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彪一把拉起贺红衣的袖子,露出受伤的左手臂。
“这是……”冯彪看着贺红衣手臂上的伤口,惊讶不已。
贺红衣怯怯地收回手臂,“烫伤,我刚来做工不熟练,被笼屉的蒸汽烫到了。”
冯彪沉默片刻,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原来,贺红衣见过江桥之后,回到厨房,害怕江桥察觉到她手臂上的伤,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一个狠办法——贺红衣拿起一根铁筷子,放在灶台上烧热,狠狠地对着自己的伤口烙了下去……
监狱广场上,疯豹还在催促着卫乘风去刺杀吴乾。
“拿着,这是给你的武器。”疯豹将玻璃制的小刀递给卫乘风。
卫乘风一时间不敢接刀。
“你要是不接刀,我就当你昨晚说的话都是放屁,你在骗我和南哥。杀了他,不然今天晚上就是你的死期!”
卫乘风颤颤巍巍接过刀,背对着疯豹,一步步走向吴乾,表情狰狞,用口型不断说着“快走”。
吴乾看着遥遥走来的卫乘风,疑惑不已,“你要说什么?”
卫乘风急得浑身发抖,冲着吴乾一个劲儿眨巴眼睛。
身后,疯豹大喊道,“快点,等什么呢,动手!”
卫乘风只好露出藏在袖口中的小刀,一边刺向吴乾,一边大喊道,“贺青舟!我要杀了你!”
吴乾愣愣地看着卫乘风,丝毫没有防备,林忠岩却眉头一动,准备起身。
卫乘风一刀捅出,故意扎偏,只是造成了一些皮外伤。
吴乾死死盯着卫乘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卫乘风也面露不忍。此时,林忠岩冲了上来,一拳打倒卫乘风,大壮也立刻护在吴乾身前。
“你,你,为什么……”吴乾还没回过神,愣愣地看着卫乘风。
卫乘风用祈求地眼神看着吴乾,摇了摇头。
“狱警!狱警!杀人了!”大壮高声呼喊。
冯彪带着人冲了过来,“怎么回事!闹什么!”
大壮指向卫乘风,“他要杀人!”
卫乘风摇了摇头,“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你看看他手上还有凶器!”大壮指指卫乘风手中的玻璃刀。
“来人,把他给我带到禁闭室!没有我的同意,谁都不许放出来!”
疯豹冷眼看着卫乘风被狱警带走。
吴乾仍旧愣愣的,毫不在意还在流血的伤口,喃喃自语道,“卫乘风……你到底怎么了……”
钱宅,贺青舟走到大厅,见桌上摆着点心,他却没有胃口,径直向外走去。门口,依旧站着两名守卫,贺青舟犹豫半晌,终究泄了气,无奈地坐在后院的门槛上,看着这片天地。
“贺老板早。”赵管家捧着一叠戏服从外面回来。
“赵管家!”贺青舟宛如见到了救星,“季先生在不在?麻烦和他说一声,我有事想外出一趟……”
赵管家面露难色,“这……老爷吩咐过了,外面危险的很,贺老板还是安心在府上多待一段时间吧。等风头过了,老爷自有安排。”
贺青舟无奈,转而注意到赵管家手中的戏服,“这是……”
“这是老爷让我备的,说,今晚想听贺老板,唱一段《三击掌》。”
贺青舟顿时面露畏惧。
当夜,贺青舟便穿着戏服在后院给钱白铁唱了起来,钱白铁闭着眼睛陶醉其中。
“非是孩儿心太狠,只为不贤留骂名,悲切切我这里三击掌……”贺青舟叹了口气,终究唱不下去了。
钱白铁睁开眼睛,关切道,“贺老板,可是身体不适?”
“我成夜担心戏班的伙计们,睡不踏实,所以身体不太爽快,喉咙上了火。实在是坏了季先生的雅兴。”
“我不是说过,会安排你去南京的吗。”
“一日不出发,心里便一日不安稳。”
“恐怕贺老板不是身体抱恙,而是有心病吧。这样,明天我安排大夫过来,既然喉咙不适,那就先养病要紧。”钱白铁有些不快,起身准备离开。
贺青舟着急道,“季先生!”
钱白铁驻足,微微回头看向贺青舟。
“季先生这是要把我囚禁到什么时候?”贺青舟终于开了口。
“囚禁?呵……我为贺老板做了那么多,你却觉得,我这是在囚禁你?”
“如果不是的话,那为何不让我出门?又为何不让我见我的戏班伙计们?”
钱白铁平静地看向贺青舟,“是我把你从监狱带了出来。”
“不该受的恩惠,我贺某人承受不起。”
“我让你受着,你就得永远受着。”钱白铁忽然露出从未有过的冰冷面容。
贺青舟吓了一跳,不禁后退半步,还没想好再怎么说下去,就被两个守卫强行拉进了宅内。
冯彪向江桥汇报贺红衣的伤口是烫伤所致,而非枪伤,江桥不禁松了一口气。
“那我就放心了。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要是咱们的对头,岂不是太可惜了,你说是不是?”
“是,是,狱长说得是。对了,刚才还发生了一件事,那个卫乘风,大庭广众之下要杀人,现在关在禁闭室里。”
“哦?他要杀谁?”
“贺青舟。”
“贺青舟?”江桥眉头一皱,“赶紧去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明白。”
此刻,贺红衣正在家中给自己的伤口上药。雨辰忽然回来了,查了一天玉扳指的消息,疲惫地倒在沙发上。
“我跑了好多家古玩店,一问玉扳指,个个都说自己家的玉扳指又润又透,都是好货。再问认不认识姓季的顾客,又都在推诿搪塞。估计是看出来我只想打探消息,根本不想和我说实话。”
贺红衣叹气道,“也是,上海这么大,有那么多玉扳指,哪里找的过来呢。”
“再说了,这玉扳指长什么样,我们也不知道啊。吴乾也是的,话也不说明白。”
“吴乾说,这个玉扳指只要他再看到,肯定能认出来。看来,还是只能先把他从监狱弄出来,才能找到这个季先生了。”贺红衣皱着眉,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左臂。
六号牢房中,吴乾的胳膊上缠着纱布,麻木地一拳又一拳打在墙上。
“吴乾,你别再锤墙了,再把自己弄伤就不好了。”大壮道。
“闹也闹了,骂也骂了,差不多行了。”万金隆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我就是想不通,乘风怎么会向我动手!”
“正所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他肯定是投靠疯豹和胡风南了,这是要给他们纳投名状呢。”万金隆道。
“不可能!我相信乘风这么做,一定是被疯豹胁迫的!”
万金隆轻蔑一笑,“怎么不可能?人都是会变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送你一句西洋人的话,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胡说。”
“我就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懂不懂?就是这个卫乘风害了你,在他心中根本没有你这个兄弟,到现在你还护着……”
吴乾狠狠瞪向万金隆,“什么狗屁良药忠言!我的兄弟我比谁都了解,不光是现在我要护着他,只要我在这里一天,我就护他一天!”
万金隆不屑道,“愚钝莽夫,迟早有一天你会被这个所谓的好兄弟害死。”
大壮挺身而出,挡在两人视线中间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俩都少说两句,别吵到大哥休息。”
林忠岩将佛珠扔在床上,淡淡扫了吴乾一眼。
吴乾偃旗息鼓,心神不宁地坐在地上,心中暗想着一定要找卫乘风问个清楚。
禁闭室里,卫乘风蜷缩在角落里,仍旧浑身颤抖,心中默默祈祷着吴乾不要误会他。突然,狱警走了进来,用警棍指着卫乘风道,“卫乘风,出来,回你的牢房!”
狱警将卫乘风带回一号牢房,神情依旧恍惚。
杨然屁颠屁颠地迎来上,“你出来啦,我就知道关不了太久。”
“你怎么知道的?”卫乘风好奇地问道。
“这还不是明摆着的嘛,我看到你和豹哥一起去的广场,既然我都看见了,冯彪应该也看见了。冯彪知道你是豹哥的人,自然不会拿你怎么样,毕竟豹哥上面还有南哥,就算是冯彪也得卖南哥面子。”
“那……豹哥,他人呢?”
“这个点不在牢房里,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南哥那里了。”
卫乘风点点头。
“不过今天在广场,我都被你给吓住了,你胆子真大,拿着刀子就上。我以前还真是有点小看你了,卫乘风,厉害啊你!”杨然竖了一个大拇指。
卫乘风一脸麻木。
杨然继续说道,“你是不知道,你当时拿着刀刺人的那一下子,甭提有多帅了。”
卫乘风情绪崩溃,嗓门突然变大,“别说了!你别说了!”
杨然被卫乘风吼得一时间有点愣住。
“对不起,我今天有点累了,想休息。”卫乘风瘫倒在床上。
杨然一脸疑惑的看着卫乘风。
如杨然所言,此刻疯豹正在十三号牢房中,向胡风南汇报今天的情况。
“南哥,我一直想不明白,您既然怀疑卫乘风是巡捕房的人,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你钓过鱼吗?”
疯豹愣了一下,“钓过。”
“那你说,这鱼是更怕钓杆的,还是更怕鱼饵呢?”
“那当然是钓杆了,光扔饵下去,那不成喂鱼了么?”
“没错,我怀疑卫乘风就是个饵,放进来引我们上钩。我们只要对他动手,巡捕房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进监狱查我们的老底。”
“他们巡捕房……也会干这种事?”
“哼,他们巡捕房现在的巡长余徳义我曾经接触过,看着没什么本事,但是干起脏事来,水平高的很,这种愿者上钩的事,他绝对做的出来。况且张仲林人还在监狱里,我后面还用得到他,不能斩草除根,如果他们真的进来查,我们恐怕很难脱得了干系。”
“南哥想的果然透彻。”
“我之所以让卫乘风去杀人,有两层意思。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确实是四海帮的人,杀了人就算纳了投名状,我们手底下也算多了一个能用的人。可是如果卫乘风是巡捕房的人,一个手上见了血的巡捕,就是他这辈子甩不掉的黑历史,我们一样可以利用此事控制他。要知道一个听我们话的巡捕要比一个死了的巡捕更有用。”
“您这是一箭双雕啊!可惜,今天这小子还没得手,就被——”
胡风南冷笑道,“呵,这件事我计划的相当周全,只可惜败在一个点上。”
“什么点?”
“你这个点。”
疯豹顿时愣住。
胡风南继续说道,“为什么没成功?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太招摇!本来可以静悄悄的一石二鸟,可你偏偏要让卫乘风当众出手。什么意思,你想他被狱警打死?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到牢房了,你猜是用了谁的面子?”
“南哥你听我解释,不是我有意要惹事,但是那个贺青舟不杀他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
“你先别提杀贺青舟的事,你的事办成这样,实在是难看,我今天本来是想要你一只手的。”
疯豹听了扑通一声跪下,“南哥!求求你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是那个贺青舟太狡猾,还有那个林忠岩……南哥您留我一条命,我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疯豹,我念在你跟了我多年,这次暂时饶了你。至于贺青舟,你想做掉他就处理得利索一点,如果还这么拖泥带水,你就给我一边呆着去,我对你的耐心已经没有多少了,明白么?”
“明白!明白!我……我一定处理的干干净净!”
余德义思前想后,在监狱这条线上还是只有贾六这一个熟人,于是又带着礼物找到贾六家里去了。
“你不会是为了监狱卧底来的吧?我告诉你了,我干不了。”贾六欲关门送客。
余徳义立刻拉住贾六,“你听我说完!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重要!我们这里连着出了好几起命案,都跟监狱里的人有关系,上面催我跟催命一样,我再不调查出来,我这个巡长都没得当。你总不能让老弟我这么大岁数还要流落街头吧?”
贾六犹豫片刻,“好,我就帮你这一次。”
“那就好那就好!我跟你仔细说一下。”
“别,你什么都不要告诉我,我只说帮你传话而已,我还是那句话,快退休了我不想惹麻烦。多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负责传话,而且你告诉监狱里的那个人,没有重要的事,少来找我。你让我去主动找他,不可能。”
“行!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让他找你行了吧?”
“再见。”贾六利落地关了门。
余徳义在门外深深叹了口气。
天刚破晓,晨光熹微。贺青舟蹑手蹑脚来到窗边,只见院门处的两个护卫正在打瞌睡,他立即将系好的窗帘绳索扔出窗外,小心翼翼地抓着窗帘爬了下去。
后院围墙边,贺青舟轻手轻脚地垒起一堆砖块,踩着砖堆爬上了墙头,他坐在墙头上回望寂静的后院,想着这些时日以来对钱白铁的感激与愠怒,不禁红了眼眶,终于纵身跳向墙外,速速逃走了。
一个时辰以后,天光大亮,钱白铁在餐厅中用早餐,吕思蒂坐在一旁为他布菜。
陆横急匆匆走来,“先生,贺老板……”
钱白铁闻言脸色一紧,慢慢放下筷子,“如何?”
陆横心虚害怕,躬身致歉,“属下无能,贺老板……不见了。”
钱白铁拿过餐布拭净嘴角,随后将餐布用力握成一团,手上青筋暴起,“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破晓时分,守卫们疏忽了……”
“疏忽了?”钱白铁阴森一笑,随即正色道,“如果找不到人,你也不用回来了!”
“是。”陆横立刻往外走。
“站住!找到贺老板对他客气点,不要伤了他。另外,昨夜执勤的人,简单处理一下。”
“属下明白。”陆横离开。
钱白铁看着满桌的饭菜,再无胃口,大袖往桌上一扫,碗碟叮当碎了一地。
吕思蒂赶紧招来佣人打扫。
“老爷,您莫要动怒,小心伤身呢。”吕思蒂见钱白铁仍怒意翻涌,出言试探,“这样不听话的小戏子,寻回来也惹您恼怒。老爷,出彩的名伶我也结识过几个,您想在府里听戏,我去——”
钱白铁看向吕思蒂,突然向她伸出手,以手掌抚着她的后脑,将她的脸带到眼前,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仔细打量,片刻方才开口,“夫人,名伶虽多,可得我心者却独他一个。他的戏我百听不厌,别人的戏我看久了,心中作呕。”
吕思蒂脸色一僵,随后顺势依偎进钱白铁怀中,“既如此,便都按老爷的意思来。”
监狱广场上,吴乾失魂落魄,谁都不理。
“诶,这人完全魔怔了。”万金隆远远地看着吴乾,摇了摇头。
大壮点点头,“看来昨天那个卫乘风刺他的那一刀,对他打击很大啊。”
“他就是没弄明白,这种兄弟反目的事在咱们这儿天天都是,数都数不过来。有句话说得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别人都是靠不住的,靠自己才是最靠谱的!”
“就你知道得多!我就相信朋友,相信兄弟。”大壮一脸耿直。
“随你的便。”万金隆向吴乾方向走去,大壮跟在后面。
油漆房中,胡风南正在吃早餐,餐桌上摆着面包、煎蛋,还有一杯牛奶,显得十分丰盛。油漆房门突然打开,疯豹大步流星走进来,后面跟着缩头缩脑的卫乘风。
“南哥,人带来了。”
“来,坐。”胡风南招呼卫乘风坐下。
卫乘风有点不知所措,疯豹推了他一把,他便战战兢兢坐在椅子上。胡风南把面包推向卫乘风,卫乘风吓得摇摇头。
“南哥让你吃你就吃!别不识好歹!”疯豹敲了卫乘风的脑袋一锤。
卫乘风颤颤巍巍拿起面包,小心地咬了一口。
胡风南满意地笑道,“做的不错,孤身入狱调查,也算是为四海帮尽忠了。你之前说他们给了你十根金条让你卖命,是吧?我给你二十根。”
卫乘风一惊,顿时被面包噎住,比卫乘风更惊讶的是疯豹。
胡风南斜眼盯着疯豹,“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疯豹赶紧摆摆手。
胡风南继续看向卫乘风,“你说,四海帮拿你的家人要挟你,是吧?”
卫乘风低着头,身体有些颤抖,“是……”
“你告诉我你的家人在哪,我替你保护他们。我在外面也算有几个朋友,虽然做不了太多,但保证他们性命无虞还是没问题的。”
卫乘风陷入沉默,放在桌下的双拳越握越紧。
胡风南把玩着手里的餐刀,走到卫乘风身后,俯身在他耳边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卫乘风咬紧牙关,赶紧摇摇头。
“是你信不过我?还是我看错了你?”胡风南把餐刀的刀尖对准卫乘风。
“我……我信的过南哥……我只有一个奶奶……她……”卫乘风吓得声音都颤抖起来。
“她在哪?”
“在新闸路……新闸路……千古……白事店。”
胡风南狡黠一笑,拍了拍卫乘风的脑袋,“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胡风南的人了!疯豹,过两天老刘来探监的时候记得提醒我,让他派几个兄弟,去照顾照顾我们乘风的奶奶。”
“好的,南哥。”
胡风南随手将餐刀插入桌中,卫乘风看在眼里,吓得双目失神,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
时隔多日,桑介桥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总算是感受到了久违的踏实。博文和雨辰等学会成员相继前来与老师打招呼,唯独贺红衣迟迟未出现,桑介桥不禁好奇起来,雨辰见状顿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贺青舟匆匆赶到红府戏院,见戏院还是一片狼狈模样,不禁想起当日止日,心有余悸。
“你还敢回来!走走走!我不做你的生意!”戏院老板一见贺青舟,立刻来了气。
“老板,这、这是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桌子椅子给我搞的乱七八糟,唱戏的那些破玩意也都留在这儿!你当我这里是垃圾堆啊!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贺青舟惊讶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是说有人护送他们安全离开吗?”
“把我场子砸的乱七八糟,这叫安全离开?我呸!我告诉你姓贺的,以后我的场子,你永远别想来!”老板一把将贺青舟推倒在地,转身离开。
贺青舟不敢置信地呼喊着,“老板!这到底怎么了!”
突然,贺青舟感觉到背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于是下意识转过头,却见陆横毕恭毕敬站在身后。
“贺老板,您可让我一顿好找。”
贺青舟一脸惊恐,转身就跑。
陆横把手一横,挡住了贺青舟的去路,“外面很危险,您跟我回去吧。”
“对不起,陆先生,我还有些事要搞清楚,我不能跟你回去!”贺青舟撞开陆横,往街道跑去。
然而,贺青舟没跑几步,就被钱白铁的几个手下团团围住了。
“贺老板,请吧。”陆横不紧不慢地打开了车门。
监狱的澡堂里,分为一个个隔间,每个隔间之间有一片只能挡住腰部的挡板。此刻,卫乘风在最里面的隔间中颓丧地冲着水,耳畔反复回响着方才胡风南的话,绝望地捶打着墙壁。
恰时,吴乾和大壮说笑着进入澡堂。卫乘风听到吴乾的声音,眼神中闪过一丝希望,一把将正在找空位的吴乾拉进了自己的隔间。
“谁!”吴乾正要反击,却见是光着身子的卫乘风。
“有钱,是我啊!”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吴乾总算找到机会单独问他了。
“有钱,我闯祸了,你要帮我!阿奶她有危险!我现在只能靠你了!”
“你冷静一点!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我进监狱……其实没有犯事。我是……卧底。”
“啊?”吴乾惊讶得合不拢下巴。
疯豹得知吴乾正在澡堂,带着四个小弟来到澡堂门外,露出恶狠狠的神情。
“豹哥,您今天准备怎么干?”小弟问道。
“不急,”疯豹掏出两个袋子,垫了垫分量,“把这些银元给那两个狱警,让他们按我说的做,说这是南哥的吩咐。”
“明白!”小弟跑过去,将袋子递给狱警。
两名狱警打开一看,回头看向疯豹,露出满意的笑容,接下来便阻止了所有打算进入澡堂的犯人。
澡堂中,洗完澡的犯人陆陆续续离开,吴乾和卫乘风还在隔间中低语着。
“有钱,你真得救我,我出大事了。你不帮我,我就死定了!”
“臭小子,你昨天还刺杀我,今天就来找我帮忙?”
“我刺杀你是被胡风南和疯豹胁迫的,我也是没办法啊。”
“我就知道肯定是疯豹他们搞的鬼。我问你,你是怎么进来这监狱的?”
“余德义派我到这里来查案子,结果刚进来就被胡风南给盯上了,他逼我交代,我一时情急,只能说我是四海帮派来的。本来以为这就混过去了,结果胡风南非要我说出我家在哪儿。”
“什么?”
“当时的情况,我……我真的没有办法,只好说了。”
“卫乘风,你是不是疯了,这种事能随便乱说的吗?”
“我……我……”
“你简直是疯了!你没这个脑子就别接这个活行不行!”
“我……我只是想让阿奶过上好日子……”
“可现在阿奶要被你害死了!你……”吴乾恨铁不成钢地挥起拳头,狠狠砸向墙壁。
“有钱,现在怎么办……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你办法最多,你得救救我啊。”
吴乾沉吟片刻,“办法倒是有一个,但你一定要保密。”
“你快说。”
“这事只能找贺红衣帮忙,她是现在唯一在监狱里能联系到并且还能出去的人。”
“红衣?她怎么会在监狱里?她是来找你的?”
“准确的说是找她的哥哥,贺青舟。现在只能这样了,既然你是带着身份来的,那从今往后我们少见面,维持之前的状态就行,我除非有重要的事,不会主动见你。阿奶的事我尽快找机会告诉她,反正按你说的,离他们去找阿奶还有个两三天,应该来得及。”
“有钱……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你确实应该说对不起,找我帮忙还刺我一刀。”
大壮洗完了,走到吴乾这边,“你怎么又来了!上次没打够是不是!”大壮上来就要打卫乘风。
吴乾连忙挡住大壮,“别别别!都是误会!他是来跟我赔礼道歉的,你看,他已经被我制服了!“
卫乘风连忙点头示意,“壮哥……我……我服了。”
“我搞不明白你们这些人脑子里想的什么,不过小子,你给我听清楚了,这次就算过去了,下一次,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不敢不敢。”卫乘风点头哈腰。
大壮看向吴乾,“我洗完了,咱们走吧,一会儿狱警要来赶人了。”
“我……我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就走。”吴乾假装收拾东西,悄悄跟卫乘风说道,“你先走,咱们尽量不要一起出现,免得引人误会。”
“有钱,谢谢了……”卫乘风快速离开。
吴乾假装找东西,“诶?我毛巾去哪了,你等等我找一找啊!”
大壮不耐烦地催促道,“哎哟,你快点!整个澡堂就剩咱俩了!你非得挨狱警打才舒服!”
澡堂门口,卫乘风匆匆出来,快步离开。不远处,疯豹和小弟们有些耐不住性子。
“豹哥,咱们到底动不动手啊!那个姓卫的也出来了,里面应该就剩贺青舟自己了吧,还等什么呢!”
疯豹也是心中着急,向狱警询问道,“怎么还不给我们发信号,里面还有人吗?”
“里面还有个叫大壮的,也是他们牢房的,谁知道在里面磨蹭什么呢,你说这怎么办啊?”
“怎么办?一起办了!抄家伙,走!”疯豹带着小弟们就冲了过去。
澡堂中,大壮不耐烦地问道,“吴乾你到底好了没啊?”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吴乾喃喃自语着,而后挥着毛巾对大壮笑道,“好了好了,找着毛巾了,走吧!”
两人正要离开,却发现疯豹和小弟们走了进来。
“怎么来这么晚啊?”吴乾一脸戏谑。
“我来的晚没关系,你死的早就行了。”疯豹眉毛竖起。
小弟们将浴室大门关上,打开水龙头,制造出哗哗水声。
大壮警惕道,“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叫狱警了!”
“哦是吗?狱警!狱警!来啊!”疯豹冲着门外肆无忌惮地大喊道。
两名狱警在门外,对视一眼,装作除了流水声什么都听不见。
“怎么样?没人来吧?”疯豹得意不已。
“那你是一定要拼命了?”吴乾问道。
“跟你拼命?你也配!我是来要你的命的!”疯豹掏出玻璃小刀,“上!”
四名小弟也纷纷拿出自制的利器,一股脑冲上来进攻大壮和吴乾。吴乾身上顿时见血,大壮更是被两个拿棍子的小弟围着打。
吴乾打飞疯豹手中的玻璃刀片,跌倒在地。疯豹冲上来,捡起地上的毛巾勒住吴乾的脖子。吴乾几乎要窒息而死,大壮见状,拼命冲过来,用身体撞开疯豹,救下吴乾。
“你找死!”疯豹捡起刀片,捅向大壮腹部。
大壮顿时倒地不起。
“大壮!”吴乾红了眼,猛然冲向一个拿棍子的小弟,抢过棍子,冲向疯豹,发了疯一样进攻。不管周围小弟如何攻击吴乾,吴乾始终不为所动,就对着疯豹一个人爆打。疯豹没想到吴乾如此拼命,被吴乾不要命的打法打倒在地,晕了过去。
“豹哥!”小弟们齐齐围到疯豹身边。
吴乾已被刀伤棍伤搞得浑身是血,恶狠狠地环顾四周,“来啊!不怕死的就来!”
小弟们围在吴乾身边,可是谁也不敢上。
吴乾双眼通红,瞪着昏迷的疯豹,咬牙切齿道,“疯豹,这笔账咱们没完!”
吴乾扶着昏迷的大壮,一步步走到门口,用力推开门。
天色已经变暗,两名狱警面露喜色地看向门口,却顿时脸色煞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见浑身浴血的吴乾搀扶着大壮走出来,附近的犯人纷纷围拢过来。
吴乾用最后的力气高喊道,“救人啊!”话音未落,吴乾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江桥正在狱长办公室打瞌睡,突然冯彪冲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疯豹买通狱警,公然在浴室里杀贺青舟,结果让贺青舟给跑了。现在整个监狱都传的沸沸扬扬,说……”
“说什么!”
“说咱们监狱里,胡风南只手遮天,想杀谁就杀谁,比狱长权利还大。”
江桥拍案而起,“胡说八道!这个胡风南,我刚让他管教好疯豹,扭头就给我一个下马威!他娘的,胡风南知道了么?”
“知道了,他还托犯人给我传了个消息,说先把疯豹从禁闭室里放出来,他一定会给狱长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个胡风南……让他晚上来见我!”
“是!对了,狱长还有一件事。”
“说。”
“上面下来的通知,说是最近派了个巡查长负责巡查各个监狱,已经走了几所,听说还撤了一个狱长的职。估计咱们监狱也跑不了。”
“有这回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冯彪离开。
江桥往椅背上一靠,顿时头疼起来,里面有胡风南,外面又来个巡查长,莫新龙把贺青舟往牢里一扔连个消息也没有,这年头赚点钱怎么这么难啊!
钱宅,陆横恭敬地汇报道,“属下已派人将贺老板送回房了,先生现在就要去看贺老板吗?”
钱白铁轻抿了口茶,“不了,让贺老板先稳定一下情绪,我待会再去见他。”
“知道了。”
钱白铁放下茶碗,“陆横,我不希望再看到这样的情况出现。怎么做,你应该知道。”
“属下明白。我马上加强戒备,保证贺老板不会再跑出去!”
此刻,贺青舟被关在房内,正愤怒地拍着紧锁的大门,“来人呐!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见久久无人回应,贺青舟索性开始疯狂摔砸东西,各种古董花器、名贵家具、名画名字,统统被毁了个精光。
后院中,吕思蒂听到贺青舟摔砸东西的声音,驻足片刻,眉头紧皱。
监狱医务室中,大壮缓缓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已无大碍。
大壮一把抓住医生,“贺青舟呢?他情况怎么样?”
医生朝旁边拉着帘子的床位一看,“他?内脏大出血,能不能救回来都难说。”
大壮猛地坐起身,死死揪住医生的领子,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血来,“你必须把他救回来!听到没有!不然我饶不了你!”
医生惊恐道,“你想干什么?狱警!狱警!快把他带走!”
贾六带着两个狱警,强行将大壮架走。
大壮挣扎着不肯走,差点给医生跪下,“医生!一定要救他回来!我真的求求你了!医生!”
贾六看着嘶吼的大壮,无奈摇了摇头,命令两个狱警赶紧把他带走了。
不远处的走廊中,疯豹也正被狱警带着往牢房走去。疯豹一脸伤痕,头上包着纱布,走路一瘸一拐的。
狱警嘲笑道,“疯豹,你这么能打,我怎么听说你被人打晕了啊。”
疯豹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我晕了又怎么样,那个叫贺青舟的肯定已经死了。你等着看吧。”
然而,疯豹一回到牢房就听到杨然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吴乾还活着。
“什么?流了这么多血还活着?他是铁打的么!”疯豹怒发冲冠。
杨然胆怯地点了点头。
“他娘的,要不是那几个废物不顶用,他贺青舟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豹哥您已经是英明神武了!姓贺的这回不死也得脱层皮!豹哥您绝对是咱们监狱里最能打的!没有之一!”
疯豹一把抓过杨然的头发,“五个打两个,还让他跑了。最能打?你嘲笑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杀不了他!”
杨然吃痛大叫,“我……我怎么敢嘲笑您呢!贺青舟现在半死不活,您看您一点事儿都没有,这还不是最能打吗?”
“闭嘴!一个个都是废物!废物!回头南哥要是问起来,我让你们跟我一起受罚!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别别别!我闭嘴!我闭嘴!”
疯豹发现卫乘风面色沉重,愤然问道,“卫乘风,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杀贺青舟你有意见么?”
“我……我没意见!”
“没意见摆什么苦瓜脸!你也觉得我杀不了他?”
“我……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就是担心他?”
“没有!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我为什么要关心他?您要杀他……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是么?高兴还来不及?那你倒是笑啊!”
卫乘风拼命挤出一脸苦笑。
疯豹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这是哭还是笑!”
卫乘风挤出更加扭曲的笑容。
“给我笑!大笑!我不说停不许停!笑!”
卫乘风愣了一会,继而疯狂地大笑,笑声中却带着悲苦。
“贺青舟!我不杀你,誓不为人!”疯豹摇晃着栏杆大吼道。
狱警打开六号牢房的大门,将大壮扔了进去。
大壮听到卫乘风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忍不住骂道,“卫乘风,你这个没良心的,吴乾都躺医院了,还笑得这么开心,我跟你没完。”
林忠岩闭着眼念佛经,抬眼看了看大壮。
万金隆走到大壮身边,“别骂了,要是骂人管用的话,我早就在整个监狱里面当头儿了。怎么就你一个回来?吴乾人呢?”
“吴乾……受的伤有点重,他……”
“他不会是死了吧……”
“没有,只是医生说他要害中了几刀,只能听天由命了。”
万金隆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吴乾你可不能死啊,你还欠着我半本红楼梦呢!”
“都怪我没用,本来是我救吴乾,最后反倒变成了吴乾救我了。唉,我当时要是能打倒疯豹他们就没有这事了。”
“你也没办法啊,双拳难敌四手啊。”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找疯豹报仇去!”
林忠岩拦住大壮,“不行!你不能去找疯豹。”
“林大哥!吴乾都这样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做兄弟的不能替他去死,得替他报仇啊。”
“我说了不报仇了吗?”
“那林大哥你的意思是?”
“吴乾不是还活着嘛,先等等消息。这不是你逞匹夫之勇的时候,一切都得从长计议。”
“可是……”
“大壮,你就听林大哥的吧。”万金隆劝道。
“好!那我就再等等!”大壮愤然坐在地上。
贺红衣在家中给伤口上药,忽然,敲门声传来,贺红衣赶忙收拾好一切,赶去开门。
“老师,您……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贺红衣怎么也没想到门外站的人会是桑介桥。
雨辰随桑介桥一同走进屋内,冲着贺红衣做出一副抱歉的表情。
“我是来看看,我的学生背着我在做什么事。”桑介桥一脸严肃。
“我……我不明白老师的意思。”
“你是装不明白!红衣,你现在翅膀可真硬了,找哥哥都找到监狱去了。难怪学会的事全都顾不上了啊,你知不知道你要坏了先生的大事?”
贺红衣听到桑介桥的话,抬头怒视雨辰。
“红衣……不是我想出卖你!实在是桑老师问我,我……我不得不说……”雨辰不敢看贺红衣。
桑介桥盯着贺红衣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