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乾走到卫乘风面前,帮他合上眼睛,脑海中回想起从小到大的一幕幕往事,不禁流下泪来,“乘风,你终于可以回家了……”
吴潇潇哭着去拉卫乘风的手,“乘风哥哥,你本来不用这样的……”
董大锤抹了一把眼泪,“我们一起长大的,乘风,我们嘴上一直骂你,但是心里都希望你能回来,可是没想到最后……”
贺红衣叹息道,“他已经迷失了太久,现在反而能忘记仇恨,做回真正的卫乘风。哥,吴叔,你们若天上有灵,也可以安息了。”
吴乾站起身,“大锤,你带潇潇回联社吧。红衣,你陪我去个地方。”吴乾等人离开。
片刻,李鹿带着巡捕赶来,看到卫乘风的尸体,顿时愣住。
办公室中,秦麒麟接到李鹿的电话,咬牙切齿,“没用的东西,要他把吴乾料理好,他反倒被吴乾料理了,死不足惜!吴乾人呢?”
李鹿在电话那边小心翼翼道,“逃了,还有贺红衣,也跟着一起……您放心,我一定会把他们抓住的!”
秦麒麟怒极反笑,“在你眼皮底下都能逃,还敢大言不惭说能把他们抓住,你以为我会信?”
“秦先生您消消气,给我点时间……”
“你以为还有时间?卫乘风死了,你说吴乾下一个会对付谁?我看你也不用想着抓吴乾了,带着你的人,先把记者会给我看好了。只要记者会一过,我有的是时间陪吴乾玩儿。”
郊外,吴乾带着贺红衣来到卫奶奶的墓前。
吴乾跪下,磕了三个头,“阿奶,对不起,您从小对我那么好,可我却杀了你最疼爱的孙子。当我拿起枪对准卫乘风的时候,我还是不明白,他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我们曾经是最好的兄弟,怎么就走到这一步。我想要问过他,可他不说,我想过很多次,也想不出来。然后我就看着他做出越来越疯狂的事……当我看到阿狼、阿蛙、花蝴蝶死在他的枪口下,我是真的恨他,我必须杀了他……”
“吴乾,你别难受,他做了太多错事,阿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不会怪你的。”贺红衣安慰道。
吴乾抬起头,满脸泪水,“红衣,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当时我多顾及一点他的感受,我早点发现他不对劲,我们有误会一开始就解释清楚……甚至就在我开枪之前,我都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
贺红衣怜惜地抱住吴乾,“很多事情的种子被埋下的时候,可能谁都不知道。我相信,卫乘风死的时候也很后悔,可是这一切终究是无法改变。就算是重新来过,结果可能也是一样,你不要再想了。”
吴乾缩在贺红衣怀中,“红衣,我真的觉得很累……我真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我们只能向前看,卫乘风死了,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我知道,还有秦麒麟。”
贺红衣点头,“你杀了卫乘风,秦麒麟知道你没死,不会放过你的。”
“你放心,我也不会放过他。红衣,对不起,从我们在一起以后,好像就卷入各种事情中,从来就没有一天轻轻松松的,吃个饭,看个戏,去玩一玩。但是也是这些事,让我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我不能没有你。现在我们死里逃生,我在这里和你说这些好像有点不合适,但是你能不能再等我一段时间,等我做完我应该做的事,我会兑现我的诺言,给你一个家,我们以后,再也分开了。”
贺红衣含泪,“你要做的事,我陪你一起做,我相信你什么都做到,至于我们,反正有一辈子的时间。”
向阳联社门口,温雅慧焦急地等待着,看到吴乾和贺红衣远远走来,迫不及待冲过去,“吴乾,太好了,你们……”温雅慧注意到贺红衣和吴乾十指紧扣,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贺红衣有些不自在,想要抽出去手。
吴乾会意,反而握得更紧,“我们都没事。”
温雅慧努力挤出微笑,“那个,大锤他们回来了,事情的经过也都听他说了。我爸等你们很久了,快进来吧。”温雅慧率先走进联社。
吴乾和贺红衣对视了一眼,也走了进去。
温迎升面色严肃,“吴乾,如你所料,秦麒麟所收的地下面都秘密埋了炸药,型号与我们在新闸路看到的一致。”
温雅慧拿出炸药摆在桌上,“如果这些炸药被引爆,死伤将不计其数,甚至整个上海都会被夷为平地。”
“他疯了,他到底想干嘛?”吴乾大惊。
“这件事一定不是秦麒麟的个人目的,背后应该是北洋政府的授意。目前各个派系的军阀为了争夺势力范围无所不用其极,战争一触即发。一旦上海失守,北洋政府就会引爆炸药,目的在于毁掉上海,不至于它白白落入敌手。至于百姓的死活,他们根本不会顾及。”
“我绝对不会让他们这么做!”吴乾咬牙切齿道。
“秦麒麟的记者会就快要召开了,如果我们要阻止他,只有……”温雅慧望着吴乾。
吴乾握紧拳头,“好,我现在就去这个记者会,当场揭发他,让这些记者看看他到底背后究竟是什么目的!”
“哥,不能想想其他办法么?你要是真这么做,只怕根本不能活着从这个记者会里出来!我们可以杀了秦麒麟,或者偷偷运走炸药啊……”吴潇潇说道。
吴乾摇摇头,“杀了这个秦麒麟,还会有下个秦麒麟,运走这些炸药,还会有下一批炸药。我必须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拆穿他,才能从根本上阻止这件事,就算赌上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
“吴乾,我在刑场看着你中枪,你那时候活下来了,我就不会再让你死。你要去记者会,我同意,但是我也要去。”贺红衣眼神坚定。
温迎升点点头,“贺小姐说的没错,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们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都一起去支援你!”
“我们也去!”吴潇潇、董大锤和温雅慧齐声道。
吴乾费尽了口舌,却劝不住众人,只得咬咬牙点了头,“既然大家都想参与这个行动,那我们就一起干!但是我们在破坏了记者会后,必须马上离开上海。一旦我们揭穿了秦麒麟的阴谋,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们,他知道我和联社的关系,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大家都不安全。”
气氛一下子低沉下来,半晌无人说话。
吴乾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家都不愿意走,我也是。我多希望打倒了秦麒麟,我们能要回新闸路,大家回到自己家,温先生继续开厂子。但是眼下如果不走,就真的只能留下来等死。阿蛙、阿狼、花姐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在再看到任何人离开。我相信,但是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里都是我们的家。”
董大锤先开口,“我同意。我妈那边,我去劝。”
“我们一起走目标太大,不如分头行动。大锤,我记得你娘是丽水人,你带着你娘和潇潇去丽水吧。我和红衣走水路,我们在丽水碰面,至于温先生那边……”吴乾看着温迎升。
“你们放心,我会让常五安排好联社和厂子的事,然后我带着雅慧出国,她一直想去英国读书,正好趁这个机会出去见识一下。”温迎升说道。
众人点点头,立刻行动。
万国酒店宴会厅的门口挂着“新上海旧城改建计划公示记者会”的横幅,众多记者及衣着光鲜的社会名流不断涌入。李鹿带着一众巡捕站成一排,安保工作已然完善。名流们依次入座,巡捕们关闭宴会厅的大门。
宴会厅台上,秦麒麟走到话筒前,“欢迎各位记者、朋友百忙之中来到这里参加记者会。我就是受到北京方面的委派来到上海,负责主持上海相关工作的要务人员,秦麒麟。”
闪光灯瞬间狂闪,下面一片哗然。
“接下来我将正式以秦麒麟的身份,接受记者朋友们的提问。”秦麒麟礼貌地示意提问开始。
“请问您一直都在北京活动,为什么突然假借富商身份来到上海?”前排记者迫不及待发问道。
旁边的记者不甘示弱,“能和我们解释一下,收购土地到底是您个人行为还是政府行为吗?”
秦麒麟淡定道,“大家稍安勿躁。你们的问题我都会一一解答。众所周知,自前任代议长刘凤年因种种原因离职后,上海一直群龙无首,我临危受命,但由于我身份的特殊性,多方势力虎视眈眈,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才选择借用富商身份出入大小场合……”
吴乾、吴潇潇、董大锤、贺红衣、温迎升和温雅慧赶到宴会厅外,听到里面传来秦麒麟的声音。
“……假如没有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想借由假身份这个事件来制造是非,那么我作为一个机务要员在上海开展工作,富商也好,文人也罢,都属于我的职责所在,希望大家不要受到蛊惑,用欺瞒百姓的谣言来为我定性……”
吴潇潇听到秦麒麟的回应,气愤不已,“颠三倒四!他说的都是反的!”
“让他说,他召开这场记者会的目的本就在此,他说的假话越多越好。”吴乾说道。
李鹿看到吴乾等人,“吴乾,想不到你们真的跑来送死。兄弟们,给我抓起来,记者会后交给秦先生处置!”
巡捕们迅速拿枪包围众人。
吴乾站出来,“李鹿,你知不知道秦麒麟究竟在干什么?他埋了炸药要炸掉上海!你让开,我们必须进去!”
李鹿寸步不让,“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我得到的命令就是看见你就抓,其他的我不管!”
贺红衣愤然道,“那你就是在包庇他的恶行!就算我们不揭穿他,他的阴谋迟早有一天会败露的,到时候你们巡捕房脱得了干系吗!”
李鹿迟疑,眼珠滴溜溜地转,没说话。
温迎升上前,“李队长,我知道你帮他做事也是惧怕他的权势,但你想过没有,如果上海的炸药引爆,他管的了你么?”
“就算他管的了你,他管的了你的家人吗,管的了在场这么多巡捕的家人吗?”吴乾看着一众巡捕。
巡捕们一听此话,纷纷放下了枪。
“埋炸药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请你让开,让我们进去。”吴乾和众巡捕们站到一起,齐齐盯着李鹿。
李鹿咬紧牙关,满头大汗。
宴会厅中,记者们继续发问,“您提到了制造是非、蛊惑以及谣言诸如此类的词语,能告诉我们您指的别有用心的对象是哪些事或哪些人吗?”
“我说过了,我会一个个问题依次解答。第二件有关收购土地一事,大家看标语自然就知道,”秦麒麟指指标语,“我收购土地乃是授意于北京,将一些旧地危房收购,建造成医院、学校以及图书馆等设施,以造福上海百姓。届时,上海将崭新的面貌呈现在大家眼前!”
此言一出,众多记者交头接耳。
秦麒麟继续说道,“至于别有用心的人,我并不主张在这个场合公之于众,公道自在人心,我最大的夙愿是,淳朴单纯的老百姓可以信任我们,我之所以公开秦麒麟这个身份,也是希望富商身份的误会不再继续影响这个利国利民的改建计划,请你们相信,我们心系老百姓,始终牵挂你们!”
人群中有人带头鼓起掌来,秦麒麟露出满意的微笑。
此时,吴乾猛然推开宴会厅大门,“你说谎!”
众人望向宴会厅大门,传来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吴乾穿过众多记者挤到台前,贺红衣等人从不同方向聚集到相对靠前的位置。
记者们低声嘀咕着,“这是谁呀?”
温雅慧在人群中发声,“恐怕就是秦麒麟所说的那位别有用心制造是非的人。”
温迎升高声道,“不止如此,诸位,他应该就是一早发现秦麒麟的真实身份,最后被秦麒麟以造反罪名处以死刑的吴乾!”
记者们兴奋不已,场面乱成一团。
“我知道巡捕房门前的游行示威,吴乾死刑当天是被无罪释放的。”吴潇潇说道。
“秦先生,此番言论是否属实?如果死刑犯被无罪释放,是否可以理解为您所说的蛊惑和谣言都有待商议呢?”记者们焦急发问。
秦麒麟猝不及防,面露尴尬。
吴乾趁机上前,抢过秦麒麟的话筒,“我就是吴乾。秦麒麟恐怕还没准备好应付你们刚才提出的疑问,那就给他点时间,各位记者,我绝不会用美化自己的方式影响你们对事实的判断,我会拿出真凭实据,证明秦麒麟刚才所说的全是假话。”
众记者纷纷哗然,带着相机和话筒拼命往前挤。现场其余巡捕想要上前,秦麒麟看向他们,示意他们按兵不动。
“秦麒麟要改建医院学校真假未知,但他在所收地界掩埋了炸药的事实有人知道吗!身为老百姓的我们得知这个消息,还能充分信任他所谓造福百姓的无稽之谈吗!”吴乾说道。
董大锤带头喊道,“不能!秦麒麟埋炸药危害百姓生命安全!”
“你到底收了多少地?埋了多少炸药,你要炸掉整个上海吗?”一位外国宾客震惊不已。
李鹿连忙带着巡捕试图阻拦,然而人还是如潮水般涌来,相机几乎要砸到秦麒麟的脸上。
秦麒麟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各位,不要听这个人胡言乱语,什么炸药,简直莫名其妙!”
李鹿暗自掏枪,带着巡捕悄悄围到秦麒麟身边。
“秦麒麟你不用抵赖!我当然不是口说无凭,在我亮出证据之前,只请在场的各位能够保持冷静。”吴乾从怀中掏出炸药。
巡捕们看到炸药迟疑了,纷纷收起枪。
“这捆炸药就来自新闸路店铺的地板下方,为保证据确凿,你们可以立刻去所有被收地界上要求证实,大批量的炸药都已掩埋完毕,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吴乾说道。
现场秩序越发失控。秦麒麟向巡捕们使眼色,巡捕们悄悄包围吴乾。
“大家冷静,不论事实如何我都希望现场可以保持秩序,有什么误会我们慢慢解决。”秦麒麟安抚道。
贺红衣向众人传递信号,吴潇潇、温雅慧等人相继离开现场。
吴乾再次举起炸药,“证据在此,老百姓如何冷静!”
巡捕们试图抢下吴乾的炸药,吴乾却将炸药扔向秦麒麟,秦麒麟狼狈躲避,一时场面混乱不堪。炸药落地,记者们纷纷围住炸药拍照。贺红衣趁机拉着吴乾冲出人群,向外飞奔。
秦麒麟看着跑出去的吴乾,想指使巡捕去抓,却被记者们围得水泄不通。
吴乾和贺红衣拉着手在街头奔跑着,不顾忌旁人的眼光,放声大笑。吴潇潇、董大锤和温雅慧跟在后面,时不时往后张望,拍手称快,众人都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
众人回到联社,收拾好行李,顿时伤感起来。
吴乾给众人倒满酒,“要走了,我知道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但是庆祝我们顺利拆穿了秦麒麟的真面目,怎么都得喝一个!”
其他人勉强笑了一下,与吴乾干杯共饮。
吴乾又倒了一杯,“这第二杯,谢谢大家。你们都是对我最重要的人,是你们让我走到今天,我一直想拼尽全力保护你们,保护新闸路,最后却还是害得大家要离开上海,我真的很愧疚……”吴乾哽咽不语,又一饮而尽。
贺红衣想安慰吴乾,吴乾却摆摆手,紧接着倒了第三杯酒,“最后一杯,我希望我们所有人,希望上海,希望整个中国,会渡过所有不幸和磨难,越来越好!”
众人被触动,脸上带着希望的光芒,和吴乾碰杯,共同一饮而尽。
秦麒麟办公室内,桌上已经被电报淹没,他扯开领带,点头哈腰地接着电话,“是,没错,您别生气,我一定想办法——”秦麒麟没说完,电话那边已经挂断。
秦麒麟愣了一下,放下电话,发狠地把所有电报文件扫在地上,闭了闭眼,重新拿起电话,“喂,我是秦麒麟。整个特务处的人给我出动,去抓吴乾、贺红衣、温雅慧,还有吴乾身边所有的人!码头、火车站、棚户区,还有那个向阳联社,全都别给我放过!天亮之前,给我抓住吴乾,记住,要活的,我要亲手杀了他!”
深夜,离别的时刻终于到来。
吴乾对温雅慧说道,“时间差不多,你和温先生快走吧。”
温雅慧点头,对众人说道,“大家相聚一场,做了这么多事,真的很开心,我也很舍不得你们……”温雅慧哽咽了,
“我们虽然离开了,但是我在你和你的朋友身上,看到了中国未来的希望。只要有你们在,我相信我们的祖国会越来越好。”温迎升起身提起箱子,和温雅慧一起与众人一一拥抱告别。
温雅慧抱到吴乾的时候,终于没忍住流下眼泪,“再见,吴乾。”温雅慧擦干泪水,提着箱子,扭头跟着父亲离开了。
董大锤也起身,掏出准备好的三张火车票,“有钱,我带着我娘和潇潇走了。”
吴潇潇扑倒吴乾怀里,“哥,你一定要来,不许像之前那样,把我骗到苏州去,让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吴乾摸着吴潇潇的头发,“不会的,我答应你。”吴乾又转向大锤妈,“您一定要注意身体,潇潇就麻烦您和大锤了。”
大锤妈拉着吴乾的手,哽咽道,“好孩子,你放心……”
董大锤摸着眼泪,拉着母亲和吴潇潇离开。
吴乾看着贺红衣,“就剩我们俩了。”
“我们俩这算不算是亡命鸳鸯?”贺红衣笑笑。
“你怕不怕?”
“当然不怕。倒是你……今天闯入记者会,一个人跑到台上,去讲那些话,你不怕?”
“说不怕是假的,虽然我们以前经历过那么多,但明知送死还要去做的事,还是第一次。其实现在我也怕,怕秦麒麟会追上来,怕我会连累你。以前我一个人,死了也就死了,现在我特别怕失去你。”
“别怕,就算是死,也有我陪着你呢。”
吴乾情不自禁吻住贺红衣,半晌,忽然问道,“红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贺红衣有点害羞,“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问问么,我想知道。”
“什么时候喜欢你的不知道,但你在剧院叫我花姑娘的那一刻,我就觉得,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无赖这么讨厌的人。”
“因为我讨厌,所以喜欢我?”
贺红衣脸红了,“那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我?”
吴乾认真想了想,“我不知道,可能很早吧,但是我一直没发觉,直到有一天,所有人都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才发现,我早就喜欢上你了。”
贺红衣低头笑了,“好了,我们走吧,天快亮了。”
吴乾拿起酒,给自己和贺红衣再次斟满,“红衣,最后我们也喝一杯吧。我有些话,一直想对你说。”
贺红衣接过酒杯,“什么话?”
“当初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什么也不懂,每天过的像个傻子一样,是你让我明白我该成为什么样的人,该做什么样的事,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你为我做的太多了,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贺红衣感动不已,与吴乾干杯,拉住吴乾的手,“好,你来保护我,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吴乾伤感地笑了,随即摇摇头。
贺红衣顿时愣住,“吴乾?”贺红衣眼前一阵晕眩,拼命想抓住吴乾,身体却不断向下坠落,艰难地吐出一句,“吴乾,你说好,再也不骗我的……”
吴乾抱住贺红衣,“对不起。”
此时,常五开着车赶了过来。原来,吴乾早就想好了要将贺红衣悄然送去丽水,于是在方才的酒中放了安眠药。而温迎升是唯一知道吴乾这个计划的人,为了安全起见,他将常五留给了吴乾,让常五送贺红衣去丽水。
吴乾将贺红衣放到常五的车上,看着车子渐渐远去,心中暗暗想着,“红衣,对不起,秦麒麟不会放过我,他翻遍整个上海找不到我,就会翻遍整个中国。我和谁在一起,就是害了谁。我只有这样做,才是真正保护了你。我死了不要紧,但你不能死,我活过这一场,值了。只要你活着,你能记着我,我就不算真正的死了,因为我就活在你的记忆里,活在你的生命里。”
常五的车子消失在黑夜的尽头,吴乾蹲在地上泣不成声,这一次他是真的与此生唯一心爱的女孩告别了……
黎明时分,吴乾回到家,抱着吴法天的牌位回到棚户区的街道上,环顾着破败不堪的建筑,露出了释然又心酸的微笑。既然秦麒麟一定会找到他,那么他就在这片生养他的热土上等着他,在这里让一切结束。
吴乾坐在百佛墙前,掏出吴法天的牌位,愣愣地呢喃着,“爹,我知道你一定舍不得新闸路,所以我把你留下来陪我,不过我猜很快我们就会见面了。”
背后,众多脚步声由远而近。
吴乾挺直了腰背,慢慢回头,却顿时愣住了,他身后的人竟然是贺红衣、董大锤、吴潇潇和大锤妈!
“你们怎么……”吴乾不知所措。
吴潇潇扑上来,乱拳锤打吴乾,“哥!我就知道,你又打这个主意,骗我去了一次苏州,还想再骗我一次!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
董大锤也不满地看着吴乾,“有钱,船票已经被我撕了,你别想让我们走。”
“有钱,我老了,我在新闸路呆了一辈子,我哪儿都不想去。”大锤妈慈爱地看着吴乾。
贺红衣走到吴乾身边,瞪着他,“吴乾,我说过,我不会再和你分开,你这次再让我走,就先杀了我。”
吴乾顿时眼泪流下来,“你们真的太傻了。”
吴乾抱住贺红衣,吴潇潇、董大锤和大锤妈也围了上来,吴乾揽过所有人,大家抱在一起。
突然,脚步声再次响起,众人回头,只见秦麒麟带着荷枪实弹的便衣队伍气势汹汹逼近过来。吴乾和众人相视而笑,依次手挽手,坦然地大步向秦麒麟的方向走去……
不知是在明天,还是在梦里,温暖柔和的晨曦又唤醒了整个新闸路。
吴乾望着安静的棚户区,手放在嘴边,吹响了口哨。几个活泼的小孩子率先冲出家门,彼此追逐着,又笑又闹,从吴乾身边跑过去。吴乾爱怜地看着小孩子们跑远,再一回头,棚户区的街上已经热闹了起来。
面摊老板盛出一碗热腾腾的面,对吴乾招招手,示意吴乾来吃,吴乾笑着摇摇头。
几个年轻主妇在屋檐下坐着缝补衣服,吴乾对她们抛了个媚眼,她们顿时脸红了,捂着嘴笑了起来。
吴乾继续往前走,只见白毛拉着黄包车跑过来,“有钱,你快过去看看,你妹妹又和人打起来了!”
吴乾连忙顺着白毛指的方向走过,看到吴潇潇追在几个男孩子屁股后面跑,“敢惹姑奶奶,你们今天是活腻歪了!”
吴乾对吴潇潇吼道,“潇潇,你给我住手,没个女孩子的样子!”
“哥,你别管我,我今天非教训他们不可!”吴潇潇不依不饶,继续追赶过去。
吴乾无奈摇摇头,走到中药铺门外,董大锤端着菜招呼道,“有钱,来吃饭啊!”
吴乾跟着董大锤进屋,看到大锤妈画了一个夸张可怕的妆容,吴乾和董大锤瞬间僵硬。
花蝴蝶捂着嘴偷笑,“你们来的正好,看看,大锤妈是不是漂亮多了?”
吴乾默默退后几步,离开中药铺,恰好看到卫乘风走过来。
“有钱,我转正了!新的警服发下来了,你看,帅不帅!”卫乘风穿着正式巡捕的衣服,脸上挂着真挚而热烈的笑容。
吴乾欣喜地瞪大眼睛,锤了卫乘风肩膀一下,“可以呀兄弟!改天借我试试啊!”
卫乘风点头,“没问题,我的就是你的!”
吴乾走到自己楼下,万金隆兴高采烈地等待着,“吴乾,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乔娜决定关掉砍刀帮了!”
吴乾点点头,“那就好好对人家,人家为你付出这么多,要珍惜。”
万金隆点头。
吴乾跨入家门,只见吴法天、阿狼、阿蛙和卫阿奶正在打牌。
卫阿奶将面前的牌一推,“糊了。”
吴法天丢了几个钱在桌上,被卫阿奶一把抓住手腕,“少了。”
吴法天撇撇嘴,又从兜里掏钱。
阿狼揶揄道,“天叔,你还想蒙过阿奶,没门!”
阿蛙看到吴乾,“有钱,你回来了?红衣在天台等你呢!”
吴乾连忙爬上天台,贺青舟正拿着剑比着戏曲中的招式,贺红衣在旁边赞赏地看。
“红衣!”吴乾呼唤道。
贺红衣飞奔到吴乾身边,“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回来!”
贺青舟拍拍吴乾的肩膀,微笑先行离开。
吴乾猛地抱住贺红衣,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轻声道,“红衣,我回来了。”
贺红衣抱着吴乾,幸福地笑着。
吴乾猛然抬头,只见阳光刺眼,照得天空白茫茫一片,而泪水,不知何时已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