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玥尔咬着嘴唇,说道:“你真的是天底下最大的骗子。”
顾珩轻声笑:“没错,我一直都在骗你,比如我不叫顾珩,我没有名字……还有你的雪儿,它其实已经死了,我从外面随便抱了只猫回来给你……还有我说过,要给你个孩子,其实我从未那样打算过……”
安玥尔静静地听,一开始还在流泪,但慢慢的,她不哭了,因为顾珩的声音越来越轻,就快要听不到了。
但突然间,一只冰凉的手摸上了她的脸,捂住了她了眼睛。
“我说过,我治不好你的眼睛,其实我是骗你的……”
顾珩的手猛然间释放出无尽的光和热,安玥尔痛的尖叫起来,只觉得自己的眼球快要融化了。
片刻后,那灼热的触感过去,那只手离开了她的脸,安玥尔睁开眼睛,她清楚的看到了眼前英俊邪魅的面容。
这张脸曾经绝美如妖,可如今,苍白如雪,脆弱的几乎下一秒就会如陶瓷一般碎裂了。
但就算这样,顾珩还对她笑。
“现在……没有我……你也能看见了。”
他的暗红色瞳仁逐渐涣散,刚才恢复安玥尔视力使用的是他最后的能量,能量用光了,死亡便会到来了。
他闭上了眼睛。
其实,他还有一件事一直都是在骗这个傻姑娘的。
他说过,不喜欢她,可是这是假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动心的,并非是将她看成是二号的替代,她就是她,是独一无二傻里傻气,天底下最好骗的安玥尔。
只是这件事,安玥尔再也不会知道了。
安玥尔泣不成声。
这个骗子,天底下最大的骗子……她多希望顾珩这一次也是骗她的。
空旷的湖边,女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播的很远很远。
程子幽不忍听,她靠到了白祈怀里。
安玥尔现在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失去深爱的人,那种痛彻心扉……那真的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体会。
白祈摸了摸程子幽的头,走到了安玥尔身边。
“对不起,但,我必须这样做。”
安玥尔回头看他,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干净明亮,而并非曾经的雾蒙蒙,眼神中有悲伤有痛苦也有迷惘,但唯独没有怨恨。
“我明白,他是坏人。”
坏人的结局通常都不是很好的。
可是,偏偏这是她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也正是这个人,用余下的最后的生命,给了她一双能看见的眼睛。
跑到很远躲避自己制造的炸弹的修也跑了回来,和君瓒一起走到动弹不得的银时和战青身前。
战青受伤偏重,但他的伤是因为发动狂化力量又一次被反噬,已经恢复原状昏迷了,银时也受了伤,但还清醒,她一直看着战青,任由捍卫者的人用特制的枷锁锁住自己的身体,又给她注射了抑制能量的药物。
君瓒仰头看天,长吁一口气。
“总算是结束了。”
他没想到,最先回应他的居然是银时。
银时同样看着星空,发出的声音如同梦呓。
“是啊,终于结束了。”
她又看向白祈,忽的展颜一笑。
“真好啊七哥,你还活着。”
白祈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银时转头看着程子幽,看了很长时间,那双微微泛紫的眼睛里情绪复杂难辨。
“我不讨厌你了,但我还是很嫉妒你,只是和以前的嫉妒不同。”
她的话说的坦白,倒是让程子幽微怔。
银时留下这一句话便随着捍卫者的人离开了,她没有回头,脚步虽踉跄,却洒脱。
当一切都结束了,程子幽却莫名觉得心里很沉重。
“小白,我觉得安玥尔她,很可怜。”
白祈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说道:“其实,顾珩也没有一直骗她。”
“什么?”
“顾珩说要给她一个孩子,没有骗她。”
程子幽怔住,继而急切的拉住了白祈的手。
“你是说……你是说……”
“嗯,我在她的身体里,听到了两个心跳。”
其中一个心跳,很微弱很微弱,但却很坚强,也很坚定。
程子幽莫名就觉得鼻子一酸。
“那接下来要好好照顾她,她还是第一次做妈妈呢……”
程子幽这边说着,接着便去了安玥尔的身边,白祈在一旁看着她,眸光一直未动。
修凑了过来,伸手搭上他的肩。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时候也给子幽一个孩子?”
被猜中心思的白祈面色微红,自然要想办法反击。
“你和苏苏呢?”
修神情瞬间垮了下来,他一只手捂住脸,看起来很是崩溃。
“一定是君瓒告诉你的,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刚学了没多久的歇后语,现在用起来倒是刚好。
修很愁,非常愁,特别愁。
他现在真的觉得地球上的这个酒真不是好东西,之前听别人说“酒后乱性”这个词他还觉得是地球人心志太不坚定,可是轮到他自己也栽在这个上面的时候,他才真的意识到了,什么叫悔不当初,什么叫追悔莫及。
事情的缘由是——白祈带着程子幽去平行时空找失踪者,他很闲很无聊,苏苏说那不如大家去喝酒解闷吧,于是他心动了瞒着君瓒带着苏苏去了酒吧,而后被苏苏带去了酒店,再然后……
这次轮到白祈拍他的肩膀了。
“好自为之。”
君瓒也走过来,对着他耸肩。
“没错,好自为之。”
修被气的胸口痛,想到自那一夜后苏苏拼了老命缠着他喊着让他负责,他连脑袋都跟着痛了。
太可怕了。
地球女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
全封闭的玻璃房间内,战青一直在睡着。
银时坐在他床边,看起来很无聊,她把自己的长头发一圈圈的缠绕在战青的手指上,缠上,再解开,再缠上,再解开,循环往复,也不厌烦。
白祈站在房间外,沉默了很久,才道:“这一次的反噬很严重,他全身器官都在衰竭,而且他的身体对地球环境非常不适应,现在就算有高纯度放射性元素也无法修复他的身体了。”
银时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知道。”
她的态度很平静。
上次她拼命从拍卖场上带回来那块陨石,的确对战青的伤势有帮助,但效果却并没有那么好。
战青的身体似乎已经对高纯度放射性元素产生了耐受性。
他的伤势恢复的速度远比上一次要慢,而且似乎也修复的没有那么彻底,银时有很多次深夜醒来,她都能看到战青站在窗前,沉默着望着窗外的景色。
他很少会入睡,就算难得入睡,脸色也会很难看,很多时候,他会在睡梦中蹙紧眉头。
银时很想知道他梦到了什么,于是,她悄无声息的使用力量侵入了他的思想。
于是她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不知道的事。
战青身体状况从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好,他也知道高纯度放射性元素对自己的作用越来越弱,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在银时面前的时候,他从未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他很少入睡,是因为担心自己在睡梦当中会控制不住身体上的疼痛而让银时察觉。
他在醒时,沉默孤寂,很少说话,但沉稳可靠,对银时的任何命令都言听计从,是一个忠诚勇敢的骑士,保护着他的公主。
他在梦里,也是一样,独自一人面对魁梧的巨人、凶猛的巨兽、遮天蔽日的海浪、灼热滚烫的岩浆……他的身后永远都有一个安全的角落,银时就被他安置在那里。
不管外面多么危险,他的身后一如既往的安全。
银时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爱另一个人到这种程度。
如今她仍是平安的,而战青又一次睡去了。
而这一次,银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但她觉得很平静,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的心一直以来都是空荡荡的,而现在,正在逐渐的被塞满,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但只要有战青还在,她便无所畏惧了。
银时握着战青的手,转头对白祈笑笑。
“七哥,我想我不喜欢你了。”
“你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白祈神情淡然,道:“最初,我能在战场上救下你,是因为有三号拼尽全力扫清的障碍,他恳求我去找你,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他被能量反噬,他怕自己皮开肉绽的样子会吓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