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想引何致鸿和马尔斯自相残杀?”雨辰震惊地望着贺红衣。
贺红衣点点头,“这次恐怕我要辜负老师了,于情于理,我都没法对鸦片这件事弃之不理,你千万要替我保密。”
“答应你可以,我有一个条件,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行,我不能让你有危险!”
“我也不能看着你做那么危险的事,何致鸿帮洋人贩卖鸦片,实在可恶之极,我也不想坐视不理,让我加入你们吧!”雨辰见贺红衣态度松动,接着道,“红衣,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方式写这封信,比如……用大写的口吻来写!”
贺红衣略作思考,“对,如果我冒充被何致鸿追杀的大写来报信,远比一个陌生人更可信!不过,如果明天才送给马尔斯,我就不能写成后天,要写……明晚!”
深夜,吴乾正在家中皱着眉头思考整个计划。
吴法天兴奋地坐到吴乾面前,“儿子,你们的计划里我能干点什么,咱爷俩一起谋划谋划。”
吴乾瞥了吴法天包扎着的手指,“你还是在家待着吧,省的我分心照顾你。”
“反了反了,小子命令老子了!”
“行啊,那你给我表演个掏耳朵看看。”吴乾转身睡去。
吴法天失落地看着自己的手,“我只要有张这嘴和能跑的腿就行!哼,不让我去算了,我在家养老开心得很呢!”
翌日,阿蛙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跑到怡和洋行,将贺红衣写的信交给了马尔斯。
信中,贺红衣用大写的口吻写道,“董事长,鸦片运抵仓库之后,我发现何致鸿起了贪心,欲独占那五十箱鸦片,您若不信,可于明晚十一时抵达西郊教堂,他会在那里与买家进行交易!那时我正欲回来告诉你,谁知何致鸿发现了我,想置我于死地,幸亏我命大逃了出来,却再也不敢回洋行了,这周围遍布着他的眼线!我冒着生命危险给您报信,您一定要把握机会,亲自抓到他的作案证据!”
马尔斯走到窗边,盯着楼下巡逻的巡捕和门口的守卫,愤怒地攥紧信件,咬牙切齿道,“何致鸿,你招惹错人了!”
砍刀帮中,吴乾、贺红衣、乔娜、雨辰和董大锤齐聚。众人再次将明日的行动演练了一遍——届时,董大锤打扮成卖货人的样子与何致鸿见面,孙海验货过后,董大锤立即要求付定金,从见面到收定金务必控制在十五分钟之内,十五分钟后马尔斯就带着人马赶到了,马尔斯一看这个场面八成直接拿出枪扣了扳机,董大锤立刻害怕求饶,一口咬定自己只是个“买”鸦片的。何致鸿肯定一时反应不过来,而马尔斯已经气急了,此时董大锤立即将刚才从孙海手里拿到的定金给马尔斯看,说刚验过何先生的货,就在那边的教堂里,一共有五十箱!最后,董大锤带着众人进入教堂,让他们看到钱白铁藏的五十箱鸦片。
董大锤问道,“那么,鸦片最后要怎么办?”
“炸了。”贺红衣神色淡然,仿佛做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吴乾内疚地看着董大锤,“大锤,这次行动的确很危险,但是我们会一直在暗处盯着,绝不会让你出事的。”
董大锤憨憨地笑笑,“我知道,有你们在,我什么都不怕!而且,你能想到我,我也很开心。以前这种事你肯定会找乘风,他做事比我靠谱,你俩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乾看了看贺红衣,叹了一口气,“总之他还是我的兄弟,过一阵子我会找他说明白的。”
棚户区中,卫奶奶又犯了病,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卫乘风立即将阿奶送往医院,急救过后,医生叮嘱道,“病人的情况不太乐观,暂时还没脱离危险期,这一天一夜必须好好看护,一刻都不能离开。”
卫乘风守在病床边,低声哭诉,“阿奶,都怪我最近太忙,没好好照顾你……你一定要醒过来,你也舍不得把我一个人丢下,是不是?”
吴潇潇一直陪在卫乘风身旁,“乘风哥哥,你别太自责了,医生说阿奶这是老毛病,要慢慢调理,你要是垮了,阿奶怎么办?”
卫乘风凝视着阿奶苍白的面庞,顾不得理会吴潇潇。
吴潇潇叹了一口气,“乘风哥哥,我回家收拾些阿奶住院用的东西送过来,你要听我的话,别太难过。”吴潇潇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卫乘风喃喃低语,“只要明天一切顺利,我就能将功折罪,到时候,我就能给你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阿奶,你一定要保佑我……”卫乘风握住阿奶的手。
此时,吴乾匆匆推开病房的门,“阿奶怎么样?醒过吗?”
卫乘风看到吴乾,面色不太自然,“还没脱离危险期,要住院观察,这几天我都得陪着阿奶。”
“你一个人怎么撑得住,我和你轮流换班。”
卫乘风略作思考,忽然说道,“那你……明天可以替我一下吗?”
吴乾一愣,“明天……”
卫乘风立即抢话道,“明天巡捕房有个任务,我实在推脱不了,但阿奶这一天一夜的危险观察期尤其重要,医生说了一刻也离不开人。吴乾,我们还是不是兄弟?”
“我们是从小到大的兄弟,而且只要你愿意,你一直都是。”
卫乘风有些触动,但很快继续施压道,“我知道,我们之前发生了一些事……但是现在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奶的病。我真的走不开,你是兄弟的话,明天能不能代替我照看阿奶一天?”
吴乾犹豫,“还有花蝴蝶和阿蛙他们,明天我真的……”
“别人我都信不过,我只信你。”卫乘风盯着吴乾,半恳求半威胁,“阿奶从小一直照顾你,我知道你一直把她当亲阿奶看,而我只有这么一个亲人,只要你留在这里,以前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
吴乾心头一软,“好,我答应你,也不用明天了,我今天就在这儿守着,你安心工作,我等你明天执行完任务回来。”
卫乘风如释重负,“我去补办一下住院手续。”卫乘风离开。
吴乾坐在阿奶的病床边,满目忧虑,“怎么事都撞在一起了……”
董大锤和贺红衣赶来看望卫奶奶,得知吴乾被困在了医院,纷纷表示理解。
“你就安心交给我们吧!阿奶病这么重,你留下来也是应该的,正好趁这个时候和乘风把话说开,都是自家兄弟嘛。”董大锤宽慰吴乾。
吴乾歉疚而担忧地望着贺红衣和董大锤,“你们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唉,我这是怎么了,骗人的事我以前又不是没做过,可今天总觉得不对劲,红衣,我有点害怕。”
“你可是吴乾啊,你会怕?”贺红衣故意露出笑脸。
吴乾却笑不出来,“总之明天你们千万不能出事,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有事我就跑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董大锤嘿嘿一笑。
贺红衣点点头,“就是,我们经历过那么多危险的事,每次都能逢凶化吉,明天也是一样。吴乾,你是我们的福星,有你念着,做什么我都不怕。”
病房外,卫乘风看着三人欢声笑语,眉头紧蹙。
翌日,行动终于要开始了,贺红衣心跳加速地离开家,却看见卫乘风正在楼下等待着。
“我出任务的时间推迟了,去医院又来不及,干脆一个人走走,没想到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对不起……”卫乘风虽然是有备而来,但一看到贺红衣还是有点紧张。
“乘风,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和吴乾的事,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清楚。”
“你不用道歉的,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别担心我,你要是真的觉得对我有亏欠,不如陪我走走吧。”卫乘风盯着贺红衣,眼神中施加了几分压力。
贺红衣略显惊讶,想了想离任务开始还有很久,便点了点头。
“红衣,我有句话想问你,过了今天,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可以吗?”卫乘风顿了顿,“我比吴乾差在哪里?”
贺红衣愣了片刻,认真回答道,“就像你刚才说的,喜欢一个人没有对错,我选择了吴乾……并不是因为他好在哪,或者你差在哪。乘风,你是个很好的人,我相信你一定会遇到另一个与你心意相通的姑娘。”
卫乘风停下脚步,“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喜欢吴乾,都不喜欢我?”
贺红衣实在没有心思再说下去了,“对不起,我先走了。”
“如果我求你不要去呢?”卫乘风面无表情。
贺红衣看向卫乘风,有些慌乱,“你说什么?”
“我求你,不要去。”
贺红衣没想到卫乘风竟然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但此时已经没有必要多费口舌了,“来不及了,我一定要去。”贺红衣转身离开。
卫乘风顿时换了神色,掏出一块手帕追了上去,猛然捂住她的口鼻。贺红衣挣扎了两下,软软地倒在卫乘风的怀中。
卫乘风将昏迷不醒的贺红衣抱进酒店客房中,把她的两只手绑在床上,又盖上了被子。
“对不起,哪怕你会恨我,我也要这样做。我是在保护你,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卫乘风不舍地望着贺红衣的睡颜,悄然离开。
贺红衣朦胧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五十分,她浑身乏力,头晕目眩,立即打翻了床边的一只杯子,用玻璃碎片一点点割开绳子逃了出去。赶去西郊或许已经来不及了,贺红衣立即向医院狂奔而去,打算与吴乾商量对策。一路上,贺红衣的脑海中反复回忆着卫乘风的话,不知他是如何获知他们的计划的,更不知他为何要阻止他们。
西郊,冷月如霜,野草丛生。
烟贩装扮的董大锤掏出怀表,指针指向十点四十。雨辰和乔娜躲在暗处的草丛中,砍刀帮众小弟埋伏在侧。
“吴乾不来,怎么红衣也没来……”雨辰焦急低语。
“或许被什么事绊住了,别怕,有我在。”乔娜镇定自若,犀利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一辆卡车远远驶来,何致鸿、孙海和一众持枪的卫兵从车上下来。
董大锤故作镇定,上前招呼道,“来……来啦,这个地方不好找吧。”
何致鸿打量着董大锤,“听说你一定要我亲自来,我人到了,货呢。”
“钱呢?”董大锤问道。
孙海拿出银元晃了晃,“货呢?”
“还在路上呢,”董大锤说道,“我跟那边约的十一点,还没到。”
何致鸿眉头一紧,“为什么不约在同一时间,你打的什么主意?”
董大锤双腿大颤,却憨憨地笑笑,“我能打什么主意,怕你们不熟悉路,来得晚,就让你们提前了一会儿。”
孙海立即掏出枪,顶着董大锤的脑袋,“老实交代,否则我让你人财两空,曝尸荒野!”
“爷爷爷,我说我说!”董大锤颤巍巍伸出食指抵住枪口,“这不是都是为了赚钱吗,我从当地人手里买货,谈好的是一个价格,卖给您自然是另一个价格。让您提前来一会儿,钱先进了我的口袋,省得他们过来送货看见我在中间赚得太多,下次就不卖给我了……”
何致鸿冷哼一声,“倒是个会做生意的。可你收了我们的钱,我们又没见到货,你跑了怎么办?货对不上怎么办?”
“这荒郊野岭,我跑得再快也跑不过枪子啊!”董大锤拿出一个小口袋,双手递给何致鸿,“这里装的就是我卖的货,您随便验,等十一点二十箱货到了,要是不一样,我把这些鸦片全吞了。”
孙海收起枪,验了验小口袋里的鸦片,走到一旁对何致鸿耳语道,“是那天的货。”
何致鸿压低声音,“问问是哪里来的货,我们搭上那条线,哪怕不卖给那些老爷公子哥,卖给平常人家也有得赚,还用得着在马尔斯跟前低声下气,求他带我们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董大锤看着二人嘀嘀咕咕,急出一头冷汗,试探地问道,“二位爷商量好没有啊,送货的就要到了!”
孙海扔给董大锤两卷银元,董大锤顿时松了一口气。
恰时,何致鸿看到五辆小汽车远远驶来,不禁皱起眉头,“为什么来的不是货车?”
“最近查的严,货车容易被逮住,都是被逼的,被逼的。”董大锤笑笑。
何致鸿和孙海紧紧盯着五辆小汽车,但车灯明晃晃地打过来,完全看不清车内之人的面目,待到汽车停到面前,副驾驶的门打开,何致鸿才发现来的人竟是怒火冲天的马尔斯。
“马尔斯?!”孙海大惊。
何致鸿压低声音,“来者不善,随机应变。”
五辆汽车上顿时跑下来十几个配枪大兵,紧紧跟在马尔斯身旁,齐齐举枪对准何致鸿一方。
“马尔斯……”何致鸿笑意盈盈刚要开口。
董大锤一声哀嚎,抱头跪在马尔斯面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只是被派来买鸦片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马尔斯看看董大锤,怒吼道,“何致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孙海立刻举枪指着董大锤,“胡说八道,你不是卖鸦片的吗,怎么变成买鸦片的了!”
马尔斯的枪口对准何致鸿,却对董大锤说道,“你说实话,我保证你死不了。”
董大锤看着周身环绕着无数的枪口,扔出手里的两卷银元,“他们说有五十箱上等鸦片,让我来验货,这是准备好的定金!货看样子我带不走了,钱您也拿走,求求两边的大爷,放我一条生路!”
何致鸿目瞪口呆,“你胡说什么!”
“你验过货了?”马尔斯问道。
“验了!就在那边!”董大锤伸手指向教堂的位置。
“你放屁!”何致鸿大怒,无奈被枪指着,不敢轻举妄动。
马尔斯的愤怒程度丝毫不亚于何致鸿,立即带人跟着董大锤走向了教堂。
医院中,吴乾守在阿奶的病床边,焦虑地看着时钟,“十一点十分,不知道红衣和大锤那边怎么样了……”吴乾望着阿奶,“阿奶,乘风和我搞成了这样,你说万一他知道了这件事,以后还会拿我当兄弟吗?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对,瞒着乘风搞这些行动,又瞒着乘风喜欢红衣,如果我是乘风,我也懒得理我了,可我真怕乘风一直这样跟我生分下去,我不想失去这个好兄弟。阿奶,求你快点醒过来,帮我说说好话,好不好?”
阿奶的手指略微动了动。
“阿奶手指动了,动了就是同意了是吗!”吴乾大喜。
恰时,吴潇潇推门进来,“哥,爹刚睡着,我想过来看看阿奶。”
吴乾看了看两手空空的吴潇潇,嫌弃道,“过来都不给我带吃的,饿死哥了,我去楼下买点馄饨。”
吴乾走出医院,恰好看见贺红衣匆匆跑过来。
贺红衣气喘吁吁地抓住吴乾,“坏了!卫乘风可能发现了什么,我出发去西郊之前,他把我关了起来,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乘风?怎么会这样?”吴乾一脸不敢置信。
“现在想起来,从他今天见我的时候起,一切反应都怪怪的,我觉得他一定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可是知道行动计划的人只有我们几个,谁都不可能告诉乘风。”
贺红衣和吴乾对视一眼,心下一惊,同时想到一个人,吴潇潇。
吴乾匆匆赶回病房,盯着吴潇潇,“你有没有跟乘风说过什么?”
吴潇潇一头雾水,“我什么都不知道,还能和他说什么?哦,我只说了万金隆的事。”
“你记得是哪天吗?”吴乾问道。
“就是你们一堆人关门讨论,把我撵出去的那天。”
吴乾眉头一皱,“坏了!他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潇潇,你好好看着阿奶,一刻都不能离开,一直到我回来!”吴乾立即冲了出去。
“哥……”吴潇潇低声嘟囔着,“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奶微微抖动眼皮,缓缓睁眼醒来,“水……水……”
“阿奶你醒了!你说什么?”吴潇潇惊喜不已。
“水……”
“水?水!”吴潇潇慌张环视四周,“阿奶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水!太好了,阿奶醒了,阿奶要喝水……”吴潇潇兴奋地跑出去接水。
阿奶欲起身,忽然心脏病犯,用手捂住心口,欲叫人却喊不出声音,挣扎着滚下床,一口气上不来便猛然咽了气……
“阿奶,水来啦!”吴潇潇端着一杯水,兴高采烈地推门进来,却看到阿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吓得惊声尖叫,“阿奶!”
西郊教堂中,堆着五十箱鸦片,箱子上还贴着“英国怡和洋行”的封条。马尔斯扯下封条,打开箱子,里面正是完好无损的鸦片。
马尔斯对着何致鸿大骂,“你说鸦片烧了!这是什么!你偷了我的鸦片卖给别人,还想骗我!”
何致鸿看看马尔斯,再看看被押进来的董大锤,马上掏出枪,“放你娘的屁!你们合起伙来耍我!给我打,这五十箱鸦片老子不要了,他英国鬼佬也别想要!”
两边顿时开枪混战,鸦片箱子被子弹打得砰砰作响。
教堂门外,砍刀帮众人躲在暗处,乔娜持枪瞄准着教堂内的马尔斯,猛然开了一枪。马尔斯被击中腿部,却不知是来自门外的子弹,只顾让手下们加大火力。孙海为掩护何致鸿,中枪身亡。乔娜见教堂内混战一片,立即飞身进去,在枪林弹雨中将董大锤救了出来。
吴乾和贺红衣匆匆赶到教堂外,见董大锤安全退了出来,顿时放了心。二人正打算潜入教堂,去炸毁那五十箱鸦片,卫乘风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乘……乘风?”吴乾大惊。
卫乘风看着吴乾,咬牙切齿,“你答应了要照顾阿奶!”
贺红衣愤怒更甚,“卫乘风!你为什么给我下药?你用阿奶牵绊住吴乾,自己跑到这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卫乘风苦涩地看向红衣,“红衣,我不想让你参与这件事,你怎么就不明白?你为什么就要帮他——”
吴乾望着卫乘风,“你都知道了?”
卫乘风满目怨恨,“对!你瞒着我做的事,我都知道!吴乾,我不是个傻子!要不是你瞒着我去偷鸦片,我就不会被冤枉,更不会被余德义逼着立下军令状!这五十箱鸦片,只要我得到它抓住马尔斯,我就不用离开巡捕房!”卫乘风坚定地看向教堂内,“你们谁都别打这些鸦片的主意,这鸦片,我要定了。”
“不行!这些鸦片一定要销毁!”贺红衣寸步不让。
卫乘风不解,“销毁?销毁了对你们有好处?只要我把鸦片交上去,我就能戴罪立功,扬眉吐气!”卫乘风拿出枪,径直走进教堂。
吴乾等人立即跟了进去。
教堂乱战中,何致鸿开枪打死了马尔斯,顿时松了口气,“鸦片最后还是到了我的手上,哈哈哈——”
笑声未落,何致鸿忽然中弹倒地,开枪的人正是卫乘风。
卫乘风颤抖着双手,半晌放不下枪,“我是巡捕……卫乘风。”
乔娜跨越一地的尸体,面无表情来到马尔斯的尸体旁,对着尸体疯狂补枪,“万金隆,我给你报仇了!”
吴乾和贺红衣来到五十箱鸦片旁,将炸药摆了一地。
“你们疯了!鸦片是我的!都给我住手!”卫乘风疯狂冲过来。
死人堆里,何致鸿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离开了,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卫乘风与吴乾扭打在一起,疯狂地咆哮着,“吴乾,你拦着我就是在要我的命!马尔斯已经死了,你知不知道这五十箱鸦片对我有多重要!你是不是以为我让你帮我照看阿奶,不让你过来,是我的私心?你根本不明白我为了你、为了红衣付出了什么,你这样骗我瞒我,我还想着保护你!吴乾你对得起我吗!”
“你也根本不了解我!不了解红衣!红衣为什么要销毁这些鸦片,你就没想过吗!”吴乾控制住卫乘风,转身看向贺红衣,“快点,把炸药都给点了!”
贺红衣将炸药摆放完毕,立即点燃引线,“快走!”
“不——”卫乘风怒吼着推开吴乾,冲过去将引线踩灭。
“卫乘风你让开!”贺红衣怒发冲冠。
“我不让!”卫乘风掏出枪,对准吴乾和贺红衣,“谁敢往前一步,就别怪我开枪。”
吴乾一脸凛然,“对不起,兄弟,这事不能依你了。”吴乾猛然蹲下身子点燃引线,同时大吼道,“快跑!”
顷刻间,引线燃尽,鸦片箱轰然爆炸,一片火光。卫乘风下意识拉着贺红衣冲了出去,而离鸦片箱最近的吴乾却瞬间被烟雾吞没了……
教堂外,卫乘风跪在地上,愣愣地看着爆炸的余烬。
“吴乾!吴乾你在哪!”贺红衣对着滚滚浓烟声嘶力竭地大吼,“吴乾你出来啊!”
不远处,李鹿带着余德义和十余名巡捕跑来,“巡长,就是这里,错不了!我看卫乘风鬼鬼祟祟拿了把枪,果然有事!”
余德义愤怒已极,立即下令,“给我上!”
一众巡捕立即冲过来,将教堂团团围住。董大锤见状赶紧拉着泣不成声的贺红衣躲了起来。
“鸦片!我的鸦片!怎么都烧了啊!我还怎么回去立功啊!”余德义看着浓烟滚滚的教堂,愤然扇了卫乘风一巴掌,“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你知道了鸦片的线索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想一个人独吞?没门!”
李鹿咧嘴笑笑,“不好意思风哥,今天你拿着枪从办公室出来我都看见了,事关重大,只能向上禀报。”
余德义不屑地看了卫乘风一眼,“剩下的我来处理,李鹿,把卫乘风给我带回去,好好问问清楚。”
李鹿得意,“是,风哥,请吧。”李鹿带着卫乘风离开。
余德义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唉,全都烧没了……等烟灭了再来清点吧,估计烧得尸体都不剩了。”余德义摇摇头,带人离开。
教堂外顿时安静下来,贺红衣立即冲进废墟中,董大锤和雨辰紧随其后,三人崩溃地寻找着吴乾的踪影。
“吴乾!吴乾你别吓我!你出来啊!”贺红衣翻动着被烧焦的尸体,浑身颤抖,“吴乾!你出来!”
这时,一只手从废墟中伸了出来……
翌日清晨,钱白铁悠然地听着小曲。
陆横立在一旁,却略有愁容,“先生,就算事成,这些鸦片也已白白损失掉了。”
“如果用五十箱鸦片能买来何致鸿的一条命,实在不亏,他当初决定在洋行和仓库分别布兵排阵,打算瓮中捉鳖,却没想到我们黄雀在后。”
“是先生技高一筹,在他身后部下暗子,提前知悉他的全部行动,又派我跟踪孙海,发现装有鸦片的船只停船延迟。只是不知怎么蹦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比我们动作还快,不然也不会损失五十根金条。”
“只要达到了目的,过程有多难,无甚所谓。”
敲门声响起,陆横开门一看,回头道,“先生,她来了。”
钱白铁抬头,来人正是乔娜。
“久未见你,清减了不少。”钱白铁把玩着手上的扳指,“说说吧,结果如何?”
“何致鸿死了,被一个巡捕开枪打死的。”乔娜汇报道。
“死了。”钱白铁面无表情,“盼着这么久,我以为我会很激动,没想到亲耳听你说出这个消息,倒是没什么感觉,我们斗了这么多年,他却死在一个巡捕手上。”
乔娜低头,“我没完成先生的命令,亲手杀了何致鸿。这个巡捕是吴乾的兄弟,叫卫乘风,许是无意间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带着巡捕房的人加入了混战。”
“罢了,死在谁手上,我都是赢家。你且回吧。”钱白铁摆摆手。
乔娜继续说道,“先生,马尔斯也死了。”
钱白铁凌厉地抬起眼皮,“也死了?你的任务可不是杀马尔斯。”
“是,我的任务是趁乱杀了何致鸿,保护马尔斯。可在何致鸿对马尔斯开枪的时候,我看见了,但我没有阻止,”乔娜笑了笑,“我甚至还去他的尸体上补了几枪,先生,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听您的话。”
“跪下!”钱白铁暴喝一声。
乔娜扑通一声跪在钱白铁面前,低垂着脑袋。
“就为了那个万金隆?”钱白铁愤怒地指着乔娜。
“对不起先生……我小时候就该死了,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所以我听了你的命令半辈子。我进入砍刀帮,豁出命来夺了帮主之位;我卧底在何致鸿身边,为您刺探传递消息,让您对何致鸿的每个动作了如指掌;我用万金隆的死欺骗吴乾,让他相信我所来之意只为给万金隆报仇,又诱导他利用您到手的五十箱鸦片,去让何致鸿和马尔斯鹬蚌相争……”
钱白铁不屑地看了乔娜一眼,“但你还是为万金隆报了仇。”
乔娜苦笑一下,“我也只能为他做这一件事了……先生,这些年我没有一刻是为自己活的,我想,我对您的报答应该也够了。他死了,我也倦了。”乔娜举枪对准自己的脑袋。
“砰——”枪声响起,乔娜的枪被击中脱手落地。
开枪的人正是陆横,“先生,功过相抵,您看在乔娜忠心耿耿这么多年的份上,留她一命吧!”
钱白铁气极反笑,拂了拂袖口,绕开两人走向门外,“备车,我要去红府听贺青舟唱《霸王别姬》。”
陆横低头对乔娜说道,“从此天高海阔,你多保重。”
巡捕房中,余德义一刻不休地训斥着卫乘风。
“巡长,私自行动的确是我的错,但我也破了这个走私鸦片案,发现了马尔斯就是罪魁祸首,多少也算将功补过,希望您能网开一面。”
“案子是你破的没错,但功劳只能是我的,你永远都是替我办事的一条狗!”余德义悠哉地看着卫乘风,像是真的在看一条落水狗,“我向来赏罚分明,查清那批货的真相,本来就是你答应何致鸿的事,如今破了案,你只是完成了分内的事,没什么好说的。至于你私自行动的恶劣行为,必须重罚。从今天开始,原本分给你的辖区不归你了,李鹿举报有功,我赏给他。你就当个小巡捕吧,跟你刚来的时候一样。”
卫乘风瞬间双耳轰鸣,怒气冲冲回到办公区,一拳砸在李鹿的眼眶上,两人顿时厮打起来,场面混乱不堪。恰时,吴潇潇冲进来,带来了阿奶过世的噩耗……
红府戏院中座无虚席,钱白铁看着台上的贺青舟,满面笑意。贺青舟遥遥凝视着钱白铁,却眼底含怨。
曲终人散,钱白铁来到后台,“青舟,今日所唱真是绝妙非凡,甚至算得上是我听过你唱的最妙的一次!”
贺青舟面若冰霜,看了看梳妆台角落里的一个小瓶子,“可惜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有了。”
钱白铁不解其意,“你总是这么悲观,唱得出神入化,却要担心盛景难再,实是没有必要。你看今日观众的反应,可都是盼着你日日登台,天天唱角的!”
贺青舟愤然起身,“钱白铁,我都知道了。那些捧我唱回角的戏迷,都是你找来的,我还像傻子一样,以为是凭我自己赢了丰园。”
钱白铁尴尬皱眉,“你听谁说的!”
“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接受。我妹妹因为我唱戏,因为你喜欢听我唱戏,因为你我莫须有的关系,误会我,和我生了嫌隙。我最亲的妹妹,我让她失望伤心,我心中羞愧。这戏,不唱也罢!”贺青舟拿起那个药瓶,向口中倾倒。
钱白铁立刻打掉药瓶,“这是什么东西!”
“嗓子是我的,唱与不唱,都是我自己的主意,你断不能做了我的主。”
“你误会我了!高山流水觅知音,此生能听你唱戏,当真是一大幸事,我以为我可以替你做些什么,如今看来却用错了法门。你不想唱,我以后再也不逼你唱就是了。”
贺青舟动容,对着钱白铁拱手,“伯牙子期固然动人,但青舟不做一个人的伯牙,我只愿为天下人而唱,感谢先生体谅!”
卫乘风赶到医院,愣愣地看着盖着白布的阿奶。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好阿奶,我就出去接了杯水,阿奶就掉下床……乘风哥哥,我没照顾好阿奶,你骂我吧!”吴潇潇哭诉道。
“我把我阿奶交给的是吴乾,不是你,跟你没关系。”卫乘风抬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乘风哥哥,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好害怕——”
“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
吴潇潇看着卫乘风面无表情的样子,畏惧地退了出去。
病房里没有了别人,卫乘风终于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阿奶!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爷那么不公平!为什么最后我连你都留不住!我恨,我好恨!阿奶,你走了,这个世上再也没人在意我了,一个都没有了,只剩下那些人面兽心的东西。我再也不要像以前那样了,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阿奶,你看着吧,伤我欺我骗我害我,这些人,我要他们拿命来偿!”卫乘风的眼中透出从未有过的狠毒,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郊外,面无血色的何致鸿躺在草丛中,几个手下小心翼翼将他抬上车,悄然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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