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随后又将自己知道的有关张洞的事情大致与周萱道了一遍。
原来,两人本是河曹县本地的老鼠, 原本是街头做着小买卖的商户。后来由于生意不济,摊子便垮塌了,一大家族人吵了一架,各奔东西。
兄弟两人相依为命,流落于各处打工谋生,后来回河曹县时,遇到了张洞。
在与张洞的交谈中,他们二人得知,张洞与他们二人的经历十分相似。
张洞本出身于曦国北部城外的一个鼹鼠部落中,鼹鼠部落的族群曾经过着自然的小农生活。然而有一天,他们的家族聚居地被北方的一个大诸侯部落——雪豹族群所发现。
他们告诉张洞的族人,雪豹族的萨满先知在死前曾言,不久后,北方大兴山即将发生大爆发,会喷出浓烟笼罩整片北境,使得其本就贫瘠的土地寸草不生,而各族生灵也会患上瘟病。
而北方的各个诸侯部落务必联合起来,越过曦国在北部所设立的界限,向南迁移。如若遭遇曦国的阻拦,也要与之相抗。这才是北方各族人的唯一活路。
但是这段发生在几年前的 老萨满的临终乱语,除了雪豹本族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诸侯族人愿意相信。
即使几年下来,雪豹族锲而不舍地游说各族族人,收获也不甚大。但是胆小的鼹鼠族似乎被他们所说动了,因此开始挖洞,打算越过大曦北境的防线——北兴关。
然而,即使鼹鼠有着自己的天分,可哪是那么容易通过的呢?北兴关的防线中,自然有着各族族人的精兵强将。
城楼中,豺狼虎豹遍于城防之中。天上,鹰雀鹫隼翱翔于空。就连在地底下,也有着鼬族之类的突袭和侦查部队。
虽然北方和大曦国已经是多年的联盟。但是据老鼠人转述张洞说, 当北方诸侯联名上奏朝廷时,朝廷以情报来源荒谬为由,而拒绝了。只是想想,这也是很合理的拒绝,毕竟一个萨满临死前满嘴的怪力乱神,岂能真的相信呢?
后来的事,便是朝廷加强了北兴关的城防,派遣大批部队驻守,防止有人趁机作乱。
那时的张洞,就在与家人一同挖地洞中。由于鼹鼠族特别的天赋能力,可以将洞穴挖得非常深,入地数十余丈,连大曦本国的穿山甲也望尘莫及。他们便借此,绕过了北兴关的城防。
然而张洞每次挖洞的时候,都觉得在自己背后的雪豹族骨干总用着非常阴森的目光看着他。生性敏感怯弱的张洞将这段话告知他的族人后,却没有人相信他,最后他只好在打通了河曹县的地洞后,独自离开了族群。
周萱听到此处,惊道:“难道说,河曹县的地洞能够通到北境!?”
周萱深知,这是一个重要的情报。她的第一反应是将这个情报告知于朝廷,至少通过沈司直或者宁玄青大人,但是转念一想,两个老鼠人转述的死无对证之人的言语,可信度又有多少呢?或许只是他俩人临时添油加醋的话语,用来立功或是别的什么。
周萱转头看了下小黄,小黄一脸痴痴地听着,似乎被两只老鼠讲述的北国故事所吸引着,觉得自己还是靠谱一些,先办好眼前的事情再说。
于是她正声道:“你们两个别越扯越远了!”
两个老鼠人一听,愣了下,意识到自己是老鼠,不是鼹鼠张洞,眼珠一转,道:“总之我们俩人与张洞熟了之后。他就经常和我们说他在北国的故事。有一天我们三人性情相似,爱好也类似,又有相似的对家庭的抱怨,于是就做了结拜兄弟了。”
另一只老鼠人看着自己的哥哥频频点头着。
年长些的老鼠人继续道:“后来过了几日,他又来到我这儿,二话不说,拔出配刀砍掉了我弟弟小拇指的一个指头!”
周萱听了皱眉道:“竟有此事!”
那只老鼠人将半躺着的弟弟从茅草堆中扒拉出来,给周萱看了弟弟脚上的伤口。
周萱瞧了一眼,摇摇头道:“你们为何不告诉狱卒!”小黄在背后看着,也有些揪心和内疚,一时不知说何是好。
老鼠人叹了口气,道:“我怎知道狱卒会如何回应我们……”
“我兄弟二人走投无路,才去入了草贼,只是跟在强盗背后造势,其实从未与人正面对抗过……在牢中遇到李捕头,又哪敢说什么话呢?”
年长的老鼠人,露出恐惧的眼神对周萱道:“当时李捕头冲进来,一脚踩着我弟弟后脚,一脚踩着他的咽喉,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然后拔出刀就是一挥。脚趾便断开了,那个瞬间,我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大人你瞧,血迹应该还在这里!”他说完,便在自己弟弟躺着前方的一堆茅草中捣鼓乱翻起来,不一会儿,便发现了茅草上沾着血迹。
周萱走上前去蹲下,低下头一看,茅草堆上果然有着黑红色的血柱,呈喷射状态,可知是切断伤害所导致的血液飞溅痕迹。
周萱一阵沉默后,厉声道:“这厮简直可恶!你们兄弟二人放心,老娘我一定办了他!”
她抬起头来,问道:“之后呢?”
“李捕头拿了我弟弟的断指,说这个就当个礼物,送给你结拜弟兄。”就出去了。
周萱现在十分生气,问道:“当时谁陪同他来的?”
“李……李捕头是自己来的。”
“岂有此理!”周萱转向旁边的小黄,厉声问道:“大曦国律令规定,牢狱内审问犯人,无论是谁,必须有一名以上的狱卒陪同,你们牢里都是这么做事的吗!”
小黄听后被吓了一啰嗦,赶忙回道:“周大人,李捕头常……常来牢中询问情况,所以我们就……”
“去把你们老头叫来!”周萱不想听他解释,吼道。
小黄赶紧溜了出去,不一会儿,那名老牢头便赶到了囚室中。
周萱看牢头进来后,盯了老头一样,然后将目光转向那名断了指头的老鼠身上。
老头顺着周萱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又转过头来不解地问道:“周……周大人,怎么了?”
“怎么了?
周萱眉头一皱,质问牢头道:“这名囚犯的指头缺了,你知道吗?”
牢头已是中年,眼神不太好,便向着周萱所指的方向前进了几步,然后半蹲下,看了老鼠人两眼,又看向他的脚。
“呀!周大人”
牢头向后小跳了一步,道:“大人,卑职真的不知啊。”
他沉默了一阵,随后支支吾吾道:“只是大人……罪犯们向来狡诈,保不齐他可能是在外面就断了,进来讹卑职的呢?”
然后抬起头来,指着年少的老鼠人骂咧咧道:“小贼,你是不是自己在外面与人打斗,伤了指头,还想来这里讹我们一把?!”
年少的老鼠人看见牢头满脸凶光,吓得不敢说话。牢头的余光瞥向小黄,只见小黄并不说话,但是头小弧度地像拨浪鼓一般摇起来。
看见小黄的举动,牢头心里的嘀咕越来越重……脸上的凶相也越来越没自信。
囚室内一阵短暂的沉默,牢头改了口风,缓和地说道:“诶诶……不是那就不是吧,你这是什么时候伤的,如实告诉我。”
“据他所言,是李捕头砍伤的。”周萱平静地说道,随后用佩刀挑起旁边的茅草堆说道。
牢头听了心里一惊,猛然直起身来,急中生智似的愣住半响。接着转过头来对周萱道:“周大人,李捕头与我在这河曹县县衙共事已经八年有余。所以……”
“所以什么?”周萱严肃地看着牢头的脑袋,追问道。
牢头未抬起头来:“所……所以为了方便同僚办案方便,我也就没有每次都差人陪同他了……”
“哼!”周萱怒目直视着牢头,厉声道:“你这是玩忽职守!如今县令之位空缺,你的问题,我也不好横加一把。你的过失暂且记下。你在牢内,务必善待犯人,补偿老鼠人两兄弟,遵照规章行事。若再有传言传出,你就等着回家养老吧!”
牢头听后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属下知错……以后必当遵照规章行事。”
周萱听后点点头,凑近牢头,盯着问道:“敢问你是只给李捕头一个人开特殊待遇吗?难不成有什么秘密在他身上?”
牢头带着微微恐惧地看着周萱,心里嘀咕着这李捕头肯定有什么问题,不然为什么京官要揪着他不放,还是撇清关系得好。
于是他便道:“禀大人……我和李铁私下其实没有特别的交情,只是在同一个衙门久啦。”
他顿了顿,想起来一件事,又道:“对了大人,我听说李铁最近说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