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微微一笑,随即放下裙摆继续帮李平包扎。包扎完毕,阮玉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李平道:“李平。”
阮玉面露沉思,在脑海中搜寻关于李平的记忆。
李平见状,直言道:“咱们之前不认识,我也只是看过几场您的演出。”
阮玉“哦”了一声,随即问道:“那你能说说为什么跟着我吗?”
“这个……”
李平尴尬的低着头,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阮玉继续道:“我记得你,你在我们戏院看过几场戏,之后就一直在戏院门口徘徊,每天晚上都准时出现,等到最后一场演出结束就离开。”
“你是在跟踪我吗?是什么人派你来的?难道是高特派员?”
阮玉一连说了好几个猜测,李平先是尴尬,后是摇头否认。
“阮小姐,不是谁派我来的,只是我自己想来……我是想求你办件事……”
阮玉一听到办事,心中反而放下了,随即也恢复了冷静。
“说吧,什么事,不过事先声明,我一个小女子,在天津人生地不熟的,可办不成什么大事。”
李平实话说说道:“我有个朋友的舅舅被警察局抓了,我想请你帮帮忙,看能不能说动高特派员,让他放我朋友的舅舅出来。”
阮玉一听这话,瞬间想到了什么。
“你朋友的舅舅是郭学道吧?”
李平心想,这事竟然闹得这么大了,连阮玉都知道?
阮玉看着李平的表情,笑道:“他这事早就闹得满城皆知了,谁都知道郭学道冤枉,是警察局长滥用职权。”
李平不服气道:“那就没人出来说句公道话?”
阮玉冷笑道:“什么是公道?这年头有权有枪就是公道!”
李平闻言一阵默然,又坐了一会儿,见阮玉也没有答应帮忙的意思,就直接起身告辞。
“阮小姐,今夜多有打扰,在下这就告辞了。”
阮玉拦着李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有说不帮忙吗?”
李平道:“您……”
阮玉嗔怒道:“不要跟我说您,今天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应该我对你说您。”
李平笑道:“算了,咱们谁都别说您了,那样显得太生分。”
阮玉也笑道:“好啊,咱们就随便称呼好了。”
说着起身给李平倒了一杯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拿着杯子小口慢咽,像是思考着什么。
过了半晌,阮玉道:“你既然知道找我帮忙,那自然也知道我不出堂会的规矩吧。”
李平点点头道:“知道。”
阮玉转头看向李平,问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接堂会吗?”
李平摇头,在他看来凡是吃开口饭的,根本就避免不了这种情况。凡是坚持原则的,都要迟早吃大亏。
阮玉道:“天津的大人物太多,地头蛇太多。我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我这一个戏班子的人跟我喝西北风啊?”
“今天我能答应一个高特派员,明天就有王特派员,李特派员……等没了特派员,还有天津地方上的大大小小的人物,帮会,我一个小女子敢拒绝哪个?”
“这……”
李平心生惭愧,道:“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你有如此多难处,我这就走,就当我没求过你。”
阮玉起身将李平压在沙发上,道:“坐下,听姐姐说完……对了,你今年多大,应该没过二十吧?”
李平道:“还差两个月就二十了。”
阮玉笑道:“那就还是弟弟了,姐姐可比你大多了,嘻嘻……”
阮玉一边说笑,一边解开外套的扣子,露出里边大片雪白的肌肤。
李平就尴尬的拿着杯子遮脸,只敢用余光偷偷的瞧上几眼。
阮玉起身将外套挂在衣架上,浑身直穿了一件敞口的西洋紧身长裙,然后优雅闲适的坐在李平对面。
“李平弟弟,姐姐生平最不愿意欠人人情,所以我想了想,实在不行姐姐把身子给你吧?”
“啊!”
李平吓得连连后退,而阮玉却欺身压了上来,直接压在了他的身上。
“李平弟弟,难道你不喜欢姐姐吗?”
“我……”
李平勉强用理智战胜邪念,随后用力推开阮玉,然后起身就跑,就在他跑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阮玉的断喝。
“站住!”
李平站在门口,头也不敢回的道:“阮小姐,我想你看轻我了,我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今天这这事就是换成其他人,我也会出手相救!”
阮玉道:“对不起,是我失态了。”紧接着,阮玉又道。“我可以替你求情,但能不能求的下来,我就不敢打包票了。”
“毕竟,姐只是个戏子,在那些权贵眼中也不过是个玩物,喜欢的时候追捧一下,不喜欢的时候,连看一眼都懒得看你。”
阮玉说的随意,可李平却听出阮玉语气中的萧索、颓废之意。
“时候也不早了,你要是没有住处就在沙发上将就一夜。我上楼上住,绝对不会打扰你。”
李平心想,就算你不打扰我,我也得能把持得住才行啊。
“不麻烦了,我还是回郭公馆睡好了。”
阮玉闻言略微有些失望,不过并未显露在脸上。
“既然要回去,那就赶紧走吧,再晚的话有些道路可能要封禁了。”
李平起身道:“好,那我就告辞了,明天再来看阮姐的演出。”
阮玉送李平到门口,道:“如果想看演出要早点来,到时候我让人给你送票。”
李平答应道:“好,我明天下午吃过晚上饭就过去。”
离开阮玉的别墅,李平独自走在大街上,思索着让阮玉帮忙救出郭学道是否正确。
只是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李平带着心事,感觉没过多久就到了郭公馆,开门的小厮见是李平,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一些难听的话。
李平也不以为意,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第二天下午,李平吃过晚饭就直奔阮玉的戏园子,刚到了门口就被一个戏园子的跑堂拦住了。
“这位先生姓李吧?”
“是啊。”
“请跟我来一下,我们班主想见你。”
李平跟着跑堂的进了戏园子后台,没见到什么班主,只见到阮玉一个人坐在镜子前化妆。
“阮姐,是你叫我?”
阮玉指了指梳妆台上的一张贵宾票,道:“这是我送你的票,今天晚上你就上三楼的雅间听戏。”
“三楼的雅间?”
李平心里不由咋舌,一张三楼雅间的门票可是要卖十个大洋的,他虽然不缺钱,但也没多到可以如此挥霍的程度。
要知道,一个三口之家,一个月的花费也不过三个大洋而已。
“这太贵重了吧……给我一张普通票就行……”
阮玉放下化妆笔,狠狠的瞪了李平一眼。
“这票就是我自己印的,哪里来的贵重一说!”
“再说了,求高特派员一个人情,那价值可比一张票贵重多了!”
李平见阮玉这样说,也不好说啥,只能尴尬的收起门票。
阮玉一边化妆,一边说道:“我跟高特派员说了这件事,他的意思是要找个恰当的时机,他那边才好开口。”
李平赶忙道:“有一个时机,最近郭家正在准备请律师打官司,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阮玉不由讥讽道:“郭家的人真是傻透了,这种事是能打官司打出个输赢来的吗?不过,打官司倒也算是个时机,到时候有高特派员干预,法院肯定能判郭家赢。”
说完这些,阮玉突然回身问道:“李平弟弟,你这样不遗余力的帮郭家,是不是为了你的心上人啊?”
“这……”
李平尴尬的低着头,嘴里解释道:“我是为了找我师父,我师父失踪了,只有郭学道知道……”
阮玉笑道:“好啦,知道了,你就不用再解释了。对了,我帮你的事可千万别说出去,我只是个唱戏的,可不想整天竟帮人办这些事!”
李平赶忙道:“阮姐放心,这事我谁也不说,就烂在肚子里!”
阮玉横了李平一眼,佯怒道;“什么就烂在肚子里啊,说话也没个轻重,你先出去吧,姐一会儿要换衣服了。”
李平如蒙大赦,赶忙灰溜溜跑了出去,跑到外边没人的角落,李平扪心自问,自己之所以帮郭家,到底是为了师父,还是柳淑君。
李平坐在三楼雅间,感受着不一样的风情。
在这里向下看去,是出于一种俯视的视角,不仅能看的更加清楚,听得更加真切,还能有一种佳人尽在掌中的感觉。
“难怪有钱人都喜欢坐在三楼,果然是别有一番风味。”
不知是错觉,还是阮玉特别照顾自己,李平总觉得戏台上的阮玉,总是有意无意向着自己这个方向看过来。
一曲终了,曲终人散,李平再次回归平静,不再是三楼雅间中的贵客,只是天津市井中的一个普通人。
这一夜回到郭家,却发现郭家并未向往常一样熄灯,而是灯火通明,客厅里还人来人往。
他走进客厅一看,不仅田夫人坐在沙发上,就是柳淑君和田博文竟然也在。
“你们……”
“啊,是李平回来啦,你要是没事就先睡吧,我们还有事要忙呢?”
“忙什么?”
柳淑君听到李平如此说,脸上不悦道:“李平,你竟然还好意思问,你知不知道我们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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