史家经过那一次，明显已经对杨家特别是杨氏起了很大的反感，需要用的时候，他们出力，结果到了最后史家却臭了。史家虽然不是什么传承多少代的高门，可有时候越是这样的家族才越是让人防备。
“弟妹，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是很喜欢我，当然，也不会很喜欢我的祎姐儿。但是你也不能因为你的这些小心思，就想出这样恶毒的法子来，当日的事情如果成了，你不光光是害了我的两个孩子，更是让侯爷进退两难！”
“我的女儿没有了名声，我的儿子没有了前程，可你的孩子却没有什么损失。也许外人一下子不会说什么，可我们一条街上的人家哪会有不知道的呢？当然，人家也许会觉得，侯爷就是容不下兄长的血脉！”
柳子杰和柳婳祎名义上都是长房的孩子，到时候真的出事了，难道就不会有人这么想？不，人心本来就是这样复杂的东西，有这样的想法一点也不奇怪。齐氏这些话一出来，又有史家夫人的信作为凭证，柳平当场就给了杨氏一个巴掌。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有些小心思，却从来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这么狠毒！我不说祎儿，就拿子杰来说，他基本是在侯府长大，你是怎么和我说的？你说，你把子杰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来照顾！”
“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吗？你让书院的夫子取消他应试的资格，你让他一个孩子在侯府中遭受这么多的流言蜚语？还有祎儿，她虽然不在侯府长大，但她也是我的女儿，你居然会想到用这样的办法来毁掉她！”
杨氏死死捂着自己的脸，再也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半句，她可以说什么呢？难道说自己没有做过这些事情，还是说自己从来没有半分私心？索性到了这一步，大家也都不用再藏着捏着了。
“不错，这些的确都是我做的！”杨氏放下手，承认得坦坦荡荡，“在很早以前，我就想要你的女儿身败名裂，因为这是你的报应！齐氏，我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受过什么挫折，可是你，你让我觉得恶心！”
“你明明就应该进家庙，就应该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凭什么，凭什么你自己的丈夫死了，就要来抢走我的丈夫！你没有丈夫，那是你前世私德不好，为什么要夺走我的丈夫，为什么！”
“从你进门开始，我从来没有一天不是活在比较里。今天出去交际，会有夫人问我，你嫂嫂在府中好吗？明天出去看花，会有闺中好友问我，那个齐氏，有没有给你什么脸色看？我的心，每一天都在煎熬！”
“可是你呢？你抢走了我的丈夫，却假惺惺得躲在府中说什么要为自己的亡夫守节！你守什么呀，你有什么可以守的，在我的眼中你不过就是一个荡妇，一个淫妇！”杨氏红着眼睛冲齐氏嘶吼。
齐氏看着她：“你这么早就开始对我不满意，那你为什么从来不说！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自始自终都是你自己的问题，你一面对我温和大度，还说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想要得到侯爷的赞赏。”
“可一方面，你内心恨死了我，甚至说不定夜夜都在诅咒我。杨氏，难道你不觉得吗，这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可以努力去拢住你的丈夫，也可以想办法得到婆母的欢心，但你从来都不用在正道上。”
“我的出现，确实会让人感到不高兴，可你想想，如果你从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杨家势力大，更是皇上看重的臣子，你大可以不把我这个所谓的大嫂放在眼里，你觉得，侯爷会怎么做？”
这话一出，杨氏整个人就像是被掐住了嗓子一样，如果自己一开始就直接说明这个情况，当然不会变成这样的下场。虽然自己有可能一开始在侯府并不顺利，但是就像齐氏说的，有杨家在。
杨氏的心里无非就是既要面子，也要里子，这么多年，她根本就没有这个勇气和侯府这样畸形的状态反抗。可对于齐氏来说，这样的建议却是真心的期盼，虽然她还是很爱自己的女儿柳婳祎。
可如果当年杨氏有这样的勇气，按照柳平那种攀权慕贵的心里，虽然内心舍不得齐氏，可到了最后一定会妥协。齐氏本身对柳平根本没有任何想法，对于她而言，要不是因为当年那场祸事，她绝不会独活。
可惜，不管是为了养大她的家族，还是为了这侯府中唯一对她有善意的老太夫人，她都不能完全毫无牵挂的离开人世。所以到了最后，她和杨氏成了这样的死局，甚至最后想想，要恨都恨得有些无力了。
齐氏收到消息的时候，她没有汪嬷嬷想象中的愤怒，甚至还幽幽叹了一口气，可对着汪嬷嬷奇怪的眼神，她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她和杨氏不过就是上面对于齐家不听话的一个小小的惩罚。
当年祖父看不上现在的皇帝，可皇帝掌权之后却要告诉祖父，你最疼爱的孙女还不是要靠着朕的脸色过日子。那年她被杨氏逼得不行，最后兄长不得不出面让她争取到一部分的东西，到东府过几年平静的生活。
有一个晚上，兄长带着父亲进府，父亲狠狠给了当时的自己一个巴掌：“你要还是我们齐家的女儿，就不要拿出这种生不如死的样子来！这么多年，你祖父让你读书，培养你，就是让你变成这样的吗？”
她记得当时的自己压低着声音嘶吼：“是你们不要我的，是你们在家中和我说，让我为了家族牺牲，我已经牺牲了自己的一生，难道你们还是不能放过我吗？我现在变成这样，你可以不管我的，就像你说的，就当我从那天开始已经死了！”
父亲听到那些话，就像是苍老了几岁：“当你死了？我要是真的当你死了，你还撑着这把老骨头上京做什么？我打你一巴掌，是想要把你打醒过来，你知不知道，你兄长是花了多少的努力让你可以有这样的安稳？”
“当年我让你来侯府，一来的确是想要给齐家一个可以喘气的机会，二来，也是希望你可以活下去。你祖父和当今有点龌蹉，按照当今的心性，恐怕不会容下我们齐家，现在不赶尽杀绝只是因为我们还有利用的价值。”
“可你跟着我们去并州，又是花期之龄，你知不知道，只要当今有安排，那你就是当今随意可以安排的对象。在侯府，柳平虽然是个伪君子，李氏也不是好人，可老永安侯夫人却是个明白人。”
“我总以为，只要你可以有个依靠，就是一个女儿，那后半生也不用青灯古佛，让人践踏得活着！怜儿，难道你从来都不曾了解我这个做父亲的心思吗，难道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就是要做一个毫无尊严的节妇？”
那个晚上，齐氏看着自己白发满头的父亲，还有已经不再年轻英俊的兄长，又看看自己床边的女儿和儿子，终于放下了自己年少时期心底的执念。她不是一个人，她背后还有家族，还有子女。
其实说到底，当年的杨氏和自己又有什么分别呢？她们都是一样的命运，只不过被上天的手拨弄成了现在的样子。她厌恶杨氏仅仅是因为她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断伤害自己的孩子，甚至连基本的底线都没有。
“杨氏，你不用在这里为自己找借口，你本质就是这样的女人，是本侯看错了你，要不是看在父亲的份上，本侯绝不会让你继续在侯府！”柳平对着杨氏直接就是一轮义正言辞的职责，端得是正直过人。
杨氏冷冷看着柳平：“侯爷的意思是想要休了我？侯爷想要用什么理由，想要告诉京都的人，是我算计了你的儿女？侯爷可不要糊涂了，京都对毒妇没有什么兴趣，反正，每过几年总有人出现的。”
“但是，京都的人应该很喜欢听到一些侯府的秘史，比如，侯爷什么时候养了外室，那个外室是尼姑庵堂中的什么人？又或者说，当年这个侯位，你是怎么得到的？当然当然，这些可能不是真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谁在乎？侯爷，史家有什么目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是想着真心为侯爷解决问题的。现在侯爷已经在虎背上了，跳还是不跳，侯爷可要好好想清楚了，妾身还是不希望侯爷后悔！”
蓝姨娘本来听到齐氏的话，心里已经放下了一半，杨氏之前已经犯下大错，现在是错上加错，那侯爷一定不会再听杨氏的话。可谁知道，这杨氏像是疯掉了一样，居然用这样的事情来威胁侯爷。
蓝姨娘不明白，可是在场的三位主子却全部明白了，杨氏自己已经知道没有什么指望复宠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儿女。她现在这么做，无非就是打算让自己儿子的威胁可以消失不见。
虽然不能保证柳平以后没有儿子，可柳平的年纪放在这里了，外面的那个女人又是个厉害的人物。只要她进门，柳平以后独宠都是有可能的，杨氏早就了解过了，那女人早就被人弄坏了身子。
不会生孩子，就是有再多的宠爱也没有用，这一点对于杨氏这样地位的人早就看透了，所以她反而不担心。所以在杨氏看来，柳子杰是蓝姨娘精心安排的，想要夺取儿子地位的最强有力的威胁。
蓝姨娘看看齐氏，发现她坐了下来，再也没有说话，好像就是等着侯爷做决定的时候，心里升起了浓浓的怒火。果然是个冷心冷肺的一个，怪不得大少爷这么委屈，齐氏简直是枉为人母！
这个时候的蓝姨娘就想不起自己当年做的事情了，在她看来，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反正现在柳子杰就是齐氏的儿子，那齐氏就应该要尽到母亲的责任。这个时候，没有什么人会比齐氏更加名正言顺了！
“大夫人，大夫人可能不知道，夫人简直是疯了啊！侯爷在外面遇到了麻烦，可夫人为了二少爷，竟然要毁掉大少爷！上次夫人已经伤害了大少爷一次，要不是大少爷豁达，现在还不知道怎么颓废呢！”
“大夫人，大少爷是您的亲生骨肉，也是我们侯府的嫡长子，这个时候，若是大少爷出了什么问题，那，那我们侯府以后可怎么办啊！”蓝姨娘越说越伤心，她怎么甘心自己一辈子的梦想就这样破碎。
如果说，齐氏对于杨氏还只是因为手段的狠辣而厌恶的话，那对于蓝姨娘就是彻头彻尾的恶心了。蓝姨娘是亲手害死她儿子的凶手，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想要杀人的念头。
“蓝姨娘还真是关心子杰，不过也是，子杰从小都是在侯府长大的，小时候在母亲这里住着，也是蓝姨娘多多照看。不过，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不要说子杰的前程，就是子杰的婚事，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子杰是侯爷的长子，这么多年又一直是在侯府长大的，一年之中，他来东府看我的日子恐怕都没有几天。我这个做母亲就是想劝，子杰也不会听我的，上次他应试的事情不就是这样吗？”
“再说了，子杰向来敬佩侯爷，想来要是侯爷去说了，子杰为了父子的感情也会同意的。蓝姨娘，你只是一个姨娘，有些事情，既然不明白就不要开口了，我们侯府还轮不到一个姨娘对主子指手画脚！”
蓝姨娘大惊，齐氏居然是同意这个事情的，难道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蓝姨娘想到了齐氏身边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女儿，又听说那个女儿现在在静忠侯府。联想到这一连串事情，蓝姨娘自以为明白了。
杨氏一定把计划都和自己的女儿说了，然后用柳静璇的名义先把柳婳祎控制在静忠侯府，或者用柳婳祎的婚事来引诱齐氏。齐氏上次可以为了女儿不顾大少爷的前程，现在只不过又做了一次而已。
想到这里，蓝姨娘眼神恨恨得看着两个夫人，她观察到李氏和侯爷的表情，心中一急，居然顾不得尊卑：“不行，侯爷，这个办法绝对不行！侯爷，大少爷才几岁，怎么可以为了这事情毁一辈子！”
柳平不耐烦了，一脚踢开蓝姨娘：“你给我闭嘴，是不是还嫌今天家里不够乱？我告诉你，子杰是我和大夫人的儿子，他的一切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给他的，现在拿回来一些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暂时就不用出院子了，好好回自己的院子去反思反思，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居然是想要把蓝姨娘关着，还不加个期限，那不是可以说永无天日了！
李氏一眼都不想看到这个蠢货，因为她现在不觉得这个事情为难了。之前她觉得不能用这个办法，是因为她到底还想着侯府的一切，担心自己未来交际出门不方便，可是现在想想，那些都是建立在侯府可以存在的基础上。
简单来说，儿子在，当今就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还有百年来侯府的清名上，侯府就可以继续在京都存在。可儿子要是没有了，那一切才是真的完蛋了，孙子有什么用，孙子要儿子死了以后才有用！
退一万步说，子杰虽然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可她太清楚这个孙子的底细了，做出牺牲的选择性就大大增加了。但是子成不一样，不管杨氏是什么样的，可孩子是她的孙子，而且是嫡孙，这是什么人都比不上的。
想明白了这些，李氏自然是不会帮着蓝姨娘说什么，她甚至闭上了眼睛，不打算再插手这个事情了。儿子已经有了打算了，她不过就是一个依靠儿子的老封君，何必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呢！
“老夫人！”蓝姨娘看着老夫人的神情，整个人喃喃自语，似乎根本不敢相信这是她会做出的选择。这么多年下来了，蓝姨娘已经完全忘记了柳子杰原来的身份是什么，她只是记住了柳子杰所有的享受。
接受侯府的高等教育，有祖母的疼爱，有书香世家的母亲，还有一个侯爷父亲，这样的标配人生不要太完美。可李氏这样的神情，让蓝姨娘一下子就从幻想中清醒了过来，柳子杰不是正品！
想到这里，蓝姨娘转头看看齐氏，却发现齐氏正微笑看着自己，眼睛中明明白白都是嘲讽，嘲讽她的无能为力！蓝姨娘一下子就被勾起了火气，如果是杨氏，她嘲讽自己可以理解，因为两个人本来就是死对头。
可齐氏凭什么？齐氏不过就是一个被自己耍了多年的女人，她凭什么看不起自己！想到这里，蓝姨娘心里涌出一种疯狂的想法，说出来，把一切都说出来，只要说出来了，那齐氏一定会被打击得吐血的！
只要想到那个情景，蓝姨娘整个人都觉得热血沸腾。她上前两步，跪在柳平身边，用生平最温柔的声音开口：“侯爷，你不能用大少爷，因为大少爷是我们的孩子，是妾身和您的亲生儿子啊！”
柳平懵了一下才出声：“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我们的孩子，你是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了？蓝氏，我知道，子杰出生的时辰和你当年的生下那个孩子的时辰差不多，你多多少少有些移情。”
柳平这样一想，整个人也就没有了刚才的怀疑，原来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看来蓝氏是照顾子杰久了，把子杰当做自己的儿子了。毕竟当年蓝氏和齐氏的儿子出生就是前后，只是那个孩子没有保住。
谁也没有留意到，齐氏一只手的指甲死死掐进了自己的手心，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的颤抖。终于开口了，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为自己那个可怜的孩子要一个公道了，蓝氏，你给我等着！
既然已经开口了，蓝姨娘当然就不会半途而废，反而整个人都豁出去了：“侯爷，妾身没有说错，也没有得病，妾身现在说的话，句句属实。子杰根本就不是大夫人的孩子，大夫人的孩子在十多年前已经死了！”
齐氏拿起一个茶碗就扔了过去：“你到底是胡说什么！蓝姨娘，我平日里看在你照顾子杰，对你一直多有忍让，但是这不是你可以胡言乱语的理由！你说子杰不是我的孩子，那我的孩子呢！”
蓝姨娘此时正在兴奋中，根本就察觉不多齐氏语气中的试探：“大夫人，你的孩子早就已经去世了，她，就是她亲手杀了当年的小少爷！”蓝姨娘手指一伸，对着的方向正是杨氏身边的辛嬷嬷。
辛嬷嬷大呼冤枉：“蓝姨娘说话也要有个依据，老奴虽然只是一个奴婢，但是也是一个胆小的人。怎么蓝姨娘每次见到老奴，不是说老奴下毒，就是说老奴杀人，老奴要是真有这样的本事，那真是了不得！”
杨氏满是看好戏的样子：“是啊，蓝姨娘，你可不要随便说说，有些话说出来是要负责的，特别是子嗣这样的大事情。你倒是说说，辛嬷嬷她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