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大小姐一病,搞得全府上下嘈杂一片,逼的柳老爷柳进财只能躲在书房里看账本了。
他看的可不是自家账本,而是全县土地、人口的账册。
现在虽然才刚开春,但过不了就要收夏粮了,他得在收粮之前提前规划好今年的收税计划,还要忙着赈灾一类,真是忙的没有一刻闲暇。
以柳进财的家底,当不当县长本无所谓,不当县长的话也能保他生活无忧,还省去许多烦恼。
事实上,他是被军阀窦元德拿枪逼着当的县长,否则,那兵痞就带兵抄了他家。
即使当了县长,柳进财也拿出一半的家财给窦元德买军火,权当是买全家老小的命了吧。
换个角度想想,窦元德手里兵多枪多,县城也更加安全,他们柳家上下近百口人,也能得到保护不是。
所以,这钱柳进财觉得花的值,很值。
就在柳进财犯愁今年春天的干旱,怕影响夏粮征收的时候,柳府的管家福伯乐颠颠的跑了过来。
“老爷,大喜事啊,咱们小姐的病有救了!”
“什么!”
柳进财惊喜道:“怎么回事,谁能治好淑君?”
福伯道:“刚刚府上来了个年轻后生,给小姐做法后,小姐竟然认出老奴来了!”
“这……这……”
柳进财赶忙扔下账本,道:“赶紧带我去看看这位高人,要是能治好小姐的病,我定有重谢!”
自从长子抽大烟亡故,柳进财就整天忧心自家的万贯家财无人继承,好说歹说说动了老婆,让人传信给柳淑君,把她从香港给骗回来,却不成想回来没两天就病倒了,而且是这种疯疯癫癫的病。
要是治不好病,柳进财就算想降低门槛,恐怕也没人愿意当这个上门女婿,自家女儿岂不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啦?
当柳进财火急火燎的赶到女儿的闺房,看到李平蹲在女儿的床头,而女儿则在床上放声大笑之时,气的是恨不得拿刀劈了这个登徒子。
可在他听到两人的对话之后,却渐渐熄了火气,反而屏气吞声,生怕打扰到两位的谈话。
李平道:“柳大小姐,你确定你的病完全好了?”
柳淑君一边大笑,一边回道:“好了,真好了……我再也不发疯了……”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里恨不得把李平大卸八块,本大小姐好不容易想出的装疯计策,就被你这么给搅和了,要是害的本小姐跑不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此时的柳淑君为了止痒,真的是什么都可以答应,但不代表她不记仇。她现在已经开始盘算止痒后如何报复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柳老爷听到女儿的回答,真的是老怀欣慰啊,恨不得上前抱着李平亲上几口。
李平却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况,在听到柳淑君亲口承诺不再装疯,这才将其解开穴道。
柳淑君重获自由,顺手抄起枕头就砸向李平,李平早就防备着这招呢,这小丫头跟小时候一样,生气起来什么都敢扔。
见到李平躲过自己的针头,柳淑君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瞪着李平,像是要把他给生吃了一样。
就在这时,站在李平身后的柳老爷突然惊疑出声。
“咦,这不是李平吗,你什么时候下的山?”
李平得有七八年没下山了,没想柳老爷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容貌,这让他大为感动,同时也有些羞愧。这刚一下山就把人家的女儿给欺负了,这老头还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自己呢。
不过,既然对方认出自己,那自己也没必要继续装傻了。
李平只好回头,脸上洋溢着亲切的微笑。
“柳叔叔好,我是来下山寻师父的,听窦元德说师父曾经来过你这儿,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柳进财略微沉吟道:“找你师父啊……你师父接到天津的消息,说是有一件祝枝山的画作出世,他特意前去收购。”
说到这里,柳进财解释道:“你也知道你师父的喜好,就喜欢收藏一些古玩啊、字画啥的,听到这个消息岂能坐得住?”
李平闻言心中了然,师父确实有这个爱好,家里好几间房子,堆满了各种瓷瓶、字画、古玩一类,尤其喜欢祝枝山的字画,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也难怪师父会见猎心喜,不告而别。
“柳叔叔,那我师父没说去天津找谁吗?”
李平的师父跟柳进财关系很好,算是李连进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两人相交几十年,可以称得上莫逆之交。
柳进财闻言摇摇头道:“这个倒不清楚,不过我给他介绍了我在天津的一个亲戚。”说到这里,柳进财看了一眼柳淑君,道。“也就是淑君的舅舅,在天津租界开拍卖行的,专门倒腾一些古玩字画啥的。”
柳淑君听到这里,不由冷哼一声。
自从得知欺负自己的人是小时候的玩伴,柳淑君的心里就处于巨大的震撼之中。
她十岁去香港读书,已经七八年没见过李平了,在香港读书的时候,她不知一次梦到过李平,对他非常的思念。
加之她现在处于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于异性以及爱情,充满了热烈的幻想。
在她的潜意识里,一直把李平想象成一个完美的人。可今天的意外相逢,却让她觉得有种梦想崩塌的感觉。
李平并不是她所期待的样子,一身老旧的衣服,脸上也是满面尘土,既不风流倜傥,也不潇洒自如,反而带着封建年代的陈旧和腐朽,看上去跟自己那老古董的父亲倒有几分相像。
李平不知柳淑君已经对他失望,依然在跟柳进财打听师父的事情,柳进财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李平。
柳进财聊完李平师父的事后,又询问了李平这些年的经历,李平这些年一直在山上,哪里有什么经历,只是聊了一下下山后的事情。
在得知李平夜闯大帅府,把窦元德吓得不举后,柳进财高兴的哈哈大笑。
直到现在,他都忘不了当年被窦元德拿枪逼着当这个县长的耻辱。
如果不是当时自己有个李连进那样的江湖朋友,估计,就不是被人拿枪逼着了,而是直接把自己干掉,然后侵吞自己的万贯家财。
因此,柳进财心中一直对李连进充满感激,连带着对李平这个孩子也充满好感。
柳进财见女儿没事了,赶忙招呼厨房备上好酒好菜,打算用来招待李平。
就在这时柳淑君的母亲郭夫人也赶了过来,见到女儿恢复清醒真是又惊又喜,抱着女儿就是一阵痛哭。
柳淑君装疯卖傻好些天,加之刚刚又被李平那个大坏蛋给摆了一道,心里正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现在看到母亲如此激动,也不由跟着哭起来。
“我的儿啊……你这些日子可受罪啦……”
柳淑君一边抽噎,一边想着还不是被你和父亲给逼的,非要把我从香港骗回来延续香火……
柳进财见这对母女哭的动情,眼角也不由泛红,但他肯定不会像那两位一样无所顾忌,他是柳老爷,是县长,要注意影响,要注意仪态。
“贤侄,咱们去书房叙话吧。”
“好。”
两人到了书房后,柳进财一脸和蔼的问道:“贤侄啊,你今年有二十了吧?”
李平心里默算了下,点头道:“有了,在过两个月就满二十。”
柳进财继续问道:“你有喜欢的姑娘吗?如果有就告诉叔父,叔父替你求亲。”
李平闻言大感尴尬,羞得脸色通红。
虽然他是个假道士,从来就没受过道家的清规戒律,但这样谈论婚姻大事,还是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柳进财看了后哈哈大笑道:“贤侄,你看我家淑君咋样?”
“啊!”
李平大吃一惊,没想到柳进财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柳淑君可是柳家大小姐,且是唯一的女儿,柳进财真的舍得把女儿嫁给自己?
“柳叔叔,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柳进财一瞪眼道:“开什么玩笑,我像是开玩笑的人吗!你要是同意这门亲事,咱们今天就能拜堂成亲!”
柳进财不是临时起意,为了延续柳家香火,他只能招上门女婿。
可一般有能力,有本事的人,谁愿意给人当上门女婿?
而李平就不一样了,年纪轻轻学了一身本领不说,更重要的他是个孤儿,没有家世拖累。
李平心里乐开了花,他早就暗暗喜欢柳淑君,从小就把她当成自己媳妇。
“那太好了,多谢柳叔叔……只是,我跟淑君的母亲是平辈,这样不会乱了辈分吧?”
柳淑君的母亲郭采薇,曾经跟随李连进学武,因此,理论上来说,李平跟郭采薇算是同门师兄弟。
柳进财见李平赞成这门亲事,心里非常高兴,已经用看女婿的眼神看他了。听到对方说出顾虑,神色轻松的道:“无妨,这事我和你师父早就考虑道了,你师父还特意留了一封书信给你。”
“啊……”
李平大吃一惊,心想还有这事,可这么大的事,师父咋没跟自己商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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