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或许是由于性别的原因,周萱对暴力总是保持着某种敏感。如果不是有充沛的权限和理由,她通常不会通过使用武力让人就范。故而,当周河冲说柳云与他们二人不同时,周萱似乎察觉道到柳云身上所带来的陌生感,究竟柳云是出于何种原因,能使自己的老师傅把他和自己师徒二人完全看作两种人呢?
“这个人,他心里没有正义。”周河冲解释道。
他说完这句话,转过身来,拍了拍对周萱的肩膀,郑重道:“为师早已教不了你什么,但还是希望你要记住,对坏人的仁慈,便是对好人的残忍。恶不从世界上消失,战斗就不能够停止。”
周萱做礼颔首道:“萱儿谨记。”这句话他听师傅说过多次了。
“你随我过来。”周河冲对着周萱道了一句,招手让她随自己过来。
两人进了一起进了护城河河岸的一处港口的执勤室内。
这室内的空间,外头全是石墙包围着,密不透风,中间只有一个小门,周萱与他走进门去,只能从门口透进的光和室内的火把勉强看清四周的情况。
周河冲带着她走到自己的存放杂物装备的地方,拿出了一只鞋子,道:“这双鞋子,是我前一阵子在河边发现的。”
周萱接过鞋子,打量了下它的外观大小,道:“童鞋?”
“对。”
“师傅,你是说有人失踪么?但是最近我司没有接到人口失踪的报案,哦,或许是案子在刑部或者京兆尹那儿。”周萱回道。
“不,萱儿,没有报案,就一定无人失踪了么?”周河冲反问道。
“这……”周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来京城的人千千万万,许多人都非本地人。倘若他们专门截杀绑架的是外地人,无人知晓,便不会有人报告失踪了。”周河冲说道。
“但若是外地人的孩子失踪,也会报案啊。”
“只要来的人不多,劫道之人便可以将他们杀尽了打进,一个不留,这样就不会有人报案了。”周河冲的双眼直视着周萱,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这……”周萱心想并未听说有什么大规模的绑架杀人的控告,总不能凭着一只从河里打捞起来的童鞋,就立案侦查吧,即使如此,想过去也难以获取到有效的线索。
她看着童鞋问道:“师傅发现了证据嘛?还是有可以的迹象?”
“我若有证据,早就去报案了,甚至自己干他们一顿。”周河冲不屑道。
“你与我出来。”
周河冲一把抓过那只鞋子,向室门口外奔去。
周萱紧随其后,当她跨出石室时,强烈的日光像火一样灼烧着她的眼睛,周萱没想到室内外的亮度差距如此巨大。她用手遮挡了一阵阳光,才慢慢恢复过来。
这时,周河冲正站在河边,指着一艘航行在护城河上的船道:“就是这伙人,我怀疑是他们干的。”
周萱向周河冲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护城河上确实飘着一只不大不小的船。船板上站着几名商人模样的人,但是他们身材魁梧,从气质上看也的确不像是商人。
“师傅,你说是他们杀了婉儿?或是他们杀了这只鞋的主人?”周萱带着些急切地问道。
“我不确定,只是怀疑。”
周河冲顿了顿,沉下声对周萱道:“这伙人出现在这里有一阵子了。我大概估计了下他们出现在河中的频率,相比于游客而言太高了,这里是个景区,哪有一拨人成天在上面游玩的道理。”
周萱听她师傅这么一说,也起了疑虑和好奇之心,便道:“师傅可曾去搜过他们的船?”
“未有,我权限不够。他们是诸侯国的使节人员,没有证据,我无法搜查他们。”周河冲回道。
“那……师傅你带我过去把,现在有了这个案子,我要去查查。”周萱说道。
“好!”周河冲在护城河中,是一名队长,他立刻差遣来了几名护城河的兵士,出了一条快舟,追逐那几名商人模样的人。
这几名商人模样的人正性将船往城外开去,其中一人望见后头有人追赶,还是官兵的模样,倒是并未慌忙逃离,却慢慢地叫船上的舵手将船慢慢停了下来,等待周萱和周河冲的船。
周萱等人随即登上了这艘船只,她左右打量了下这艘船上的“商人”只感觉个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一眼瞧去,就不是生意之人的样子。
其中一名似乎是领头的人,走上前来,朝着粗糙沙哑的口音问道:“几位官爷,早啊,请问有何贵干?”
周萱见那人裸着胳膊,上面隐约能见到为化形为人而留下块状的鳞甲,道:“请问阁下的本体是?”
那名鳄鱼人回道:“鄙人的本体是一只鳄鱼,我想各位官爷也猜到了,不过请问官爷们有何贵干,要到鄙人的小船上呢?”
周河冲切了一口,道:“有何贵干!自然不是闲着无聊,来收你保护费的!”
“敢问官爷,不知我们犯了什么事?”鳄鱼人们之间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做出一副完全不解的样子,对周萱和周河冲说道。
周河冲不想与他们对话,吼了一句:“滚开,废话少说,别挡道就好!”说着,便要带领几名兵士进入船舱内搜船。
鳄鱼人们赶紧挡住他们几人,领头的人气冲冲道:“我们乃大曦国的贵客,有外事豁免权,你一个小小的兵头,有何权力搜查我们?。”
周河冲一听,顿时变得咬牙切齿,面露凶光,并且发出他们水獭一族特有的威胁声。
周萱见状,赶忙上前一步,正声道:“几位贵宾,在下是大理寺评事周萱,在调查一件凶案,根据大曦联国的律法,司法部门有独立的调查权限,即便几位身为贵国上宾,也不享有特权,还请配合!”
周萱回了房去,捧起小老虎左看右看,依然怎么看怎么心爱。小老虎一直都懒懒的,只管赖着打瞌睡。云清拿了些鹿奶,送到小老虎鼻子边,小老虎看也不看,将头偏到一边。
周萱立刻道:“它不爱喝这个。云清你去取些清水,换样玉石的容器端过来。”
云清只得遵命去了,用翡翠的深盘端了点清水,周萱亲自接过,送到小老虎鼻子底下,小老虎方才懒懒地在盘子中舔了两下,依旧缩回褥子上打瞌睡。
云清忍不住道:“灵君,看它恹恹无力的模样,别是先天失调罢。”
周萱肃起颜色道:“咄!乱说甚么!它先天呆在蛋里,怎么失调。昨天刚孵出来,你今天让它在地上跑?出去帮池生喂食!”
云清挨了训,摸着鼻子忿忿地退出卧房,到了廊下,沈司直和元休正在台阶边滚成一团,云清顺手拎起沈司直,摸了摸它的毛皮:“明明你都比那只什么蛋里孵出来的强得多,灵君干什么费老大的工夫养它。”
沈司直黑漆漆的眼睛闪了闪,舔舔云清的脸。
一天两天,周萱对如意蛋虎崽爱不释手,走着坐着都在怀里抱着。小老虎很挑,它孵出来就牙齿齐全,但是除了清水,什么都不吃。除了周萱几个小童里面,它只认池生,偶尔让他摸摸毛皮。周萱时常拿把玉梳替它梳毛,它蹲在周萱膝盖上半闭着眼,十分受用。
养了近一个月后,小老虎精神了一些,爱自己溜达到房外去,在走廊上蹲蹲,兴致勃勃地远远看院子里的其他灵兽们。周萱于此事很开心。周萱斟酌再三,给小老虎起了个名字叫源珟,觉得十分风雅,池生道:“灵君,这个名字固然风雅,但左听右听都不大像个老虎的名字……”
云清插嘴道:“它从如意蛋里孵出来的,还不如就叫如意。上口。”
周萱似笑非笑道:“那本君给你改个名字叫发财如何?更上口。”
云清缩了缩脖子,不敢多嘴了。
这一日,周萱正在凉亭里替源珟梳毛,玉帝那里忽然有道紧急的仙旨过来,传周萱速去。周萱交代几个仙童将源珟抱回屋子里,便匆匆赶去灵霄殿。但当时池生不在,云清一向不大喜欢源珟,假装将此事忘记了,进屋去偷睡懒觉。源珟在凉亭的椅子上趴了片刻,跳到地面上,慢吞吞出了凉亭。
沈司直和元休正在凉亭附近玩闹,同样是虎崽,周萱宠爱源珟,冷落了沈司直和元休,沈司直心中一直不高兴。它和元休都已长成半大的小老虎,将源珟一估量,觉得身形与灵气都不如自己,环顾左右没有小仙童在,便拦住源珟的去路,抬抬起前爪,将源珟重重扑翻在地,喉咙里低低吼了一声,龇了龇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