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钲道:“你想多了。这口剑是点苍派掌门松溟道长特意赠给我的。我知道你生平好剑,所以想把这把宝剑转送给你。”
邵自庸道:“点苍派剑法不怎地,却有一种独特的炼剑法,派中弟子,个个都会打造好剑。我几次上门求剑,那帮牛鼻子敝帚自珍,一直未允。他怎会把这么好的宝剑送给你?”
李钲道:“松溟道长未出家前有一个儿子,在河套地方与黑道上的武林大豪王一芒合伙经商,生意做得红火,因往来的财货无意中露了白,结果被河套十八寇盯上,一票二十万两的红货给十八寇抢了去,人也被十八寇给绑了。我刚好在王一芒家中做客,听说此事,知道松溟道长从前和师父有过一段交往,当下便和王一芒赶到十八寇的老巢,把那批红货要了回来,松溟道长的儿子也毫发无伤。松溟道长得知此事,十分感激,便派弟子来把这口‘红云剑’送给我,以示感谢。我有了师父留给我的剑,此剑放在我这里不过多染尘埃,所以想到将它送给你了!”
邵自庸心中大喜,将宝剑挥动几下,十分趁手合意,点头道:“好,我接受你的心意,但我还是想和你比完最后一次!”
李钲道:“好呀!咱们吃点东西再比,点到为止,胜败不论。”
当下把昨日打来的野鹿肉切了数斤端了出来。邵自庸连连下筷,大声赞好,风卷残云般把鹿肉吃得干干净净,筷子一放,跳了起来,道:“来吧!”
来到洞外,抱剑当胸,与李钲相对而立,忽地喝道:“看剑!”红云剑一指,疾攻上来。但见他宝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骤如风雨,寒光四射。
李钲凝神应付,施展内家真力,将剑光化成护身的“光网”,见招拆招。
邵自庸剑法高明,掌法亦极凌厉,转眼斗了五十来招,渐渐抢了上风,蓦然间腾身飞起,铮铮铮,闪电般连发三剑。
李钲身随步转,长剑伸缩之间连划了四五个大小不一的光圈,看似和缓,实则劲气密布,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就把邵自庸的剑招都解了。
两人斗了二十来招,邵自庸忽然把剑一收,飞身跳开,叫道:“不必再打了!”
李钲道:“最后一战尚未尽兴,怎么了?”
邵自庸道:“我已被你剑气两次刺中穴道,纵是不伤,亦已败了,你不用给我留面子。”
插剑归鞘道:“你的师父已经去世,就算你剑法比你师父还高,囿于辈分,我也无心和你再斗了。”
李钲道:“恩师在世时,是把你当作最好的对手来看待的。”
邵自庸面露喜色,道:“哦?神尼真是这么看我的吗?”
李钲道:“恩师去世前最放不下心的不是我,而是你啊。她只担心你一辈子生活在仇恨和怨毒之中,她知你我甚为相得,叮嘱我和你在一起时,叫我好好劝劝你。不过你的定力远在我之上,不用我劝你,相信你也能分清好坏,所以这三年来,我一直不对你说这话。今日正好是我们的比剑之期,和你比完这次剑,我就要离开天山了,日后非到恩师忌辰,我只怕难得回来一趟,趁这个机会,正好把恩师的话都告诉你,然后跟你告别。”
邵自庸道:“你不跟我一起去突厥吗?”
李钲道:“我要去突厥,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刚才那些人就是突厥可汗派来的‘使者’,要请我去突厥‘作客’呢。我还不想沾惹是非,而且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邵自庸道:“这就怪了。突厥可汗怎会‘请’你去‘作客’?”
李钲沉吟片刻,道:“你可知道先父是谁?”
邵自庸道:“怎么,你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了吗?”
李钲道:“早就知道了。”
邵自庸道:“谁告诉你的?”
李钲道:“我的身世来历,是恩师四年前圆寂之时,亲口告诉我的。”
邵自庸疑云大起,道:“神尼要说,只怕早就跟你说了,为何等到她圆寂之前才告诉你?”
李钲道:“她老人家用心良苦,她是怕我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出格的事来。”
邵自庸道:“那么令尊是谁?”
李钲道:“当今皇帝,是我亲叔叔。”
邵自庸大吃一惊,手中宝剑叮当落地,呆了半晌,才道:“你是……”
李钲知道他要说什么,点头道:“不错。三十年前,太原留守李渊在龙城太原借兵起事,推翻隋朝暴政,先父承祖辈遗荫,曾在隋朝做到‘西河令’的官职,祖父李渊也因是隋朝的开国功臣之故,后来官至上柱国、唐国公、太原留守。祖父起兵时,炀帝正在江都‘出巡’,二叔建议祖父趁此大好时机,向突厥借兵推翻暴隋,祖父给二叔说动,果然向突厥借兵,后来才逐渐消灭各方割据势力,终于统一天下,在长安登基做了皇帝。这本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但从祖父登基,二叔和父亲、三叔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渐渐转到明面,最后演变成了‘玄武门之变’,上演了一出兄弟阋墙的人伦惨剧。”
邵自庸道:“那么令堂呢?难道她也不在人世了?”
李钲道:“我的母亲……她只是父亲身边一个卑微的侍女。师父说,玄武门事变中被杀的人不计其数,我母亲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大概也未能逃出生天。”
邵自庸呆了半晌才道:“令尊把你留在这世上,是让你长大以后替他复仇,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吗?”
李钲苦笑一声道:“无论先父有什么安排,就算天假其便,让我夺回帝位,但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天下从此将生灵涂炭、万里关河重罹战火之中,却非我所愿。行侠江湖、儆恶锄奸我是能做到的,但让我执掌江山,哪怕只做一方诸侯,我恐怕也力有未逮,所以夺回属于先父的一切,我并无想法,我只愿逍遥自在,徜徉江河湖海,了此一生。”
邵自庸道:“难怪突厥可汗派人来‘请’你了。突厥狼子野心,他们是想借令尊的名号因衅生事,给他们一个入侵中原的合理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