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身份暴露
徐晨达2019-11-05 10:466,300

  十二月三日 下午十四时 “桥厦”日军宪兵司令部三楼办公室内

  因为自己的办公室在上午的爆炸袭击中严重受损,办公设备严重焚毁,所以桥本龙马介司令将自己的办公地点搬到了三楼的一间空闲的办公室中。此时这间临时办公室内只有桥本龙马介少将、南造云子和佐藤弘一少佐三个人。气氛显得压抑而又凝重,南造云子和佐藤弘一的脸上都是愁云惨淡,压抑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桥本龙马介司令手中拿着电话机的听筒,正站在一幅大比例的上海市地图前接听着电话,一边接听一边诚惶诚恐地连连点头称是:“哈依——哈依——卑职明白,哈依——一定照办,请司令官阁下放心,哈依!打搅了,再会!”

  桥本龙马介面色铁青地挂断了手中的电话,猛地转过身来,面色铁青,因为愤怒而双目圆睁,好似一头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饿虎。在他的怒目注视之下,饶是心高气傲的佐藤弘一少佐也是感到压力陡增,不敢直视他的双目。只能好似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一般低沉着脑袋,一副甘愿受罚的态度。

  “刚才我特意打电话给身处南京的支那派遣军司令部的畑俊六司令官进行了核实。据司令官阁下所说,近期他根本没有向上海方向派遣过一兵一卒,所谓的南京政府想要引渡审判宁海元也是无中生有。最重要的是,整个派遣军司令部都没有铃木光一中佐这么一号人。这显然又是支那军抵抗分子和重庆方面的情报人员联手搞得一出诡计。但令我感到寒心的是,这么拙劣的陷阱,我的手下们却一次又一次的轻易上当。先是被乔装的支那军情报人员炸毁了宪兵司令部办公室,搅黄了整个欢送酒会;随即又被假冒的押送队从戒备森严的宪兵总部看守所内带走了要犯宁海元。这么连续的犯下低级错误,给大日本皇军造成一连串的重大损失,南造课长、佐藤少佐,你两还有何话可说?”桥本龙马介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语气严厉地喝问道。

  “哈依,司令官阁下您说的这一切都是事实。卑职监管不力,确实负有领导责任,卑职甘愿受罚。但眼下卑职的情报搜查也取得了一定的进展,请您再宽限几日,卑职到时一定将这些斗胆挑战皇军权威的宵小份子亲手押解到您的面前,任凭阁下处置。到时候就是您赐我一死,卑职也是心甘情愿。”佐藤弘一少佐低沉着脑袋大声争辩道。

  “哦?取得了一定的进展?那好,你说说看,如果确实对抓捕嫌犯有所帮助,我可以考虑对你从轻发落。”桥本龙马介扬了扬眉毛,在办公桌后头的靠背椅上慢慢坐了下去,带着白手套的双手交叉放于小腹上,余怒未消地说道。

  “哈依!根据我们宪兵大队和特高课的联合调查,发现这伙支那军恐怖分子很有可能是重庆方面和中共地下党的人,人数约在三十人左右,武器以轻武器和土制炸弹为主。他们身上的我军军服以及制式武器、军用车辆则来自于我军的后勤辎重部队。根据辎重大队大队长佐佐江奉太郎中佐今日午时打来的电话显示,今晨早长宁区北新泾镇境内的一处日军哨所遭到了支那军袭击,在哨所附近的芦苇丛中发现了三名哨兵以及后勤辎重大队负责运送蔬菜瓜果和军服冬衣前往宪兵司令部和海军陆战队军营的佐佐江少尉及其下属共计二十人的尸体。可以确信他们都是今晨遇伏击身亡的,而他们的武器、证件、车辆、车上装载的食物和军服则被支那军情报人员用来伪装和迷惑我军。正是因为拥有了上述这些物资才使得他们蒙骗过了进入城区的数道检查哨,并最终成功混入宪兵司令部和宪兵总部之内生事制造混乱。而在随后的全市大搜索之中,我们在公共租界西区的一处僻静小巷子里以及一处码头仓库里发现了被他们丢弃的边三轮摩托车和两辆丰田一型卡车,但支那军情报人员却已经不知去向。但卑职相信,这些人一定还没有离开上海地界,只要给我一周,不,只要给我三天时间,卑职一定能够将他们一一从人海之中拎出来!”佐藤弘一少佐为了向桥本龙马介证明自己能力,不计后果地拍着胸脯保证道。

  “恩——看来你两并不是一无所获,你的这些情报线索很有参考价值。对了,你说支那情报分子去宪兵总部看守所提取要犯宁海元之时出示了盖有我私人印章和宪兵司令部公章的特别通行证和押解手令?这么看来,这两份证件就是这些支那情报分子搞这么大阵仗冒险来袭击宪兵司令部的动机了。宪兵司令部戒备严密,除了像这样大肆搞破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之外,肯定还需要从内部有人协助他们才行。佐藤,你可有什么蛛丝马迹以及怀疑对象吗?”桥本龙马介怀揣着双手,抬头盯着办公室的天花板上的吊灯,略有所思地询问道。

  “惭愧,目前就卑职手头仅有的线索来看,还无法确认我军内部是否有支那军的潜伏内线。但卑职会马上去梳理今日到会的所有人员的名单和身份,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丝端倪。”虽然是初冬时节,天气潮湿而又寒冷,但面对现场压抑凝滞的气氛以及桥本龙马介司令的连番追问,佐藤弘一少佐的额头上还是冒出了一层细小的汗珠。

  佐藤弘一少佐的这番回答显然不能让怒气正盛的桥本龙马介司令满意,眼瞅着桥本龙马介鼻翼扇动,太阳穴青筋暴起,又准备要动怒发作。一旁已经换上了一身军服的南造云子低声咳嗽了一下,吸引了在场两人的注意力。

  “南造小姐,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桥本龙马介心情不佳,没好气地扭头问道。

  “司令官阁下,恕小女冒昧。请问您对您的文职秘书大原沙耶加印象如何?”南造云子妙目一转却也并不气恼,她走上几步,别有深意地询问道。

  “大原小姐是个很要强的人。平时为人低调,不喜欢抛头露面。工作起来勤勤恳恳,从两年前开始在我手下做事以来从未犯过错误,我所有的行政命令文件的起草、整理工作都由她负责,我对她的工作态度十分满意,除此之外她还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是帝国女军人的典范。”桥本龙马介眯着眼睛,赞许地说道。

  “那您又对她的家世背景了解多少?”南造云子伸手捋了捋自己耳畔的发丝,耸了耸肩,似乎对桥本龙马介关于大原沙耶加工作态度上的赞许并不感兴趣。

  “大原小姐的家世背景吗?容我想想……我记得她是神奈川县横滨市人,祖上是开锁大匠,父母早亡,从小跟爷爷和小她一岁的弟弟一起生活。他的爷爷在昭和十年(公元1935年)春天就过世了。自此之后照顾弟弟的重担就落在了还在上高中的她的肩上。他的那个弟弟叫什么来着?昭和十三年随第十师团濑谷支队进击徐州台儿庄之时战亡了。现在她在日本国内已经没有任何亲人,按照规定作为军烈遗属大原小姐可以不必参军,但她在弟弟战亡半年之后就参了军,并在国内接受了无线电、文秘工作和医疗救护的培训。自昭和十四年(公元1939年)奉派遣军司令部指派来到我身边工作算起,已有两年时间。眼下租住在公共租界中区的一户本国侨民的家中,我所知道的关于大原小姐的档案情报就只有这些了。怎么,难道南造小姐你怀疑大原小姐就是支那军情报组织安插在我们宪兵司令部内部的卧底?”桥本龙马介警觉地反问道。

  “为人低调,性格内向,要强而又勤奋,远离亲情的温暖,最重要的弟弟在支那战场上战死,自己却又毅然从军,而且学习了无线电技术,并且长时间在您的身边工作……”南造云子右手托腮,朱唇轻启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耐人寻味的话,微蹙的眉头慢慢展开,随即似乎想通了什么似的轻笑冷哼了一声,盯着一脸诧异的桥本龙马介缓缓说道,“您不觉得这个您最信任的人身上有太多的巧合和您所不知道的秘密吗?”

  “南造小姐,你这是话里有话啊,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你有什么蛛丝马迹不妨直说,如果是毫无根据的胡乱猜测,那我可不答应。”桥本龙马介伸手轻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目光阴冷地说道。

  南造云子微微一笑,并没有立即作答。她缓步走上前去,从自己的军服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黑白相片,递给了办公桌后头的桥本龙马介。

  桥本龙马介满腹狐疑地接过了那张相片,仔细看了一眼,只见相片上是一个身穿和服的绝美女子以及一个西装笔挺,头戴礼帽、小臂上挂着橡木手杖,留着花白色大胡子的老年富豪。那个女子桥本龙马介自然认得,正是自己的文职秘书大原沙耶加。而那个神秘的老年富豪自己之前却从未见过。

  “照片上的女人确实是大原小姐,今早的欢送酒会上她身穿的正是这件和服。”一旁的佐藤弘一好奇地凑上前去,瞄了一眼之后肯定地指证道,随即他似乎在照片上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奇地询问道,”咦?这个老头又是谁?与会的政商界重要人物里头我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啊?!”

  “这个男人我也不认识,今次被邀请与会的政界大腕和金融大鳄我基本上都认识,而且他们都会第一时间上前与我攀谈几句。但我印象里头却没有这号人在我面前出现过。”桥本龙马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认识此人。

  “疑点就在这里。身为桥本司令您的文职秘书的大原小姐却挽着一个我们大家都不认识的可疑分子进入了会场。而这名老年男子在进入会场之后既没有上前跟您打招呼也没有跟在场的大腕们有任何的交流。最重要而又最令人起疑的是,发生爆炸前后谁都没看到过此人,在爆炸发生后的撤离人流中也没有此人的身影。他就像是一个来去匆匆,不可捉摸的魅影。要不是这张恰好被报社记者拍下的贵宾入场照片捕捉到了他的身影,否则他就好似完全没有出现过。而这个神秘的老者是否与您办公室发生的文件失窃与爆炸案有关联?大原小姐跟他又是什么关系?她是否知情以及是否参与此次恐怖袭击的计划?这一切目前都还在调查之中。”南造云子诡秘地一笑,饶有趣味地说道。

  “不过眼下可以肯定的是大原沙耶加必定知道一些关于此次恐怖袭击的情况,而且出于某种原因她并没有告诉我们也没有跟我们说实话。”桥本龙马介司令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若有所思地说道,随即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随即扭头询问道,“派人监控大原沙耶加租住的公寓了吗?”

  “我已经派了特高课的十五名帝国特工在他租住的公寓四周布防盯梢了,监听室也已经对她公寓内的电话线路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监听,如果大原小姐她有什么可疑的言行和举动,他们会立刻逮捕她。”南造云子面色冷峻地回答道。

  正说着忽然桥本龙马介司令办公桌上的电话机”叮铃铃——叮铃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桥本龙马介司令没好气地伸手接起了听筒,凑在耳边之后语气生硬地问道:“喂喂——我是桥本龙马介,请讲。”

  电话那头随即响起了一名日本特务焦急而又惊慌地声音:“喂喂,司令阁下您好,卑职是南造课长手下负责监视大原小姐宅邸的特工大队第三小队队长石田少尉……”

  “我明白了,你有何事?难道大原小姐那边出问题了吗?”桥本龙马介眉头紧皱,语气急促而又严厉地追问道。

  “出大事了,大原小姐她……她失踪了!”石田少尉又惊又怒,语气略显磕巴地大声报告道。

  “纳尼?!慢点,你给我说清楚了,你们不是有十五个人负责监视她吗?怎么还会让她给跑了?!”桥本龙马介闻言之后气急败坏地喝问道。

  “确实是这样的。从今天上午大原小姐受惊之后被桥下中尉送回宅邸之后,我们就受到了南造课长指派,负责对其住所进行监视。她在房间内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直到中午十二点许,她拉上了窗帘走进了浴室,似乎是打算洗澡,我们就没办法进行监视了,但浴室莲蓬头的放水声还是清晰可闻。直到十五分钟之前,眼见她已经洗了快两个小时但还没走出浴室,我们觉得蹊跷就派了两名特工到他租住的房间前叫门,但任凭我们怎么呼喊敲门,房间里头都无人应答。被逼无奈之下,我们撞开了大原小姐公寓的房门,但房间里头空无一人,只有浴室莲蓬头放出的水漫过了浴缸的边沿,顺着瓷砖与浴室房门之间的空隙流淌了出来。我们又撞开了浴室的门,里头也不见大原小姐的踪影,反倒发现了浴室的排风扇被人拆了下来,扔在了地上,大原小姐从安装排风扇的那个小窗户口钻了出去,然后跳上了挂在二楼背街的那面墙壁上的消防逃生梯而逃脱了。现在我们在现场留了三个人看守,其余的人都分散开四处搜寻她了……“石田少尉自知自己办事不利,难免受罚所以惶恐地回答道。

  “巴嘎雅鲁!饭桶,你们都是一群饭桶!你给我在现场老实待着,我和南造小姐马上就到!”桥本龙马介司令怒火中烧,一把将电话机的听筒狠狠地摁在了座机之上,随即转过身来,恼怒地下令道,“佐藤,立刻致电第十三军军部,让他们派一个步兵大队的士兵协助我们进行全城戒严,你立即召集宪兵大队封锁各个出入城区的路口、车站、码头,用以搜捕恐怖袭击胁从犯大原沙耶加!”

  “哈依!”佐藤弘一少佐行了一个军礼之后立刻转身离去,先去执行桥本的命令了。

  “南造小姐,你立刻致电李士群和丁默村,让他们76号派人出来协助你们特高课进行全城搜捕,务必要把大原沙耶加以及那些参与恐怖袭击的支那特工一网打尽、连根拔除!”桥本龙马介说话的时候刚才的那种狂怒暴躁之情已经一扫而空,肥硕的脸上的肌肉陡然之间变得绷直,脸庞立刻变得刚毅和阴狠了起来。一双三角眼之中重新焕发出了阴冷嗜血的神彩。原本好似一滩肥肉的身躯也似乎陡然之间年轻了十岁,一下子变得敏捷和灵巧了起来。南造云子仿佛觉得眼前的这个肥胖的男人已经不是自己所熟识的那个桥本龙马介,而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一头狡猾而又残忍的恶狼,随时准备将胆敢挑战他权威的敌人撕成碎片。

  …………

  就在桥本龙马介大发雷霆地下令全城搜捕大原沙耶加的同时,初冬时节的上海滩却已经是阴云密布,天空之中飘飘洒洒地降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虽然雪花并不大,跟北方的降雪量也无法相提并论,但气温却已经下降到了零下五度,再加上江南地区冬季特有的潮湿阴冷之感,更是让人觉得寒气直入骨髓。

  上海,闸北区,一条笔直的柏油街道上,寥寥几名行人在风雪之中匆匆行走着。天气寒冷人们都已经穿上了厚重的棉衣,戴上了棉或皮的帽子以及粗布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但在这行色匆匆的人群之中却有一名年轻的女子的身影显得独树一帜,格外引人瞩目。只见她披着一件毛呢大衣,贴身却只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蕾丝睡袍,光着一双修长的美腿,两只玉足上只穿着一双橘黄色的棉拖鞋。她就好似一名出浴的仙女一般在漫天飞舞的小雪中急急前行,柔顺的黑色秀发被寒风一吹,在她脑后轻舞飞扬。冻得通红的双脚踩着那双本应该在浴室中穿着的棉拖鞋,在已积攒了薄薄一层积雪的街道上留下了一串浅浅的脚印。

  回到家中的大原沙耶加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租住的公寓的周围多出了十几名陌生的面孔,这些人看似并无关联与常人无异,却一刻不间断地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时不时地凑在一起小声交谈着什么,一看就知道是特高课派来监视自己的日本特务。于是自知已经引起南造云子怀疑的她,假装沐浴,拉上了浴室的窗帘,遮挡住了日本特工的视线。用尽全力踹掉了浴室排风口的风扇,然后从仅能容纳一个儿童穿越的狭窄的排风口逃脱了出去。当时走得匆忙,她没能携带任何多余的衣物。只有身上披着的存放在浴室隔壁衣帽间的一件毛呢大衣以及身上穿着的那件蕾丝睡衣。

  她租住的公寓位于闸北区,她从家中脱逃以后就一路向北,她知道在彭浦镇那里,有一处中共地下党的秘密联络站。杨轶远和他的“利箭小组”偶尔会居住在那里进行一些秘密任务,自己只要赶在日军发现自己之前前往那里暂避,就一定能从上海这个魔窟之中脱身。

  现在天气寒冷,自己衣着单薄,不但要躲避日军抓捕,还要防止严寒对自己的身体造成的冻伤。一念及此,大原沙耶加赶紧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她走过一个街角,面前出现了一片树木花草众多的公共绿地。这里是一处名为“甘泉”的开放性公园,公园里头种植着成片成片的小松树。每一棵松树上都已经堆积起了一层白白的积雪。几名穿着棉衣,戴着绒线帽子和手套的日本小孩正在两名普通的日本夫妇的陪伴之下在公园之中玩耍,观赏雪景。精力旺盛的孩子们调皮地用脚飞踹着松树的树身,“哗啦啦——”树身颤抖之下,树枝上积攒的雪花霎时簌簌落下,孩子们这才心满意足地哇哇怪叫着四散跑开。然后继续找下一棵松树继续猛踹,尽管被大人们呵斥着,却依旧乐此不疲。

继续阅读:第二十三章 身处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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淞沪暗战之挥斩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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