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你母亲犯下大错也是事实。我现在不想和你们母女讨论这些,你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和平儿交代吧!”李氏说完就带着身边的人出去,实在不想看到这俩母女。
杨氏这时候才恢复点平日的精明,她颤抖着双手攀住旁边的红木茶几,这才觉得软掉的身体有了点起身的力气:“璇儿,你,你真的觉得,是你父亲的政敌?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和大房那两个脱不了什么干系!”
柳静璇闭上了眼睛,这大半天下来,她受到连番惊吓,刚刚又和李氏拌扯了半日,实在是没有力气再教育这个不成器的母亲了。不管是不是遭人陷害,现在杨氏这个人的价值恐怕要打折了。
要是以前,杨氏身为永安侯的夫人,又是掌家之人,她只要维系好和杨氏之间的母女情分,那么她在静忠侯府的地位只会越来越稳固。可是现在,杨氏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按照李氏和柳平的性子,恐怕……
想到这里,她心里烦躁一起,只觉得诸事不顺。不行,她还是要帮助杨氏先渡过这一关,现在南老姨娘回府,若是她不帮杨氏站起来,按照柳平现在对齐氏的重视,恐怕日后她在徐家行事就不能这么毫无顾忌了。
她需要杨氏继续替她维系好在柳家的地位,这样她才有资本继续在徐家稳坐当家夫人的位置。那南老姨娘一看就很不喜欢自己,再加上她本家的侄女有几个死在自己手上自己是清楚的,若是她没有了价值……柳静璇微微打了一个冷战。
“娘,你确定你看到的人是父亲?你进厢房之前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或者喝过,吃过什么别的东西?你仔细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你遗落的?”
杨氏被女儿一提醒,也不禁细细回忆起来。身边的紫墨苍白着脸,陪着夫人一起回想,恨不得忆起今日的每一件小事。她不明白怎么就这么一点时间,怎么会出这样的大事,想到自己回府后的命运,紫墨心头一凛。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那也就是花园那边的那片花了。除了那些花香,我还真的没有闻过什么别的东西,更不用说吃的喝的了。今日的宴席是你一手安排的,徐家的下人也都是听你的调度,吃喝是不会有问题的。”
杨氏整整衣裳,良久终于平复了心境:“璇儿,此事就是大房齐氏所为!”她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相似的脸庞中带着疯狂的意味,“我绝不能就这么倒下,你和你弟弟还没有安排好,柳家绝不能在那个女人手上!”
“徐家现在还归你管,我想要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只要有了这些东西,我就要那齐氏永世不得翻身!璇儿,只要我可以打败那个女人,到时候,那小的还不是任由我们母女俩拿捏!”
“你祖母根本就不喜欢那个小的。她不像你,你从小在你祖母身边长大,但是她不是,还整日学着齐氏的那个做派。只要没有了齐氏,你父亲根本就不在意那个小的,到时候,不管是她的嫁妆,还是她的人,还不都要乖乖听我们的。”
柳静璇深吸一口气,最后实在是按捺不住开口:“母亲,你真的以为父亲和祖母这次会相信你的话?这里是徐家,不是在东府,也不是在西府!我是徐家的女主人,结果我的婶娘可以在徐家设下这么精妙的布局,如果你是父亲,你会相信吗?”
杨氏张张嘴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突然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她可以随意篡改的永安侯府。今天的事情也绝不能随便推到齐氏身上,不要说柳平那个在朝堂沉浸多年的,就是一辈子在后宅的李氏都不会相信。
“母亲与其在这方面花费心思,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把现在的情况弄得更像是父亲朝堂政敌所为。况且我现在哪里还敢再做什么,不要说别人了,就是外面正厅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看着我!”
“母亲,我现在不能再出错了。要是再被人抓住什么把柄,那我日后在徐家的位置恐怕就没有这么稳固了。老夫人绝不是任人宰割,相反她巴不得我再出几个错处,到时候她可以名正言顺拿走掌家的权利。”
“现在南老姨娘回府,按照今日侯爷这样的安排,老夫人基本上是不会再让她回家庙清修了。说不定为了更好的掌家,还会把这个老姨娘留在侯府给我添堵,我盘算多年,结果在这一天里基本是全军覆没。”
“母亲还想着让我给你提供证据冤枉齐氏?你可知道那老姨娘的嘴脸?就是那乡下来的婆子都没有她这样的没脸没皮,当着这么多京都贵妇的面,直接称呼我是她的儿媳妇!我呸,真是好大的脸!”
柳静璇今日也确实是气坏了,要是换了平时,她是万万不会这么口无遮拦说话。也实在是没有运气,她这边徐徐说个不停,那边门口站着的南老姨娘是气个半死。本来她是过来想要和杨氏说个软话的。
这也是身边的侄女不停的劝,说什么柳家也是侯府,说什么儿子在朝堂为官,和同僚岳父之间的关系一定要好。结果自己一过来,就听到了什么!好啊,怪不得那些个侄女一个个都时常在她面前哭泣,原来这柳氏真的是个搅家精!
前面也说过,这位南老姨娘一辈子是因为运气好才有这样的地位,她本身的素质就有点一言难尽了。现在听到柳静璇这样的话,哪里还记得什么场合不场合的问题,她不是说自己比乡下婆子还不如吗?那就让她知道知道乡下婆子的厉害。
静忠侯府,前厅
徐南上前低声汇报了情况,末了轻声问:“主子,需要先回后院看下老夫人吗?这南老姨娘突然出现,恐怕老夫人心里……”
徐仁智微微一笑,脸上还是那种腼腆的样子:“祖母如果连这样的本事都没有,那早就被我那个二叔吃的连骨头渣子都没了。我只要管好前面,不要让她操心就行,南老姨娘那边也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那妈妈一直不声不响的,没有人知道是老夫人的人。”
“徐孝睿想要拿亲娘来恶心祖母,这恶果他自己总要先吃一吃。你刚刚说,那个小丫头是柳家那个小姐的人?”
“是,那护卫应该是受了侯夫人的指使。”
徐仁智罕见地闪过一丝厌恶:“这样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做静忠侯夫人!当年母亲是何等人物,在京都中从来不会做这样恶毒的事情。要不是那姑娘聪明,恐怕她们母女今日是要身败名裂了!”
徐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静忠侯府不管是在老夫人手中,还是在之前的夫人手中,家中的风气从来都是清正无比的。可自从那柳静璇进门,又有南老姨娘在中间搅和,府中的气氛是一日不如一日。
这些年来,要不是公子被老夫人护着,平日里又洁身自好,恐怕早就不知道被算计了多少回了。也是老夫人心胸开阔,再加少爷也不是那等目光短浅的人,府中才没有出那等伤风败俗的流言。
要他这个做奴才的说,侯爷虽然不是嫡子,到底也是被老侯爷请了先生教导过的,怎么现在做事是越来越没有分寸呢!
徐南哪里知道,徐孝睿当然是被先生教导过的。但是老夫人自己有亲儿子要教导,平日里最多吩咐下人不要怠慢这个庶子,别的也就管不了这么多,毕竟人家也是有亲娘的人。
南老姨娘能够教导什么呢?南老姨娘对徐孝睿最多的教诲就是:你要想办法超过你哥,这样你以后才能做侯爷,你娘我才能有好日子过等等,巴拉巴拉。
所以徐孝睿是从小就被养歪了,心性就不能和嫡子比。老夫人那时候还有亲儿子,哪里有什么好在乎的。再说了,又不是圣母玛利亚,他这样的表现对于儿子来说也不是个坏事情。
等到后来宫中情势巨变,儿子儿媳先后去世,只留下一个孙子的时候。老夫人才陡然发现,这庶子不是目光短浅,他是在歪性子上又补充了吸收了一大堆的阴谋诡计,已经是个十足十的小人了。
这时候丈夫受不了打击去世了,她一个女人又只有那么一个宝贝孙子。当晚她抱着孙子想了一宿,第二天就代表丈夫请封了庶子做静忠侯,又干脆利落收拾了南姨娘。之后就带着孙子龟缩在自己的院子里,等闲也不去插手侯府的事情。
后院,正厅
徐老夫人也正在和身边的原嬷嬷讲古:“我当时是真心不想管这个侯府了,之前这么多年,结果得到了什么?现在朝中情势不明,要我说,不如就带着智儿太太平平过日子。我也老了,就想看着这孩子娶妻生子,一生圆满。”
“可惜啊,苍天有眼,那起子小人做的事情到底还是没有瞒过我这个瞎子。我倒要看看,他们最后能得到什么好!要是老天有眼,就索性下个雷把他们都劈死,也省得到最后脏了我的手!”
原嬷嬷连忙上前端上一杯参茶:“你看看你,还说要好好保重身体,怎么好好的又动了怒气了?你就等着吧,就那两个白眼狼母子,再加一个毒蛇,哪里有什么好下场?最后不过就是自作自受!”
徐老夫人摆摆手:“老了老了,今日这么大半天下来,我哪里还有以前那么精神。他们自作自受也是应该的,只是希望日后少造点孽,你看那个柳家的?若不是今日,我还真是不知道现在京都的风气变成了这样!”
“老夫人又钻牛角尖了,不过是两个不懂事的小娃娃,哪里有什么别的意思。再说,这少年少女情热的时候,那个不是这样?等再大几年就好了,明白那样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托付终身。”
“其实要老奴想想,还觉得那柳家的小姐是个有福气的。母亲是真心为她打算,精心教养,有贼心的未婚夫又走了,这好日子啊,还在后面呢!”
这话徐老夫人倒是同意:“也要那丫头自己心里头明白,这样才是真的好事。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害怕一下子钻进了死胡同,到时候真是让人惋惜。要是能想明白,日后什么样的好日子没有!”
“你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原嬷嬷给她擦了擦嘴,这才笑咪咪扶着她出去了外面应酬府中的那些夫人。到底是主子的好日子,没个主事的人就不像话了。徐老夫人在正位坐下不过一刻钟,一个慌慌张张的小丫头满手是血地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她惊慌得连话都已经说不明白了,“求老夫人救救夫人,夫人她,夫人她快要不好了!”
原嬷嬷脸色一变,顾不得惩治不懂礼的丫头,连忙抬头看自己的主子。徐老夫人连忙起身,甚至顾不得说什么场面上的话,立马吩咐人拿着她的名帖去请太医,自己带着原嬷嬷急匆匆去了小罩房。
在场夫人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刚刚那些口中没有好话的也苍白了脸色。怎么好好的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要是被她们气得,那以后相公哪里还会让她们出来交际。所有人打着关心的名义,跟在老夫人后面过去了。
小罩房
杨氏死命抓着南老姨娘的头发,她双眼赤红:“你个老妖婆,我们璇儿是你的儿媳妇啊!你个天杀的,怎么连半点慈悲心肠都没有!你杀死你自己的孙子,你就不怕有报应吗?你会有报应的!”
她一边骂,一边扇南老姨娘的耳光,直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头昏眼花。徐老夫人进门一看,只觉得火气上头:“都给我住手!这像个什么样子,什么样子!”
“亲家夫人,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不好受。但是你先好好照看璇儿才是正经事情,孩子已经出事了,大人可要好生照顾了。她还年轻,以后还是会有孩子的!”徐老夫人说的勤勤恳恳,可那边的柳静璇和杨氏却丝毫听不进去。
柳静璇是怎么也想不到南老姨娘居然会冲进来就打人,她本来身子就有些不舒服,这一拉一扯之间直接撞上了旁边的小茶几。当时只感觉肚子一疼,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贴身丫头荷莲的惨叫:“血”
柳静璇只觉得双腿间一股热流涌了出来,她眼前发黑,竟然恨不得自己就这样死去。可她偏偏神色还是清醒的,被人搀扶着躺在小榻上,只愣愣看着杨氏追打南老姨娘。她盼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的孩子,居然就这样没有了!?
等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恨不得亲自上去咬下南老姨娘的一块肉。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亲孙子啊,她怎么就下得了手!是了,她巴不得她侄女进后院,哪里还能让自己生下孩子,莫非,这事情是南兰在背后……
想到这里,她阴冷地划过南兰,看的南兰脸色苍白,神情惶恐。其实这事情真的是冤枉南老姨娘和南兰了,柳静璇平日里治家就严,对自己的院子就更加在乎,她们哪里有本事知道柳静璇怀孕。
这次的事情也是一个巧合,柳静璇身边的元妈妈先是听了杨氏的安排去打了南老姨娘一顿,接着柳静璇又让她在众人面前没脸。好不容易结束了前面的事情,偏又被南老姨娘听到柳静璇的抱怨,这才引发了这次的事情。
南老姨娘看到血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她自己是凭着儿子上位的,哪里不可惜柳氏肚子里的孩子。当时又是心虚又是害怕,但后来被杨氏追着打,她心里又记恨了起来,这一场闹剧直到老夫人过来还没有停止。
静忠侯府,前厅
京都的各位大人安坐着喝酒祝寿,丝毫不知道后面闹得天翻地覆,这也是徐老夫人下了死命令的结果。今天京都的夫人们已经是看够了笑话,如果连前院的男人们都知道了,那静忠侯府哪里还有什么脸面。
不过有些人还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正在前院偏厅的柳平,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一样。李氏看着儿子这样,心头剧痛,她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儿子这个消息,但是她实在不想儿子再被那个贱人欺骗了。
今天的事情,不管是怎么样发生的,杨氏不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个贱人,刚刚还企图讲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掩盖,我呸,哪怕真的是政敌做的,也不能掩饰她后来主动和那个男人搂在一起的事实。
“母亲,后面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怎么侯爷的亲姨娘接回来了?杨,那杨氏又怎么会刚刚好在厢房?璇儿说的话未必没有道理!”柳平黯然了脸色,作为一个男人当然不喜欢遇到这样的事情,但是杨氏毕竟是他多年的枕边人。
李氏却恨铁不成钢:“你啊,你啊!要我说你什么好,你也是在朝堂上说一不二的人物。我问你,你真的可以原谅?这件事情,让我们永安侯府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了!在场那么多的京都贵妇,那么多的丫头下人,那些下贱胚子嘴里能有什么好话?”
“好,就算是,今天的事情杨氏是无辜的,那又怎么样?怎么别人就没事?怎么齐氏就没事?要我说,齐氏比杨氏好下手多了,如果真的是你的政敌,齐氏背后可没有当年的齐太傅给她撑腰了!”
“可杨氏的背后呢?杨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那人用得着为了对付你,去惹上一个杨家?今天杨家的人是因为服丧没有过来,但明日,后日,她们都不会得到消息?杨氏的那个兄长不比你的位子低,我们要处理杨氏,远远没有处理齐氏这么方便!”
听李氏这么一说,柳平也觉得棘手。他虽然觉得杨氏出了事情可惜,但是从一个男人的尊严来说,他本来也打算送杨氏上路了的。一场夫妻,现在缅怀下也是应该的,但如果迫于杨家的压力不得不留下杨氏,那就有点恶心了。
“母亲,你先回后院,让我好好想想。你回后院先去安抚下杨氏,现在还不是我们两家闹矛盾的时候,这事情,徐家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只要杨氏一口咬定是被人陷害的,那徐家后院日后恐怕就没有人愿意……”
“你的意思是……”
“母亲,我们现在不能和杨家起冲突,但是杨氏又确实是受到了委屈。既然我们不能给杨氏一个公道,那就只能让有能力的人来替她找公道了。事情发生到现在,我们柳家和杨家是受害者,他们徐家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错,不错!”李氏眼睛越来越亮,“这件事情徐家肯定有责任,我们要让徐家给我们和杨家一个交代!这一次,我倒要看看这徐家老夫人怎么处理这个事情!”这母子俩现在是完全想不起来,徐家现在的当家人还是他们的亲女儿,亲孙女。
小罩房
太医急匆匆被人请过来,中间甚至都没有下过轿子,直接被接到了小罩房。小罩房的空间本来就不大,现在的天气风也不是很大,太医一进来甚至被屋内的气味熏得差点晕过去,连忙吩咐人开窗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