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夫人一听到这话,赶忙关切的问道:“哎呀,那打听消息难免请客吃饭,你手里现在还有钱吗,我一会儿让账上给你支两千块钱先花着,有啥迎来送往需要打点的地方,你尽管跟家里开口,一万两万的直接找淑君要就行。”
田博文听到姑妈这样说,心里都乐开了花,他在外边花天酒地,兜里的钱早就花光了。这次就算没有姑妈去信,他在北平也快混不下去,正想来找个理由回天津骗点钱继续出去鬼混。
现在有了这样一个由头,可以预见他几个月内都不用担心缺钱了。
“姑妈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把事情办的妥妥帖帖,早点把姑父救出来!”
“博文啊,这事可全托付给你了,等你姑父活着出来,我让他收你为义子,立下遗嘱,把家里这一半的产业留给你!”
“姑妈,这就不用了吧,我帮我姑父可不是为了这些……”
“博文,这事就不用跟我客气了,我跟你姑父没孩子,你跟淑君就是我的孩子。淑君应该还没许人家吧,等老爷出狱,我跟老爷去平津老家替你提亲,这以后两家人变成一家人,这日子可就好过喽……”
“舅妈……我吃饱了……”
柳淑君心里很是不高兴,但却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能推脱说吃饱了离开。田夫人非但没看出来,还以为柳淑君是不好意思呢。
“哟哟,还不好意思了,咯咯咯……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两个一个在东洋留过学,一个在香港念过洋学堂,又是亲上加亲,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顿……”
田博文听得心花怒放,恨不得现在就跟柳淑君成亲。
“姑妈放心吧,我这就去找律师打官司,一定把姑父救出来!”
柳淑君离开饭厅并未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来到郭公馆的门口,见到李平白天坐着的小马扎在一旁空着,不由自主的坐在上边,朝着街口的方向望去。
“平哥哥,你这是去哪儿了,不会真生我气了吧?”
就在柳淑君思念李平的时候,李平正鬼鬼祟祟的站在警察局外边的角落里,跟一个警察嘀嘀咕咕的说话呢。
“唉,你要找郭家那老头啊?”
“不瞒您说,你想找谁都能见到,就是那郭学道不行!”
“为什么呀?”
“郭学道竟敢骗我们局长的钱,我们局长早就下令,不让他把钱吐出来,谁也别想见他!”
“所以,兄弟这个忙不能帮你,这钱还是请你拿回去吧。”
李平当然不会接这个钱,事实上,他本来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的,见不到人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老哥,这钱就当我请你喝茶了,你跟我说说,要想救出郭学道,得找什么人说话好使?”
警察局的狱警掂了掂手里的大洋,嘴上一句话也不说。李平会意,知道人家这是嫌少,赶忙又往上添了几块。
当手上的钱有十块现大洋的时候,狱警才再次开口。
“要说找谁好使,那当然是找财神爷好使了,只要把我们局长被骗的钱还上,我们局长立马放入!”
李平心里非常不屑,他这两天也打听过了,警察局局长可是出了名的活阎王,黑白两道通吃,跟这种人打交道,一个不小心就给你生吞活剥。
“可关键是现在没钱啊,就算有钱,也远远不够局长被骗的钱数啊!”
狱警嘿嘿一笑道:“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找天津实际掌权人高特派员说话才行。至于如何能找动高特派员,那就看老弟你的本事喽!”
“高特派员?”
“对呀,高特派员可是南京政府新派的官儿,那权利大的很,天津官面上说免谁就免谁,我们局长现在就怕他。”
“实话跟你说,如果不是因为高特派员在天津,哼哼,我们局长早带着弟兄去抄家了,哪还能让郭家过这么些天安生日子?”
“这……”
李平心里不由暗暗咋舌,心想这天津官场还真是无法无天,竟然连抄家的事都敢干?
“多谢兄弟了,我回去琢磨琢磨,如果这事能办成,我还有好处谢你!”
“得嘞,有你这话就成,虽然我不能让你见人,但是帮你在大牢里照顾下郭老头还是行的,吃的太饱太好是不可能了,每天俩窝头还是能保证的。”
“那就多谢了,这里还有十块大洋,权当给郭老爷的伙食费吧。”
“好嘞,兄弟是个敞亮人,我这里谢过啦!”
李平看着狱警往警局走,心里则在琢磨怎么才能联系上高特派员。就在他在街上瞎晃悠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汽车鸣笛声,他由于走神躲避不及,还被车剐蹭了一下。
“你怎么走路的,撞死你……”
“咦,这不是李平兄弟吗?”
“你他妈瞎啊,这么宽的路不够你开车,竟往我身上……”
李平刚想回骂过去,却发现开车的人竟然是窦元德。
“大帅,你怎么在这儿?”
窦元德尴尬的道:“在这儿就别喊大帅了,免得让人听了笑话,你还是喊窦大哥吧。”
李平也是笑笑,心想你还知道大帅这称呼不好听啊。
“窦大哥,你这是事办完啦?”
窦元德笑道:“还行,新来的特派员挺好说话,见我一表人才,就委任我当平远地区的守备司令,专司剿匪杀敌,保境安民之事。”
李平也看得出窦元德脸上的喜色,应该是事情办得非常顺利,不过,对方提到的特派员倒是引起了李平的注意。
“窦大哥,你说的特派员是姓高吗?”
窦元德惊奇道:“怎么,老弟也认识高特派员?”
李平实话实说,将郭学道蒙冤入狱,自己需要找郭学道打听师父下落的事情告知窦元德。
窦元德听了之后沉吟一会儿道:“老弟你先上车,去我在天津的住处,老哥给你好好分析一下。”
李平坐上窦元德的车,没多久就到了窦元德在天津买的二层小楼前。
“窦大哥好本事啊,在天津也有这样好的房子。”
窦元德哈哈笑道:“让老弟见笑了,我这小房子,跟你媳妇舅舅家的公馆比起来可差远喽,也就是个临时歇脚的地方。”
李平跟窦元德进了小楼,里边自有仆人上前接衣服,并帮着他们换鞋,以及端茶倒水。
窦元德躺在沙发上,手里端着茶水喝了一口道:“老弟,实不相瞒,你这事不好办。”
李平端着茶杯,皱眉道:“怎么不好办?”
窦元德道:“老哥来天津也好几趟了,这官也跑了不知道多少回,对天津的官场还是知道一些的。这个新来的特派员,虽然权利大,但一般时候是不管天津本地官员的。一来是地头蛇难惹,二来是他只是个临时差事,忙完了天津的事就得调走,没来由惹这个麻烦。”
李平紧张道:“那怎么办,难道就拿那个无法无天的局长没办法了?”
窦元德道:“也不是没办法,只是办法有点难……”
李平道:“怎么难?”
窦元德道:“这个高特派员不收礼,所以重金贿赂的事情你就免了吧,别送礼不成,反而惹了一身腥。”
李平闻言有些意外,他原本还真打算让郭家准备十万大洋给特派员送礼,让他发话把郭学道放出来,现在一看,送礼的道走不通啊。
“那他喜欢什么?”
窦元德听李平如此问,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
“老弟懂行啊,直接问到点子上了。”
如果李平问怎么办,窦元德可能就不说话了,可李平直接问对方喜欢啥,这表明李平这人很通人情世故,是值得点拨一下的。
事实上,李平也不想懂这些,可在乡下的时候,跟官府打交道的事情,师父都一股脑推给自己,这才使得他年纪不大,对人情世故却极为通透。
毕竟,他们师徒俩也要吃饭。吃饭就得种地,种地就少不了交税,交税就免不了跟官府打交道。跟官府打交道,县老爷可以不用搭理,可县老爷手底下那些当差的总是要给一些好处,让他们少报点田亩数量啥的。
窦元德轻轻啜了一口茶水,一脸惬意的享受,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个高特派员不爱财、不爱色,唯爱听个小曲啥的,而且最迷阮玉小姐的戏。如果你能找动阮玉小姐说情,那绝对比十万现大洋还要管用!”
李平疑惑道:“阮玉小姐?”
窦元德解释道:“天津城里的头牌花旦,唱的戏那叫一个妙,基本上场场爆满。高特派员更是场场不落,又是献花,又是撒钱,迷的那叫一个狠啊。”
“我听说,高特派员的父亲也非常迷戏,只是身体原因不能去戏院听戏,这高特派员就非常想让阮玉小姐到家里唱一出堂会,可几次下帖都没能请动阮玉小姐。”
“如果你能说动阮玉小姐,去高特派员家唱一出堂会,想要救出郭学道,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堂会是旧社会的一种陋俗,指的是戏班义务去当地权势人家唱戏,以寻求对方的保护。
李平当然知道这种规矩,在他想来,正常的戏班子哪敢拒绝当权者的堂会邀请?
这阮玉几次都拒绝,其中必然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否则,换成一般的戏班,这种机会求都求不到,怎么可能推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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