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身边的宪兵下属们接连中枪倒地,自己这边发射的子弹却只能在那四辆加装有防弹钢板的汽车车上上留下几处焦灼的凹痕和擦痕,恼羞成怒的米村良田中佐终于忍不住大声用日语下令道:“用手雷……用手雷炸死他们!”
听到他的命令,余下的十几名日军宪兵立刻开始解拴在自己腰带上的甜瓜式手雷,拔下保险环,往地上一磕就准备向车队方向投掷过去。但日军宪兵们的一举一动自然都被“利剑小组”成员们看在眼里。不等他们将手中的手雷投掷出去,谢巍、安大牛手中的那两支加装有五十发弹鼓的汤普森冲锋枪的枪口就已经转向了他们。“哒哒哒——哒哒哒——”两支冲锋枪形成的交叉火力顿时将准备投掷手雷的五名日军宪兵打成了筛子。
近在咫尺的金泽军曹看着紧握香瓜手雷的那五名日军宪兵在自己面前被射杀在地,突然发应过来,他声嘶力竭地用日语冲周围的日军宪兵呼喊道:“散开!趴下!”但”趴下“两字还未出口,“轰——”金泽军曹只觉得自己的眼前白光一闪,五名被射杀在地的日军宪兵手中的那些还没来得及扔出去的甜瓜手雷集体爆炸了。火球腾空,砂石横飞,北城门附近的那一处沙袋垒成的简易工事顿时被硝烟和尘土笼罩。猛烈而又近在咫尺的爆炸当场把工事内剩余的六名日军和四名伪军炸翻在地,近在咫尺的金泽军曹虽幸免于难,但剧烈的爆炸声以及接踵而至的冲击波还是震穿了他双耳的鼓膜,五脏六腑也像颠了个儿一般,稍一动弹耳朵、鼻孔和眼睛里就开始淌血下来,双眼看出去都是血红一片。
“中佐阁下,您还好吧?”金泽军曹从被爆炸撕裂开来的沙袋后头挣扎着爬了起来,环视了一圈被炸得血肉模糊的下属们,随即冲另一处工事内的米村良田中佐大声询问道。
“放心,我还死不了呢!巴嘎雅鲁,重整队伍,给我死守住这里,千万不能让这些混蛋们给跑了!城内的长谷川中队应该已经听到了城北这里的爆炸和射击声,应该马上会赶过来支援的!”蹲在另一处工事内的米村良田中佐右手手背上鲜血直流,被烟火熏得发黑的脸上也满是擦痕,但心高气傲的他却没有选择逃跑,而是用左手捡起了自己的那把南部式佩枪,躲在工事的沙袋后头,依旧与“利剑小组”的成员们对射着。
“这支车队里头的武装分子装备的大多是美式和德式装备,一般的黑社会帮派显然没有这个财力,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与我们皇军做对。这些人肯定是重庆方面的军统人员假扮的!“金泽军曹冲着米村良田中佐大声说道。随即一个侧滚,避开了王子奇射来的一支羽箭以及陆子陵射来的两发大威力手枪弹,闪到了米村良田中佐的身边。
躲在工事内的沙袋和木排后头,再也不敢轻易冒头的两人耳朵里头清晰无误的听到了对面车队里那清脆的手枪射击声和密集的汤普森冲锋枪和连发模式的驳壳枪扫射声,在夕阳的余晖下,好几道火红的弹道从两人的头顶和左右手边飞过,向他们身后和身旁的日军宪兵们扑去。以单发的三八式步枪、简易的沙袋工事为主的日军宪兵们根本不是这些装备了半自动武器和防弹轿车的“利剑小组”成员们的对手。短短两三分钟的枪战过后,就有十二名日军宪兵和六名伪军被当场射杀,剩余的包括米村良田中佐、金泽军曹在内的七名日军和另外的四名伪军也是个个负伤。而陆子陵等人这边则只有比尔先生左肩上中了两枪、王子奇脸上被玻璃碎片划伤而已。
“停止射击!赶在城内的日军宪兵分队(约一个中队的兵力)赶来增援之前,迅速离开这里!”看着眼前已经被扫射得千疮百孔、一片狼藉的日军城北检查哨,坐在殿后的那辆雪佛兰卡车的驾驶室内的杨轶远高声下令道。顿时所有的射击都停止了下来,众人不理会残存日军的零星反抗,驾车的秦桐等人一踩油门,奔驰轿车碾压着日军士兵的尸体沿着出城的简易公路向北一路疾驰而去。
“该死的杂种们!”眼睁睁看着车队一行人只留下了满地的日军宪兵尸体和弹壳,驾驶着仅仅被日军枪弹击碎了多扇车窗、车门上下多出了十几处凹痕的汽车扬长而去,米村良田中佐再也难以遏制心中的怒火,他举起手中的南部式手枪一边冲着远去的车队背影徒劳的射击着一边怒火中烧地狂吼着。
“可恶,那个该死的霍夫曼大夫,居然敢跟支那军抵抗分子串通一气!不可原谅,不可原谅!我一定要灭了他们!”看着身边的日军宪兵和伪军们死伤惨重、血流满地,自己也是身负枪伤的米村良田中佐如同被魇住了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消失在北方地平线上的车队一行,咬牙切齿地赌咒发誓道。
…… ……
三十分钟后,在距离常熟县城北方十五华里左右的地方,车队一行停靠在了公路边上。
坐在殿后的雪佛兰卡车驾驶室内的陆子陵和杨轶远下得车来,跑到了前头的那三辆加装有防弹钢板的奔驰轿车边上,杨轶远关切地大声询问道:“我方有无人员伤亡?”
“头车上的比尔先生的左肩和左上臂各中了一枪,政委已经对其上了药并作了简单包扎,但弹头还留在体内无法取出,出血也没能完全止住,必须立即做手术。其余人员没有伤亡。”驾驶头车的秦桐打开了被日军步枪弹击碎了车窗玻璃的左前车门,探出脑袋皱了皱眉头回答道。
“二号车上的女同志们都没有出现伤亡,只是挡风玻璃全碎了,碎玻璃渣子还划伤了俺的脸,其他人都没事。”左脸上已经用胶布贴上了一块豆腐干大小纱布的王子奇回答道。
“三号车有俺在,当然是没事啦!哈哈哈——”安大牛从驾驶座上探出身子,略显自得地拍了拍胸脯爽朗大笑道。
“这回能以如此轻微的代价突出重围真是万幸啊!看来出发之前在车辆的车门、油箱和车尾等处加装防弹钢板真是明智的选择,真是有了这些轻武器无法击穿的钢板,才能让以小口径火器为主的日军无所适从、威力大减。”政委程季水下得车来,蹲下身子伸手抚摸着头车车身侧面的十几处触目惊心的凹痕和擦痕,心有余悸又万分庆幸地说道。
“我们都干了些什么?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死在我的面前,这太难以令人接受了。”乔恩-威廉姆斯先生蜷缩在后排座椅上,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脑袋,惊恐万分地喃喃道。
“也不知道米村这老鬼子是从哪里知道了你们这些欧美侨民在这车上,要不是他来横插一杠,我们早就顺利通过这常熟县城,也不必如此冒险的大开杀戒了。”陆子陵皱了皱眉,心存疑虑地说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前往沙洲县张家港跟接应我们的新四军战士们汇合,帮助威廉姆斯先生他们渡过长江吗?”大原沙耶加双手一摊,略显无奈和迷茫的询问道。
“距离沙洲县张家港还有几十公里的距离呢,现在先给所有车辆加油!”驾驶雪佛兰卡车的颜仕国从旁插话道,随即他从装有篷布的卡车车斗里半拉半拖地挪出来了一只半人多高的绿色小汽油桶,招了招手示意大伙上前帮忙。
“俺的亲娘啊!老颜你真是疯了,居然在后车厢里装着怎么危险的东西!要是刚才鬼子不是只盯着俺们那三辆小车放枪,而是对准你这车的后车厢来一梭子,那俺们还不都得被炸上天?”安大牛一看到那只小型汽油桶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冲着若无其事的颜仕国又惊又怒地吼道。
“放心,我把这个汽油桶放在了加装有防弹钢板的后车厢的最里头,周围摆上了一圈木头和柳条箱子,又在铁皮桶上绑了一圈防火防热的火浣布(石棉的俗称),一般的子弹根本伤不到它。就算车子被引燃了,因为有石棉包裹保护的关系,一时半会也不会爆炸,足够我们弃车逃生了。再说了因为这四辆车都安装了沉重的防弹钢板,耗油量大大增加,这一路行驶,要是不中途加油,汽车都得在半路趴窝。”颜仕国一边蹲下身子用橡皮软管给各车加油一边耐心解释道。
“好了好了,这事就这么办吧,这四辆车一加油,这小汽油桶也就直接见底了,以后不会有发生爆炸的危险了。回到刚才的问题吧。“陆子陵看到安大牛不服气的又想要出言顶撞几句,连忙上前岔开话题道。
“计划不能轻易更改更不能简单放弃,但现在形势危急也不能简单的按部就班而不做出一些应对之策。米村良田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这回他在我们手上栽了大跟斗,一定会重整队伍沿途追杀我们。我们必须留下一批人来阻击他们,以保证美欧侨民能够被顺利的送往苏中根据地。”杨轶远右手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略一思索之后沉声说道。
“没错那个什么米村良田一定会率兵追上来,他很可能会直接调动常熟县内的那个兵力达到一个中队的宪兵分队以及驻扎在县城周围的那两个伪军连。”程季水赞同地点了点头道。
“老颜,据你所知这一带的日伪军的装备如何?”杨轶远扭头询问正在给最后一辆奔驰轿车加油的颜仕国道。
“常熟县这儿的两个伪军连原先是这里的保安团,武器五花八门但都是些过时的老爷货,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构不成威胁。驻扎在常熟县城内的日军宪兵分队正好是一个标准日军中队的配置,包括一个19人的中队部,其中中队长一人、执行官一人、3个军士、4个卫生员、军官的勤务兵一人、司号员一人以及8个通信员,除此之外还有3个54人的小队。日军的一个小队有三个步兵班和一个装备三个掷弹筒的掷弹筒班共计54人组成。日军步兵班每班13人,包括1名班长、4名机枪射手和8名步枪兵。每个班有一挺轻机枪,围绕每挺轻机枪编制一个四人射击小组,包括指挥官、射手、两名携弹药的副射手,这四人是配备自卫手枪的,在战斗中有时也携带步枪,机枪射手除外; 其余八名步枪兵,每人一支单发三八式步枪。”颜仕国一边给车子加油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哦嚯——鬼子的火力要比预计的强上一些呢。”陆子陵挠了挠头,有些惊讶地说道。
“杨先生,感谢您和霍夫曼大夫承担了如此之大的风险将我们护送到了距离上海日军魔窟如此之远的地方,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了!剩下的路就让我们自己来走吧,我们就此告辞了……”乔恩-威廉姆斯突然从轿车里头钻了出来,一脸歉疚地向杨轶远等人说道。在他身后他那一家子连同莎莉-沃特森女士以及手臂负伤的比尔先生都陆续下了车,担心自己拖累到“利剑小组”众人而打算就此分道扬镳。
“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在这里跟我们分别无异于自寻死路!再说了,我们的任务就是护送你们渡过长江与在江北接应我们的新四军同志们汇合,现在我们的任务还没有达成,怎么能轻易就让你们身处险地?”程季水听罢之后情绪激动地说道。
“请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威廉姆斯先生,我们的任务是把你们六人安全地送抵长江北岸,途中比尔先生负了伤,确实是我们的失误,但我们不会就此放弃此次任务,我们一定会按照任务要求把你们送往江北根据地,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们!”杨轶远真诚地说道。
“不……杨先生,您别误会,我们没有任何不信任你们的意思。我的负伤也不是你们的责任,只怪我自己太天真,低估了日本鬼子的凶残程度……”被沃特森女士搀扶着,左肩膀上绑着厚厚纱布的比尔先生面色惨白如纸,几乎站立不稳地出言澄清道。
“那你这回就听我们的吧,乖乖地待在车里,由我们的队员护送你们前往沙洲县张家港的沿江一带,趁夜色把你们偷渡过江,别再起争执了。”陆子陵规劝他们道。
“OK,我们就听各位的安排吧。”威廉姆斯夫人拉了拉她丈夫乔恩-威廉姆斯的胳膊回答道,乔恩-威廉姆斯跟比尔先生对视一眼,也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后众人重又回到了各自的汽车里。
恰好此事颜仕国也已经给最后一辆奔驰轿车加完了汽油。王子奇百思不得其解地对“利剑小组”的众人询问道:“米村良田中佐怎么会知道霍夫曼大夫的车里头装有欧美侨民?难道我们的队伍里头出了个叛徒?”
王子奇抛出的这个疑问也是在场众人急切想要知道的,叛徒的问题也是众人最为敏感的。队伍里头要是真的出现了叛徒,队员之间的信任和友谊就会出现隔膜和裂痕,导致队员之间互相不信任,最终导致队伍变得一盘散沙。而叛徒一旦将队伍的机密信息提供给敌方,将直接导致队伍任务失败,队员们也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我们的队伍有问题,不要随意揣测!”杨轶远厉声呵斥道。
“但是米村良田中佐摆明了就是冲着俺们来的,这组长您又怎么解释?据俺所知,俺们今天会通过常熟县城前往沙洲县这消息只有俺们‘利剑小组’核心的七人,外加大原小姐、霍夫曼大夫、老颜以及新四军苏中军区的首长们才知道。老颜和首长们都跟鬼子斗智斗勇了四年了,肯定没问题,霍夫曼大夫冒着风险帮了俺们这么多回了,应该也没可能,剩下的就只有俺们七个加上大原小姐了,按打死也不相信哥几个里头会出叛徒,剩下的就只有……就只有……。”安大牛掰着手指头,眉头紧锁着一一排除道。
“安大牛你什么意思?你这是怀疑大原小姐了?你可别忘了,是谁冒着被炸弹炸死、被日军识破的风险,窃取到了最为关键的特别通行证和桥本龙马介亲笔签署的押解手令?”陆子陵见安大牛怀疑起了大原沙耶加,立刻不悦地出言打断了他。
“俺……俺也没说这叛徒就是她啊!俺这不正在一一排除呢吗?”安大牛嘴笨,一时之间解释不清楚,又看到陆子陵面有怒色,干脆直接闭嘴了。
“那个,刚才不小心听到你们在讨论米村良田中佐究竟是怎么发现我们藏身在霍夫曼大夫车里的。我看不是因为你们队伍里出了叛徒的原因,而是肯能因为我的关系……”众人正争论着,突然走在最后由沃特森女士搀扶着的比尔先生挣扎着踉跄着走了回来,深表愧疚地说道,打断了众人的争论。
“哦?怎么说”颜仕国好奇地询问道,众人也把各自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了面有愧色的比尔先生。
“那个……在经过太仓县县城外的日军检查哨的时候,那名带队的日军中尉曾经在一年前接受过我的独家采访。当时他向我所乘坐的汽车里看了两眼,可能当时就认出我来了。但因为他并没有当场指认我并且放行了我们的车队,所以我存了侥幸心理,以为他没认出来而且也没告诉你们。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检查我们的车辆之后眼神就有点不太对劲了,可能在我们走后就给他的上级米村良田中佐拨打了电话,米村良田中佐接到电话之后可能就在太仓县城周边我们可能前往的地点布下了伏兵,而他自己则直接率队从苏州宪兵队抄近路赶往我们最可能经过的常熟县城。”比尔先生虚弱地喘着粗气,勉强将这段自己的猜想用并不怎么熟练的中文说了出来。
“着啊!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为什么米村良田中佐一看到我们就会说‘还好是赶上了!’,原来他早就收到了情报,算准了这座常熟县城是离开太仓县城北上的我们的必经之路,所以打算在这里守株待兔呢!”王子奇右拳击打了一下左手掌心,恍然大悟道。
“嗯,却是这么一来就能解释得通了。”杨轶远低沉着脑袋伸手摩挲着下颚上的胡渣,点头赞同道。
“感谢比尔先生消除了我们的疑虑。不过以后要是发觉有任何异常的情况,还请您及时告知我们的同志,我们好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程季水如释重负而又略带责备地说道。
“一定一定,我以后再也不会有丝毫的顾虑和迟疑了。”比尔先生如同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随后他就被沃特森女士重新搀扶到了第三辆奔驰轿车的后排座椅上。
“各位,为了防止车队被鬼子咬住尾巴不撒嘴,必须要有人主动留下负责断后!谁愿意跟我一起留下?”杨轶远看到比尔先生等人远去了,立刻转身严肃地询问道。
“组长,让我、大牛和老王留下来帮你吧。老颜是向导,只有他才知道正确的渡江地点,不能留下来;谢巍和秦桐要负责开车,也不能留下来;老程是政委,没了您的车队必须要由他指挥和带往沙洲县,我、老王和大牛格斗能力好,枪也打得准,还都会驾驶技术,留下来帮助你最适合不过了。”陆子陵信心满满,毛遂自荐道。
“可以!”杨轶远点了点头,随后指了指颜仕国等人下令道,“老颜,你跟安大牛调换一下,你负责开三号车,安大牛留下来负责驾驶雪佛兰卡车。二号车改由谢巍驾驶,王子奇带上折叠弩和汤普森冲锋枪到雪佛兰卡车的后车厢里头去。”
“老颜,车厢里头‘那玩意儿’带了吗?”王子奇经过颜仕国身边的时候,努了努嘴,轻声询问道。
“放心吧,早给你备下了,一共三发。敲掉那小汽油桶的桶底,把那‘玩意儿’装填在里头就能用了,效果杠杠的!另外我还给你备下了一些私货,就在后车厢的大柳条箱子里装着,可别给安大牛同志看到了,否则他又要胡咧咧。”颜仕国也同样神秘兮兮地冲他眨巴了一下眼睛,颇为自信地说道。
“嘿,老颜真有你的,你真是什么东西都能搞到啊!好极了!有了那些玩意儿加上两支汤普森冲锋枪,这回够小鬼子喝一壶的了!”王子奇兴奋地给了颜仕国一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着准备大干一场。
几乎与此同时,在常熟县城内,驻防于此的常熟宪兵分队在中队长长谷川泰三中佐率领下,在城北枪战发生之后的五分钟左右就赶到了现场,但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倒毙在地的十几名日伪军的尸体以及包括米村良田中佐、金泽军曹在内的数名皮开肉绽的伤员。
“报告米村中佐,长谷川中队已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对支那武装分子进行追击!”在对伤员进行紧急医治之后,长谷川中佐按照狂怒不已的米村良田中佐之指示,集结了城中所有的日军宪兵部队于北门之外,准备遵照他的指令开展对“利剑小组”车队的追击。
“巴嘎雅鲁,这群该死的支那猪!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杀死这么多优秀的帝国武士,我绝对无法饶恕他们!这些支那抵抗分子协助本应该被关入集中营的欧美侨民逃离上海、公然与我们大日本皇军作对、袭击我们皇军,真是罪无可恕!长谷川大尉,你随我一起亲自带队,务必在这群抵抗分子逃离常熟县地界之前追上他们并就地歼灭!”米村良田中佐的右手手腕已经绑上了厚厚的绷带并用纱布吊在脖子上,他看着正在搬运日军尸体的伪军们,难掩心中怒火,气急败坏地冲长谷川泰三大尉下令道。
“哈依,但是中佐阁下,您的右手腕受了枪伤,如果不及时接受进一步详细的治疗,恐怕以后会留下后遗症,影响右手的功能。您是不是留下来,跟金泽军曹一起转往苏州市内的军医院接受治疗?追击抵抗分子的任务交由我来办就可以了。”身材瘦高,皮肤黝黑的长谷川泰三大尉有些忧虑地请示道。
“我这点小伤不碍事,你不必担心!你只需要命令皇协军将金泽军曹送往苏州就行了。我现在只想要亲手搞死那些白皮猪以及那个开枪打伤我的支那抵抗分子,你听明白了没有?!如果因为你的优柔寡断而没能让我逮到他们,你知道你自己的下场会是怎么样吧?我可是听说了,你跟此次车队的主人,那个德国教会医院的霍夫曼大夫私交甚密啊!”米村良田中佐略显粗暴地打断了长谷川大尉的建言,恶声恶气地说道。
“没……没有这回事!中佐阁下,您别听信那些道听途说的假消息!我的内人前阵子身体不适,在霍夫曼大夫开设的教会医院里治疗了一段时间,我前去探望了几次,我跟霍夫曼大夫仅有一面之缘,我跟他的关系也仅限于病人家属和主治大夫的关系,请您务必要相信我!”听到米村良田中佐的那番指控和恫吓,长谷川大尉的面孔明显因为惊愕而扭曲了一下,他连忙出言为自己辩解道。因为紧张以及讨好米村良田的关系,长谷川大尉特地将称呼将官才能用的“阁下”的尊称用到了只是中佐的米村良田身上,这让自视甚高、虚荣心极大的米村良田十分受用。
“没有最好,霍夫曼大夫里通支那抵抗分子,他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朋友了,而是我们的敌人!”米村良田恶狠狠地教训道,随后他瞟了一眼长谷川大尉身后的那几辆九七式边三轮摩托车和丰田一型卡车,有些不满地询问道:“你们中队怎么只有这些车辆?”
“哈依,中佐阁下,真是万分抱歉。我们宪兵分队只是一支驻屯中队,所以配属的交通工具比不上其他战斗部队,像卡车这样的重型车辆更是异常稀缺。现在城内只有这八辆九七式边三轮摩托外加两辆丰田一型卡车,仅能运输四个步兵班,合计52人。”长谷川大尉皱着眉头略显无奈地汇报道。
“52人?这连一个标准步兵小队的人数都不够啊!嗯……算了,追击那些该死的支那抵抗分子要紧,就挑选四个最为精锐的步兵班上车吧,其余人等负责守城吧。不要耽搁了,立刻出发!”米村良田中佐十分懊恼地妥协道,日本陆军缺乏摩托化车辆,有些联队的辎重部队还在依靠原始的骡马运输战略物资,现在这个小小的宪兵分队能有八辆摩托和两辆载重5吨的丰田卡车已经让他十分吃惊了。
“哈依!第一小队留下四名列兵,其余人迅速登车,立即出发,快快!”长谷川大尉立刻冲身后的一支54人的标准步兵小队下令道。随后他与手腕负伤的米村良田中佐一起乘坐到了其中一辆丰田卡车的驾驶室里。
…… ……
负责殿后阻击延误追袭日军的杨轶远、陆子陵、安大牛、王子奇四人埋伏在常熟县城到沙洲县城之间的公路两侧,这里距离常熟县城北门有十五华里左右,两旁都是长着一人多高的芦苇和蒿草的滩涂荒地。为了干掉追袭日军队伍里可能出现的卡车,他们特地将由颜仕国搞来的两个混合了铁钉、铁片和玻璃渣子的炸药包做成了炸药地雷,埋设在了道路正中。
陆子陵和杨轶远藏身在公路左侧的一处一人高的蒿草丛中,只要小鬼子不进入蒿草丛搜查,任谁也不会发现他们。
而负责起爆炸药地雷的王子奇以及需要驾驶雪佛兰卡车的安大牛则藏身在公路右侧大约二十米的一个小土坡后头,在这个可能是某朝古人的荒坟大冢的土坡上,安大牛和王子奇利用卡车上的铁锹抓紧时间挖掘了一个双人作战掩体,并且利用蒿草和芦苇进行了覆盖伪装。这个掩体并没有设在土坡的顶部,而是射在了面向公路的那侧坡面上,所以观察孔和射击孔隐藏起来都十分方便。之后把用来起爆炸药地雷的几十米长的电线埋好拖进了这个掩体内,两个人一人手持汤普森冲锋枪,一人手持起爆器,眼睛透过观察孔一眨不眨地盯着简易公路的南边。
天已经逐渐暗了下来,这条本就没有多少车辆和行人往来且远离村镇的简易公路更是显得寂静无人。杨轶远和陆子陵趴在蒿草丛中一动不动,他们手中的汤普森冲锋枪和柯尔特手枪早就已经上膛了,他们的身边还码放着“利剑小组”手头上仅有的四枚长柄手榴弹。他们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地趴在地上,等待着日军追袭部队的到来。
在他们挖好掩体,埋设好地雷之后仅仅过了大约二十多分钟,接近傍晚十八点的时候,由八辆开道的九七式边三轮摩托车和两辆丰田一型卡车组成的追击车队沿着公路远远地开来了。那八辆九七式边三轮摩托车的车斗上面都驾着一挺歪把子轻机枪,时不时就对任何鬼子认为可疑的地方胡乱开上两枪。大老远的众人就看到了车头灯照射出的强光,杨轶远举起手边的一个伸缩式单筒望远镜向车队看去,丰田卡车上插着的日本膏药旗在镜头里头随风摇曳,仿佛在示威一般。
杨轶远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他冲陆子陵轻声说道:“看来我们估算的没错,米村良田这老鬼子真的恼羞成怒,带上了常熟县城内的所有机动兵力准备要来追剿我们了。他现在就坐在第一辆卡车的驾驶室里,他的身边则是常熟宪兵分队的分队长长谷川泰三大尉。”
“小鬼子还真来了,而且一来就是八辆摩托车和两辆卡车,看人数足有一个小队,一个带队的大尉外加一个气急败坏的中佐,这次我们能干他一票大的了!”陆子陵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柯尔特手枪的枪把,略显兴奋地回答道。
…… ……
负责引爆炸药地雷的王子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鬼子车队里头的那第一辆丰田卡车,三辆九七式边三轮摩托车首先驶过了埋设有炸药地雷的路段。鬼子机枪射手胡乱打来的一梭子机枪弹几乎是擦着观察孔射入了土坡的泥土里,打得好一阵的尘土纷飞。但练武出身并以胆大著称的王子奇却并不为所动。杨轶远事前嘱咐过他,这是鬼子在进行火力侦察,自己绝对不能动,一动就暴露了。
等到第一辆插有膏药旗并载满荷枪实弹的鬼子宪兵的丰田一型卡车通过埋设有炸药地雷的路段的时候,王子奇毫不犹豫一把摁下了起爆按钮。
…… ……
右手手腕负伤,被绷带绑着吊在脖子上的米村良田中佐大马金刀地坐在第一辆丰田卡车的副驾驶座上,脸色阴沉面色不善,一柄佐官刀杵在双腿中间。而常熟宪兵分队的指挥官长谷川泰三大尉则坐在他的右侧靠车门的副驾驶座上,和左侧负责开车的那名上等兵一样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突然“轰隆”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在米村良田乘坐的卡车周围响起,米村良田就感到自己所乘坐的那辆丰田卡车车身下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冲击力,随即车身下冒出了一团耀眼的火光,在火光和冲击波的裹挟之下车身猛然一震几乎腾空而起,车身剧烈抖动了一下之后顿时向左倾覆在地。挡风玻璃和车窗玻璃在爆炸之中瞬间炸裂开来,被摔得七荤八素的米村良田中佐挣扎着透过挡风玻璃上的大洞从开始冒烟的驾驶室里爬了出来,幸运的是他仅仅是被一片从车底穿进来的弹片削中了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