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看着她，点了点头。
“是。”
他其实也就是心血来潮，想重新看一看二号的样子，哪怕这个二号是个假的。
二号也有着很长的头发，她喜欢编成长长的辫子垂在脑后，她喜欢穿黑色的裙子，哪怕是在作战时，她也不会把碍事的长裙换下来，每当她翻身跃起，那双修长白皙的腿就会跃入顾珩的眼睛。
他也给安玥尔换上了黑裙，编了辫子，可是他看着安玥尔的脸，怎么都没办法和记忆里的二号对起来。
安玥尔就是安玥尔，她不是二号，也不可能成为二号。
于是他让安玥尔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还是这副自然的模样更适合她一些。
安玥尔听了顾珩的回答，她沉默了半晌，再看着眼前的美景，便有些沮丧。
“我还以为，这些花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
顾珩没答。
安玥尔便更沮丧了，眼睛也不由得有些湿，透过一层水雾看眼前的景色，朦朦胧胧一片，看不真切。她用力抹掉眼泪，心想不能浪费来之不易的看见的机会，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眼泪越来越多，怎么也抹不干净。
顾珩安静的看她哭，他的眼睛注视着她，眼神却似乎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除了都是瞎子这一点外，安玥尔和二号真的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安玥尔单纯又爱哭，而二号聪明又坚强，哪怕面对死亡，她也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
可两个人差别如此之大，他又为什么总是想把这个女孩子带在身边呢？
安玥尔大约是因为哭的太厉害了些，这一次能看到的时间缩短了不少，她的视野开始忽明忽暗，这让她有些慌，向前迈一步，却被花枝绊倒了。
眼看她就要摔进花丛里，顾珩闪身进去抱起了她。
这些花儿的花茎都是生着刺的，这个女孩子肌肤太娇嫩了，可受不起这样的摧残。
但也就在这一瞬间，安玥尔看到了顾珩的背后，有一道银色的弧线飞了过来。
她没有任何犹豫，狠狠地推开了顾珩。
这是她第一次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顾珩甚至怔住了，但随即他就看到了一道光，银白色的光，穿透了安玥尔的左肩。
他看到安玥尔的身体弥漫出大量的血色，看到那纤弱的身体倒在了花丛中，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双眼陡然变得一片赤红。
红刃从他身后飞出，射向不远处的黑暗，顾珩将他的力量施展到最大，黑暗中也传来了声声惨叫。
空中有围绕着强烈电流的巨网落下，顾珩本可以闪身躲开，可他第一时间赶到了安玥尔的身边，但时间已经不够他出去了。
他咬咬牙，将身体站的笔直，伸手抓住了那张网。
噼里啪啦的电流一瞬间席卷他的全身，带来的是难以想象的剧烈疼痛，他咬牙坚持着，身体甚至没有动一丝。
这种程度的电流，放在他身上，会让他疼痛不已，难以发动能量，可落在安玥尔身上，则会让她皮开肉绽，甚至死亡。
反正也死不了，那就担下来吧。
他紧紧抓着电网。
安玥尔流了很多的血，她很疼，眼睛还能看到物体的最后一瞬，她看到的是顾珩，强撑着电网的顾珩，他没有让她的身体碰到电网的一丝一毫。
那强烈的电压哪怕没有碰到她的身体，也让她浑身刺痛发麻，可想而知，顾珩会有多痛。
安玥尔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可她只哽咽了一声，便失去了意识。
顾珩看着远处走来的那群人，看着一枚银色的子弹朝着被禁锢住的他射过来，穿透了他的胸口。
一瞬间，他便失去了所有力气，电压及时撤掉，他摔倒在了安玥尔的身边。
顾珩挣扎起身，对着赶来的捍卫者诸人轻声笑。
“你们老大知道你们为了抓我连普通人都不放过么？”
电网外，领头的人表情有一些不自然。
君瓒的确不知道他们会这样做，虽然君瓒一再声明不允许做危害普通民众的事情，可哪个分区的组织成员不想拿下抓到顾珩的大功呢？
如果因为这个女孩子就要放走顾珩，岂不是太亏了。
分区队长刘宇瞥了一眼昏迷的安玥尔，心想何况不知道这个瞎子被一号灌了什么迷魂药，挡箭的事都能做出来，这种叛敌蠢女人，死了也不亏。
“看来外星人还挺会浪漫嘛。”他说道，看着周围大片大片的白花，大约是因为花期将至，那些花已经有了枯萎的迹象。
“你对这个女人还挺好的，自己被追杀还能想着带她浪漫一场。”
顾珩只是对着刘宇笑。
“哄女人总是要花一些心思的。”
“你还挺喜欢她？”
“我喜欢她？”
顾珩忽然笑出声，红眸中露出几分奚落。
“地球女人也配让我喜欢？不过就是随手找来消遣解闷的。”
他又看了看躺在他旁边的安玥尔。
“她是瞎子，又不太聪明，这么好骗的女人，不带着岂不可惜？”
刘宇点了点头，道：“说的有理。”
他对着手下挥了挥手：“行了，把他带回去。”
顾珩中的子弹上有顾珩特意调制的针对永日战士的麻醉药物，此刻失血的虚弱与药物的作用一同涌上，使得他昏昏沉沉的合上了眼睛。
——
安玥尔醒来时，世界是漆黑一片的，周围又很吵闹，她觉得全身都痛，也分不清是因为痛还是怕，她控制不住的发抖。
她忍不住轻声唤：“顾珩……”
往常，她从梦里醒来时，只要一喊，顾珩就会过去紧紧的搂着她，而这一次，她喊了好多声，也没有那双手来箍住她的腰了。
倒是出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声音。
“你喊谁？顾珩？”
安玥尔怯怯的点头。
“顾珩，他在哪里？”
刘宇“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见过傻的，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你被他骗了，还为他数钱呢。”
“他骗我？”
安玥尔忍不住想，顾珩虽然很坏，也骗了她很多，可是现在已经对她坦白了很多事情，她知道他是外星人，也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二号……他还有哪些事情在骗她呢？
刘宇道：“那个外星人啊，根本就没名字，顾珩这个名字是他抢来的，真正的顾珩，早就被他杀掉了。”
安玥尔怔怔，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觉得心里有些发冷。
刘宇又道：“你是不是觉得，他一直带着你，是因为喜欢你？”
他笑出声，带着很是讽刺的意味。
“他带着你，是因为你好骗，好控制，他身边有一个人类作为人质，想抓他的人就不会下死手，他就可以一直逃下去。”
安玥尔沉默了一会，她“哦”了一声，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但不出片刻，她就又钻了出来。
“他现在……在哪呢？”
“不是吧？”刘宇惊讶道：“那个外星人一直在利用你，你还对他不死心？”
安玥尔轻轻摇头，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不是的，我只是想亲口听到他对我说出这些。”
这分明就是还没有死心嘛。刘宇心想。
但也没什么，一个失明的小女孩也搞不起什么风浪来。
他找人搀扶着她，带她去了关押顾珩的审讯室。
安玥尔被那人领着，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一直是向下的台阶，于是她知道了，这里是很深的地底。
一直到没有台阶的地方，刘宇才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看着安玥尔。
“你在发抖？”
安玥尔抖的厉害，几乎站不住。
她细细的开口：“我伤口痛……”
伤口的确痛，但这并不足以让她发抖。
她发抖，是因为嗅到了空气中的顾珩独有的冷香，还有那浓烈的刺鼻的血腥气。
刘宇“哦”了一声，看着安玥尔的肩膀。
她的肩膀很窄，很纤细，左肩上缠了很厚的纱布，还有血迹透出来。
看着就挺疼，难为她一个女孩子还能在这里坚持着。
顾珩也看到了这副样子的安玥尔。
而他的样子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个监狱是专门为他建的，和平行时空沙漠底下的那个研究所异曲同工，只是这里加了独特的设置，只要他尝试发动能量，就会有强烈的电流席卷到他的身上。
他被锁在墙壁上动弹不得，浑身上下都是被逼问“三号五号在哪里”时留下的伤口，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样子实在不太好看，没有他半点平时的风度。
顾珩很庆幸，安玥尔眼睛是盲的，看不到他现在的狼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