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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汗2019-11-05 10:5413,454

  十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老王叔还有大妈一脸紧张地站在炕前。直到我从炕上坐起来,老两口才长长吐了口气。我问他们怎么了,大妈先说了话:你这孩子把我们吓死了,昨天晚上半夜回来就不说话,一个人愣愣地回了屋,夜里就听你一个人在屋里喊着什么。今早儿你大叔来叫你,怎么叫你也不应。等我俩进了屋才发现你穿着衣服躺在炕上,满头大汗。我摸了一下你脑门,这个烫人呀。连忙给你盖了床被,你都睡了差不多大半天了,这才醒过神。

  我的头像裂开一样疼,我不断地揉着头,我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我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我是怎么样回到马场的,我还以为我会死在天池的湖底。难道昨晚的一切又只是我的梦吗?我已经开始分不清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了。老王叔看我揉着头痛苦的样子关切地问我:娃怎么啦?昨天晚上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我抬起头看着老王叔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他我见到一切,我想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老王叔见我不说话接着问我:你是不是去了麒麟山那边?我的心里一惊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可老王叔还是从的我眼神中看出了什么他继续说着:你呀,那麒麟山虽然不高,但却是有名的鬼打墙,经常有人在那山坡上转不出来。你昨天一定是撞了邪,我夜里还听你在屋子里喊着什么麒麟、麒麟的。我真的喊了?老王叔点了点头:没听太真,但有几句还是听到了的,你一边说什么麒麟一边还喊着什么。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大妈手里拿着只碗走了进来打断了老王叔的话:别追着孩子问了,什么中邪,就是夜里着凉了,刚吃完饭一身汗就跑出去一定是受了风寒。来赶快把药喝了。我接过大妈手里的碗,把碗里那黑黑的药汁一口喝下,我也希望这些都是我得病以后的幻觉。那药可真苦,喝完了药我脱去了外衣,外衣也如被水洗过一样湿漉漉,盖上了被子我很快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是半夜。我又渴又饿,想从床上爬起来去厨房找些吃的,结果刚爬起来就看到几个碟碗摆在炕头。我借着月光看到碗碟里放着棒子面的窝头,咸菜还有一大碗蛋花汤,我端起汤咕咚几口就喝光了。我拿起窝头就啃,结果被噎得不住地打嗝。我坐在坑上不住地捶着胸口,把头转向窗外,一轮明月正挂在天上,隐约可以看到马场外的麒麟与白狼山,两个黑黑的轮廓屹立夜空当中。我不禁叹了口气,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感觉越熟悉,那种熟悉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每一次奇遇之后我的心里都会多一份这样的感觉。但每到想努力回忆些什么时,却又偏偏想不出,似乎还缺少一个关键性的环节。现在的我有点渴望知道真相,又怕知道真相后我自己接受不了,就像肃慎所说的那些。想起肃慎我感觉他是有些高深莫测。他在这长白山好像就是专门等我,他一再提醒我到底有何目的呢?我隐约记得他对我说了复国、复族的事情。难道在这新社会里,他还有这种建设帝制的想法吗?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又开始有点不安,却说不出来为什么了。

  虽然还是深夜,但我现在刚刚醒来又吃了个饱,怎么也不想再睡便披上衣服悄悄走出屋子。刚走出屋子,虎子便从窝里坐了起来,鼻子里发出低哼走到了我的身边。我拍了拍它的头,虎子的大舌头便在我的手心里舔来舔去。我蹲下来和虎子玩了一会,便起身向后院走去,虎子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跟我过来。刚走进后院,我就发现有什么躺在草堆那里。我悄悄走过去看,果然是二宝。它蜷成一团头枕在前腿。当我走近它时它睁开眼睛,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紧张地站起来,而是依然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我坐了下来靠着它的身体,在我们接触的那一瞬间,我能感觉到它身体紧张的一颤,其实我也是像它一样紧张呀。可是当我完全靠在它的身体上时,它长长地打了一声响鼻便不再动了。

  我与二宝越来越接近,也开始彼此熟悉。我把手放在它的身体上,它的身体坚实温暖,身上棕色的毛还是那么顺滑,我轻轻拂过它的身体,二宝一动不动,只是胸膛不住地起伏。它的鬃毛从来没有修整过,长长的就像少女的长发一样散在身上,我拨开它脸上的鬃毛,看着二宝那双大眼睛,我似乎可以感觉它想向我说些什么。我也有许多事想问它,可是我又应该怎么向它问。我突然想起什么,把手放在它的额头上,二宝那宽宽的额头上平平整整哪来的角。二宝似乎很喜欢我摸它的头,它轻轻地晃着头。我在心里笑了自己一下,棕色的二宝又怎么可能是麒麟呢?

  快入冬了夜似乎特别漫长。夜风也很冷,我把身上的衣服扣子系好,然后拉了好多干草在身上,这让我感觉好多了,这样虽然一点也不冷了,却又让人有了睡意。最后我还是靠在二宝身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周围的嘈杂声弄醒,睁开眼才发现太阳已经照到了我的屁股上。马棚里的马早已经醒来,有些正在低头吃着草,有些站在那里与其他的同伴互相蹭着身体。我发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披上了一件羊皮袄,我知道那是老王叔的,一定是老王叔发现我睡在草堆里了。我从干草堆里爬起来手拎着大衣向前院去,结果正和向后院走的老王叔走个撞面。我跟他打了声招呼,老王叔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看起来老王叔有点生气,我又跟着老王叔走回到后院。老王叔挨匹马仔细地看着,不时还摸摸这匹,拍拍那匹。我站在老王叔身后说:老王叔我今天和你一起上山打草吧。老王叔头也不回:都入冬了,哪还有多少草呀,马场的草够用了。没想到撞个钉子,我站在老王叔身后没再说话。老王叔突然回过头盯着期我看了一会然后拍了拍我肩膀:去吃饭吧,等吃完饭咱爷俩出去转转。

  我几口把饭吃完急忙跑出屋子。老王叔已经等在院子里了,他看见我就把旱烟袋往鞋底敲了敲:走!咱上山。说完便背着手走在了前面,我连忙快走几步跟了上去。走出马场才发现老王叔的脚步竟然是直冲麒麟山去的,还没有等我问他,老王叔却自己说了起来,好像是对我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娃儿,在这里老一辈都知道一个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风水先生来到这麒麟山上。他用罗盘在这山上测了三天三夜,最后又来到了山下的一家财主家。那时和现在一样也已经是寒冬腊月,而那户财主家的四合院的瓦房上,却长了一棵碧绿的青草。那风水先生要用一锭金子买这棵青草,财主心里纳闷,但并没有声张,他叫来了自己的三个兄弟把这个风水先生接到了家里热情款待。被灌醉的风水先生告诉财主,原来财主家房上的草是棵仙草,用它可以引出麒麟山上的麒麟,得到麒麟便可以长生不老。财主四人骗风水先生说出了用那棵仙草引出麒麟的方法,便将风水先生打死了。在正月十八那天,他们四个人按照风水光生说的时间取下房上的青草来到了这块断崖上,把整棵草放在一处小石凹里。结果立刻凭空就出现了一只像马但又不是马的棕色野兽,张口去吃那宝草。财主和他的三个兄弟马上冲了出去,他们每个人都抱住了麒麟的一条腿。可是兄弟四人都有私心,他们都说是自己先抓到的,谁都不肯让手。就在他们争执的时候,那麒麟腾空而起。把兄弟四人都甩下了山崖,后来人们便在这里盖了座麒麟庙,而这个断崖就叫做抢马崖了。

  背着双手的老王叔从后面看上去背有些驼,略显老态,他一边往崖上踱着一边给我讲着。他时而低头叹息,时而扬起头像是在回忆些什么。老王叔那好像铜器摩擦一般的嗓音在寒冷的空气里有细微的回声,在我的耳边回荡不己。我不禁听得入了神,又站在那个小山坡上,我才知道这个断崖以及眼前的破庙背后竟然有着这样的一个传说。而我的耳朵里现在却反复回响着刚老王叔说的麒麟,长生不老这几个词。

  老王叔走到庙门前,看着麒麟门的破落样子。他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用手扶起两扇靠在一起的庙门。结果从门缝落下好多灰尘来,我走过去帮把他把两扇门靠在门框上。我和老王叔一边拨去空中的蜘蛛网一边往里走着,庙里黑漆漆的,借着背后的太阳光我看到了神案上的石像。很奇怪庙里供的并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一只身子像马,头像龙的野兽,这便是老王叔口中的麒麟吧。我叫了一声老王叔,想问他带我来这干吗?老王叔摆摆手,先别说话,跟我一起拜拜。我和老王叔站在神案前对着石像拜了三拜,老王叔回过头对我说:这庙可真是有神灵的,当年小日本刚进村时鬼子把我们村老少都带到了这里,当时带队的鬼子叫山本,为了给我们村一个下马威他说要当着大伙的面把这麒麟的头给砍下来。结果刀刚一砍在这泥像身上,刀刃就折了弹回去扎在了他自己身上。日本鬼子怎么没想到自己的队长竟然就这么死了,气得当场把我们村长给枪毙了,也把这麒麟庙给砸了,最后还把我们村子一把火给烧了。现在你看到的村子已经不是原来的村子了,那时我们村子还叫麒麟村呢。老王叔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拿起些树枝清除着神案上的蜘蛛网和灰尘,我也连忙走过去帮老王叔。凑近了我果然看到那泥像脖子处有一道深深的砍痕。这时老王叔突然说:你和那马驹是怎么回事呀?结果神案上的灰尘扬起,我被呛得猛烈地咳嗽起来。老王叔回头看了看我,没有说话,但我总觉得他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对我说,眼神里也有着奇怪的东西。不过最终他只是冲我摆摆手:娃儿这太埋汰了,你还是出去呆会吧。

  我一个人走出破庙,顺着墙边往庙的后面走,破庙的后墙便是那断崖,从这里我才看到对面白狼山的背面原来也是一个小山坡,位置与形状与这边的相差无几,但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只是有一面山墙又直又陡,仿佛刀削的一样。我还想再往前走一些,却不想从断崖吹来一阵山风,呼地一下把我的军帽给吹飞了,我连忙回头去找,却看见肃慎站在那里手拿着我的军帽冲着我微笑。

  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肃慎每次出现都要这样神秘兮兮的,但现在我还是挺期待他的出现的,因为我要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我几步跑到他面前刚要说话,结果肃慎倒是先开了口:

  抢马崖边麒麟庙,断狼坡上白狼石。申,现在已经到了我们的关键时刻。

  什么关键时刻?肃慎,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那晚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想找到麒麟到底是什么目的?

  对我这一连串的问题,肃慎并没有回答反而对我说:申,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上次没有成功我不怪你,不过后天便是十五,月圆之时你一定要到断狼坡来。说完肃慎便转身离开,我追上去,却不想刚转过墙角正好撞在老王叔的身上。老王叔哎哟一声差点摔倒,我连忙抱住他。老王叔站稳看清是我说,哎你小子毛毛愣愣的跑啥呀。我问老王叔:你有没有看到刚才过去一个人?那个人最近……老王叔看着我的眼睛:娃儿,你慌里慌张的说啥呢,什么人?这里离镇子那么远,根本没有人到这的。我四处张望了一下,果然早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我想对老王叔说肃慎的事情,但是看着老王叔那严肃的脸,我想他一定不会相信我的话,便把那些话悄悄咽到了肚子里。

  和老王叔一齐走下山的时候,我指着对面白狼山上的小山坡问老王叔:老王叔,这个小山坡叫抢马崖,那对面有没有什么名字。断狼坡。老王叔说完便闷着头向前走,我感觉老王叔好像心里有事,便问他怎么了。老王叔回头看看我,见我头上的帽子戴歪了,便帮我正了正,然后说:娃,你说邪不邪。我这两天心里总有点不稳当,刚才我一碰那泥麒麟,麒麟的头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唉……

  十二

  也许是因为还在在意上午庙里的事情,老王叔一下午都一个人呆在后院马棚,我过去看了几眼,他一直坐在那里望着空空的马棚不说话。看着他那个样子我也不敢过去,便回到屋子里陪大妈。大妈手里似乎有忙不完的针线活,几乎有空的时间就在那里缝缝补补。我坐在炕上一边帮大妈绕着线头一边和她唠嗑。我能看出大妈挺特别喜欢我待在她身边,脸上一直笑呵呵的。我告诉大妈今天和老王叔一起去了山上的麒麟庙。大妈一边低着头缝衣服一边说:这老头子,现在还有这份闲心。我问大妈知道麒麟庙的传说吗?

  大妈点了点头,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些事只要是长白山的人都知道。

  是真的有麒麟和白狼吗?

  大妈停下手里的活,把手里做了一半的棉衣往我身上比了比说:那又有谁见过呢,从小就听老人讲,到现在自己也一把年纪了,可除了对面的两座山就啥也没见过了。都说得麒麟能长生不老,得到白狼能得到天下。

  能得到天下?

  瞎扯呗。说完大妈自己笑了,我觉得这就是山里的爷们喝醉了酒在逗闷子。这山里人世世代代都在这山上,哪知道什么天下,想长生不老倒是真的。就说那老头子,还把那坛什么麒麟酒当宝贝。人哪能长生不老呀,只求世道太平,安安稳稳地过上一辈子就好了。

  我听了大妈的话不由地反复咀嚼着:只求世道太平,安安稳稳地过上一辈子就好了。

  是呀。我和你大叔这辈子是闹腾过来的,从小是被地主山匪欺负,后来是日本鬼子。好不容易解放了,大家过上好日子,倒还真想多活两年呢。现在就想着快点打完朝鲜这仗,咱中国就再也不打仗了,家家都过好日子。

  听了大妈的话。我从炕上站起来:大妈,我,一个志愿军战士向您保证,一定打败朝鲜的美国佬。保护好国家。

  大妈被我的话逗得呵呵直笑,咬断了手上的线头对我说:呵,那我可先得喂饱咱的小志愿军。我这就去做饭,这衣服做得差不多了,我得赶着点。看这天,马上就要下雪了。

  大妈在厨房里忙活晚饭,我从窗户望出去看到老王叔背着手往院外走,我知道他是去叫马回圈。我几步跑出屋,跟在老王叔的身后。老王叔停了一下,侧了下头,马上又转了回去继续向前走去。我感觉从今天早上起老王叔就有点怪怪的,我跟在他后面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着。到了山脚下,老王叔拿起胸口挂着的哨子,用力吹响,哨声再次响彻整个山谷。我站在老王叔身后望向天空,天空上几块浮云被夕阳映得通红,远处那些早已经没了绿色的山坡也如同烧着一般。看着军马们披着红霞从山坡上缓缓跑下,我的心一下子豁然开朗。好像前些日子的种种一下子都不见了,这天地间只剩下我,老王叔还有这些军马。我叫了一声老王叔,老王叔转过头看着我,脸上带着笑容。他长吐了一口气说:马上就要下雪啦。

  晚饭是大妈包的混着棒子面的山菜馅的大蒸饺,大妈一边往我碗里放着黄澄澄的饺子一边说:明天就是入冬啦应该吃饺子,可惜咱家也没有什么肉,只能做素馅的还是些山野菜,对不住你了。怎么会呢?高兴还来不及呢。我接过碗,看着那热腾腾大得跟金元宝一样的饺子就已经馋得不行了,一把抓起来却不想那饺子烫得手拿不住。我连忙又扔回碗里,老王叔和大妈一起笑了。我用手掰开大饺子,一股热气立刻蹿了出来,我立刻闻到了野山菜混合棒子面的清香,顾不得烫手还是抓起一半吃了起来。看着我大口大口吃饺子的样子,大妈特别高兴还没有等我吃完便又往我碗里放了第二个饺子,我一边吃一边问老王叔:老王叔,大妈你们是怎么知道要下雪的呢?我看这天和以前没有什么不一样呀。老王叔笑着说:活在这几十年了,看天就跟自己孩子的脸一样,啥时哭,啥时笑心里都有底的。我和老王叔一边吃着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突然我想起什么就问老王叔:老王叔,你知道这山上有一个族叫肃慎族的吗?老王叔正捧着饺子听了我的话愣了一下:啥?肃慎族?长白山上就有汉族,朝鲜族,还有满族,哪来的什么肃慎族。我哦了一声继续问他:那老王叔,这麒麟白狼的事到底是从哪开始传的呢?得到白狼真的能得到天下吗?老王叔猛地把手里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摔:瞎说啥?这又是谁告诉你乱七八糟的。我不明白老王叔为什么这么生气,就不再开口说话,闷头吃着饭。大妈看不过去用筷子敲了敲老王叔的手背:咋啦咋啦,是我告诉孩子的。就兴你神神叨叨的,我就不能给孩子讲点故事呀。这些事在这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就你把它当回事。老王叔被大妈这么一说也开始闷头吃饭不说话了,结果这顿饺子越吃越难受,棒子面也像卡在我嗓子眼里一样,让我开始觉得咽不下去了。我放下碗筷说了声我吃饱子便走出了屋子,刚把门带上,就听到老王叔冲着大妈大声说:你个老婆子,懂些什么!以后这些事少讲。

  不知为什么听了老王叔的话我有点难受,我感觉老王叔还是把我当了外人。这让我一下子没了精神,本来自己根本不应该在这老山沟里呆着,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硬要留下来。想到这我也开始生自己的闷气了,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蒙上被子就开始睡觉。朦胧里好像听到大妈在叫我的名字,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也没有起床。等我从再一次睁开眼时,周围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我本来想继续睡去,却不想身下的炕如同火炉一般烤得我口干舌燥,原来今天大妈把我屋子里的炕也烧着了。我没有脱外衣就睡了当然受不了了。我起床穿上鞋摸到厨房喝了一大碗水,人才感觉舒服了好多。我一只手拿着碗另一只手扶着水缸沿,突然发现这一幕好像在前几天刚刚发生过。想起了老王叔的那坛酒,我又忍不住笑了。我又跑到后院想看二宝在不在,结果二宝不在后院。天气越来越冷,在外面站了一会就被风吹个透心凉,连忙跑回了屋。就在我走到自己小屋我听到大屋里似乎有什么动静,我站在走廊仔细听了下,却又什么也的不到了,可能是老王叔刚才睡觉时翻了个身吧。我也没有多想什么,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再躺回床上,还是没有一点睡意。我把双手枕在脑袋下面,瞪大眼睛向窗外望去。窗外却一片黑漆漆的,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半点星光。我想起肃慎今天说过的话,再想想大娘的话和老王叔的态度,我突然明白肃慎说的什么要复族的话了。我把手从脑袋下面抽出在胸前用力地握了一下拳,这似乎更坚定了我的想法。

  反复想着这些事情,夜似乎也短了许多。好像才稍稍闭了一下眼,天便已经亮了。我走出屋正遇到大妈,大妈问我怎么起这么早呀,昨晚我看你穿着衣服睡,我忘了跟你说给你烧了火炕怕你热着,结果你睡得特别死我也叫不起你。我呵呵笑了笑说,大妈没事,昨天睡得特别好,暖和着呢。大妈听了我的话也笑了,我往大屋里看了看没有看到老王叔,问大妈老王叔在哪,大妈把头往后院努了努,还不是在后面收拾马棚。说完大妈马上拉住我的手:孩子,昨天的事别忘心里去,这老头脾气是挺怪的。自从马场去年出了邪性的事,他就不喜欢别人说这些鬼呀神的东西了。我点了点头说:没事。大妈从蒸锅里拿出一个大碗,里面放着好几个大蒸饺。放在我的怀里:昨天看你爱吃地给你留的。

  吃过了饭,我便跑到后院去帮老王叔。老王叔的脸虽然不像昨天那样阴着,但也只是对我点点头,没怎么说话,我们俩就这么闷着各干各的活,老王叔收拾马棚,顺便在给马理理毛发;我在外面归拢干草和柴火堆。两个人干完各自的活也不说话,老王叔背着手在马棚边上转来转去的,而我则坐在在干草堆上扔着石子,直到大妈叫我们进屋吃饭我们才一齐往屋里走。老王叔一边走嘴里一边嘟囔,我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但问:老王叔,你说什么。老王叔像才回过神一样转头对我说:哦,我是说这雪怎么还没有下呀。

  晚饭的时候,我和老王叔一起望着窗外出神。大妈看着我们说:你爷俩看啥呢这么出神?外面黑灯瞎火的有啥看头,快好好吃饭。我和老王叔回过头开始吃饭,我一边吃饭一边想着一会找什么借口上山。天已经全黑了,我总是在夜晚上山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毕竟不好。于是吃完了饭我还坐在炕上出神,结果偷眼看了一眼老王叔,他竟然也是一样在那里发呆。就在这时在外屋收拾碗筷的大妈突然喊到:哎,下雪了。

  十三

  我连忙跑到屋外,果然黑夜里星星点点有东西落在头上、身上。我张开手,一点冰冷的东西落在手心里,瞬间变成水滴。我也开始大喊:下雪了!下雪了!老王叔在屋子里说了一句:这孩子,没见过雪呀。我跑回屋子里套上棉袄就往外跑,大妈追着我跑出来:唉,孩子你干吗去呀?下雪了,我想出去转转。说完我突然想起什么对大妈说:大妈,我得点根木头当火把,省得一会天黑找不到路。大妈奇怪地问:咋,你还想走多远呀还用火把。我以为大妈不让我出去正想说点什么,大妈笑着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盏油灯。傻孩子,都啥时候了还拿火把,来给你拿着。我连忙接过来快走出了院子,离开时我好像看到老王叔的身影在屋子窗户后晃了又晃。

  我把油灯举在胸前快步地向山上跑去,雪竟然越来越大,如柳絮一般落在周围。走到白狼山山坡时雪已经盖住了脚面。身上不知道是因为出汗,还是落在身上的雪化了,我感觉脖颈不断地有湿气涌出。嘴中呼出的团团蒸汽包绕着我,包绕住油灯,昏黄的灯透过蒸汽映得四周都朦胧起来,身边落下的雪花竟然带出点点星光,地面上的那条雪路突然化与一道银河。 银河的尽头站着一个人,依然是长发白袍,雪花好像凝结在他身边。肃慎冲着我微笑,申你还是来了。

  雪花漫天飞舞,我的油灯里的那点星火在黑夜里不住摇摆。我和肃慎相对而立,他的白衣随着雪花飘舞,但那雪花好像却永远落不在他的身上。我盯着他没有说话,他好像没有注意我的神情一样,冲着我招手:申,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了白狼现身的时候。我们肃慎一族,终于可以重新统一山河。

  不可能!我打断了他的话。我用手指着他说:现在已经是新中国了,你这种封建迷信的思想不可能实现。我来这不是帮你实现复族的,我是来告诉你,我是一名志愿军战士,不可能去帮你做这些事情。还是打消你的鬼念头吧。肃慎笑了笑:这是天意,我们违背不了的。

  什么天意,根本就是封建迷信,现在已经是新中国了,怎么可能还搞什么复辟!

  肃慎转过身望着星空:是吗?天下真的太平了吗?白狼星在天空闪烁,离乱世已经不远了。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漆黑的天空上挂着一颗大大的亮点。这样的雪夜天上怎么会有星星?难道我是被这扑面而来的大雪闪到了眼睛,我不停抚去落在脸上的雪,那颗星在天空越来越亮,似乎还在移动。我转过头刚想问肃慎,却看见他一脸严肃地望着那颗星,右手举在胸前,拇指在其它指肚上划来划去,嘴里还念念有词。看着他那样,我竟然忘了我本来想要说的话。当我再回头望向天空时,突然发现那颗闪烁的星后面还有一个隐约闪亮的小星。它们一前一后慢慢地移动。我刚要问肃慎,肃慎竟然先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申,麒麟呢!为什么麒麟还不来。白狼星提前下世,麒麟再不来就来不及了。我被肃慎弄懵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肃慎也不理我,放开我的肩,一边原地打转一边不停地说着:来不及了,可是为什么白狼星会有两颗?为什么会提前?肃慎从怀中拿出那两块木牌,不停地端详。我借着油灯的光看到那两块牌子上互刻着一只野兽,正是麒麟和白狼。我走近肃慎刚碰了一下他的肩,他回过头脸上却是狰狞的表情:为什么会这样,爹,为什么和你说的不一样?我应该怎么办?他的话音刚落,我手上的油灯簌地一下灭了,我眼前突然变成一片黑暗。

  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到,只感觉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大块的雪花打在我的脸上。我开始有点害怕,手里的油灯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我张开双手四下摸索,脚下的厚厚的积雪让我不敢移动。我大声叫着肃慎,却没有人理我。就在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道闪电从我头闪过,整个山坡如同打开灯光的独幕的舞台,而我就在这个舞台的正中。

  整个山坡被奇异的光包绕着,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山坡上的那面山墙在慢慢扩大。而在那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往外涌出,我不敢靠近,只看见有一团东西在黑暗中挣扎。我以为是有什么东西想从山墙里钻出,后来发现黑暗是两股力量,互相纠缠着,撕咬着。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不知不觉走近了山墙,自己的影子慢慢覆盖了整片山墙,那两股力量便在其中徘徊。它们的力量相差很远,小的一团似乎不敢与大的正面冲突,一直蹿来蹿去,想找机会蹿出山墙。而大的却总在关键的时刻将它拉回到黑暗中。我越走越近,感觉黑暗里的那两股力量就在我的面前,触手可及。就在我要伸出手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一股力量将我冲倒。

  我一下倒在了雪地之中,背后吹过一阵强风。转过头我感觉一个巨大东西从我头顶飞过,它在空中,仿佛飞起来一样直跃过我的身体,直冲入山墙当中。而原来在我身边的光也一下子没了。黑暗之中。我的耳边传来一阵声响。是撞击还有撕咬的声音,另一股强大一些的力量加入了刚才的战斗。

  黑暗中三股力量缠纠在一起,局面开始改变,但那两股力量同样没办法战胜刚才那股大的力量。它们始终处于下风,总是想从战斗中脱离。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身处其中。但我却总有一股说不出的冲动想要冲进那片黑暗,我能感觉到这两股力量与我有着莫大的关系,也能感觉到他们身后那股大的力量给我的压力。最终我还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意志冲进了那片黑暗,而随着身边的一切声音的消失,我的怀里也抱住了一个软软毛毛的家伙。

  周围突然又恢复了光亮,我看到肃慎手持火把站在我的面前。而我自己正蹲在山坡的山墙脚下,我的怀里竟然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狗崽!它好像才几个月大,身上还满是软软的灰色茸毛。大大的嘴叉,脑门极宽,特别是脑门上一撮白毛显得这狗崽十分精神。可是它的耳朵硬硬的支棱着又不太像狗,难道是狼?我本没见过狼也不敢肯定。肃慎走过来看着我怀里的小家伙,脸上的表情也随着火把的火苗阴暗不定。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什么?他从我怀里抢过那狗崽,仔细端详着然后笑了起来:这到底是什么?爹,一切都与你说的不一样,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历史又把我们肃慎族给抛弃了?说完他高高举起那狗就要摔下,我冲过去一把将它抢了回来:你要干什么?肃慎盯着我怀中的狗崽:把它送回去,这样的它根本没办法帮助我们,反而会破坏我的计划。我紧紧抱着它:不行,这是我的。你不能把它拿走。肃慎看了我一眼便不再理我,一个人转身便溶入了黑暗当中。

  我一只手抱着狗崽,一只手拿起肃慎留下的火把,转身离开时脚碰到了倒在地上的油灯,我用脚勾起它也拿在手里,一步步慢慢地走下了山。我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多久,四周还是像我出来的时候一样漆黑一片,只不过雪已经停了,风也小了。我感觉怀里的小家伙在发抖,便把棉衣解开将它拢在怀里。不知差点滑倒多少次,我才跌跌撞撞走到山脚下,马场院子里木杆的油灯依然亮着,那是大妈特意为我留的。

  老王叔屋子里的灯已经灭了,我小心地溜回自己的屋子。把手里的小家伙放在我的被窝里,还没有等我把衣服脱倒,就听见老王叔在我的屋外喊我的名字。打开门我看见老王叔一脸严肃地站在我的面前。

  你去哪了?

  我看下雪了,就走出去转转。

  转转?你跑到白狼山干吗??

  我迷茫地看着老王叔,他怎么会知道我去了白狼山。

  老王叔阴着脸看了我两眼,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你刚出门我就跟了出去,眼看着你一步步上了白狼山。可是没走多久我就遇到鬼打墙了,怎么也上不去山。你到底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

  原来是这样,难怪老王叔这些天都对我爱搭不理。也许这几天发生的事让老王叔怀疑了一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对老王叔讲这几天发生的事,只好低头着不说话。

  看我不说话,老王叔更加确定了他的想法,他继续说着:我就知道,你听了我说了麒麟的事以后就开始魂不守舍。也怪我多嘴,你这个娃不知道天高地厚,还真天天跑到麒麟山上乱转。难道我带你去麒麟庙给你讲那些事你都没听进去,这样会遭报应的。

  话还没有说完,被子里的小家伙突然动了起来。把坐在床上的老王叔吓了一跳,他猛地掀起被子,看到被子里的小家伙,老王叔倒吸了一口气。

  狼!!

  十四

  老王叔坐在炕沿上一句话不说,只是闷着头吸着烟袋。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我也有一些气不过。刚才老王叔一见到那狗崽,不,是狼崽就大发雷霆。竟然从屋外拿了根棍子要把狼崽打死,情急之下我一把将狼崽抱在怀里。老王叔指着我的鼻子喊:你给我把它扔了。

  不!我一梗脖子,就不!

  老王叔气得手都抖了起来,你要那玩意干吗?你抱的那是狼崽子。

  我就要!我跟老王叔死犟着。

  大妈被我们吵醒跑到我的屋子问怎么了。老王叔冷笑了一声:你看这小子这几天就不对劲,难怪天天往外面跑,竟然在外面偷偷养了一只白眼狼。大妈看到那狼崽也大吃一惊忙拉着我问这是怎么回事,我遮遮掩掩也不知道怎么说。老王叔打断我的话:别说了,反正这狼崽子不能留。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抱着狼崽不知道怎么办好,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毕竟我只不过是在这里短住。养这东西我也不能带走,留给老王叔始终是个祸害。可是真的要打死这狼崽吗?我低头看了看狼崽,狼崽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了解,它好像已经很困了,坐在我的怀里不停地打着呵欠。狼崽张大了嘴,粉红色的舌头一吐一吐的,耳朵随着嘴巴动也不动。我碰了碰它耳朵,它很不满意地晃了晃脑袋回头就叼住了我的手指,却不真咬只是一下下地吮吸着,不一会就眯上了眼睛睡着了。

  我脱下身上的棉袄盖在狼崽身上,大妈叹了口气说:孩子你就听你叔的吧,我们哪能养狼呀。我小心地说:可是我不想就让它这么死了,挺可怜的。老王叔叹了口气转过了身子。你这娃呀,怎么说呢,是一个好娃子。可是这脾气死倔,跟我一个样。说完我和老王叔都笑了。老王叔往炕里挪了挪让我坐在了炕上,他问我:你最近天天往这山上跑就是为了这狼崽子吧。我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老王叔哦了一声说:我还以为……这倒是我多想了。他重新点了一锅烟袋继续说着:娃子,我在这长白山脚下出生,活到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了。见过的、打过的狼也不下几十只了。狼性难改呀,狼就是狼不可能当狗养成的。狼养在家里就是个祸害呀。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可老王叔我真舍不得打死它。老王叔说:你娃还小,心软这是肯定的。我说那这狼崽怎么办呢?把它放了吗?老王叔摇摇头,那么小的崽子放山上也得死,还有要是活下来不也是一个吃人的白眼狼,到时候你想打都困难了。可是我就是不忍心看着它死。,老王叔看我一再坚持,也知道没有办法说服我只好点点头:好,那我明天和你一起上山给它放了。

  老王叔和大妈离开了我的屋子,我在炕上把狼崽抱在自己身边,狼崽团成一团紧紧贴着我的身体,软软的身子好像一个小火炉,烫得我心里一阵阵地难受。这狼崽莫名其妙地来到我身边,还没有等我明白怎么回事,明天就要再把它放回到山上。它不是被冻死、饿死就是被别的野兽吃了,我不禁一阵心酸。我把手伸到狼崽的下巴与胸前之间,那里毛软软的摸着舒服极了,很快我也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突然感觉自己在飞跑,那是在一片黑暗之中。我不停地穿梭在森林中,树枝不断把我绊倒。有东西在追我,我看见在黑暗中闪亮的眼睛,眼中充满了赤裸裸的杀意。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杀戮,为什么我一出生就要面对命运的不公平。我想放弃了,因为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倒在地上不再前进。是谁咬住我的肩,把我从悬崖上丢了过去。在我下落的那一瞬间,我听见我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不要逃避为了你的到来,我已经等待了五百年。去吧,只有你才能拯救未来。可是另一个声音却也一直在我耳边鸣响,别再做无谓的牺牲,这已经不是你的时代。为什么你不相信命运,难道只有现实才能让你醒悟吗?我在等着你回来,一直在等着你回来……

  我惊醒时一身冷汗,不知为什么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狼,被自己的同类——狼群攻击。在梦里我一直在不停地奔跑,躲避狼群的追杀。那些狼眼里流露出凶狠的目光,仿佛要把我生吞了一样。最后在某种东西的指引下,我才得以逃脱。刚刚醒来的我还是有些惊魂未定,狼崽却早已经从我身边爬了起来,它对我衣服上的扣子十分感兴趣,咬住一个扣子来回地甩着。我伸手拿过我的衣服,它又开始攻击我的手指。咬住了我的手指呜呜地哼着,然后跳开在炕上打了个转,再转过身含住了我的手指。我来回晃动着手指,狼崽被我逗得十分兴奋,一边围着我的手打转,一边尖声叫着。这时老王叔在屋后喊我,娃,该上山啦。

  昨晚下的雪已经把外面的世界染成白茫茫的一片,草上、树上也压满了积雪,偶尔会因为动物和鸟儿的经过而落下。脚踏在积雪上发出嘎吱的响,我的心情也跟着越来越低落。老王叔走在我前面,他背着双手,手指间夹着那根长长的烟袋。老王叔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老,他夹袄上的破口里飞出几片棉花。早晨山上很冷,老王叔头上戴着顶兔皮帽子,从帽子下露出几溜花白的头发。他走走停停然后回头看着我,我知道他在询问我是不是在这把狼崽丢下。我总是摇摇头说,老王叔再往远走走吧。其实我只不过是再想多抱抱那狼崽。狼崽在我怀里十分老实,只是把头露在外面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四处看着。在临走时我不停地喂着狼崽东西,只是希望它能够在山上多挨几天。我把手伸到怀里摸着狼崽那滚圆的小肚皮,它的脚不安分地踢着我的手。我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老王叔回头说,别走了就在这吧。

  这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看来是山上下雨塌方弄出来的,拨开坑里积雪露出下面厚厚的落叶。老王叔说就扔这吧,以后就看它自己的造化了。我没有办法只好把狼崽放在坑里。狼崽刚刚跑在地面上十分的活跃,在雪上面这扑一下那跳一下,把雪和落叶弄得到处乱扬,丝毫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老王叔好像自言自语似地说着;畜生就是畜生,没啥感情的。我知道他是冲着我说的,我站在坑边一脸的舍不得。老王叔抽完了一袋烟,站起身冲我说,娃走吧。我跟着老王叔往山下走着,刚走几步就听见了身后狼崽嗷嗷的叫声。

  我每走两步就回头望望,狼崽的叫声越来越凄惨。我开始有些犹豫想往回走,老王叔不时和我说着话想分散我的注意力。娃呀,小小年纪看不出你的心肠这么好。我对老王叔说,老王叔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从小就喜欢猫呀狗的。我爸说我小时候有一回,他和妈都在地里干活,谁也没有注意到我慢慢往床下爬。等他们进屋时就看见我家养的猫不停地往床里拽着我,我才没有掉在床下面。爸说我从小就和动物特别亲,不管什么畜口都敢上去抱。不过也奇怪性子再烈的马呀驴呀从来没有踢过我,狗也都没有咬过我。老王叔笑呵呵地听着,娃呀,你心肠好呀。畜生这东西灵着咧,你看我养马这么些年,马就跟人一样呀。不过有些畜生是一辈子也碰不得的呀。我点了点头,老王叔一拍我肩膀,走!回去再陪你老王叔喝两盅。

  我吓得啊的一声,连忙摆手。老王叔问我:怎么小子,怕啦?我点了点头说那酒后劲太大,自己实在不敢再喝,老王叔听了哈哈大笑,而我却想着可别再喝了,要不然发现那酒是假的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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