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中年汉子站在我的面前,见我醒来他冲我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我的身上盖着厚厚的羊毛毯子,脸上却是冰冷入骨。原来那汉子正捧着一团雪在我脸上用力搓着,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那个汉子哈哈笑了起来扔掉手中的雪块转过头喊:大哥,他醒了。我想起身但使不出一点力气,身上说不出的酸疼。那汉子伸手按在我的胸口说:小子别动,你的腿断了。我抽出手摸了摸左腿,果然小腿上一左一右紧紧绑着两根木条。我抬头望了望四周,不远处一块空地上积雪被推到了一边,空地中间燃着一个火堆,两个山里人打扮的人靠在一起睡觉,他们的怀里紧紧抱着猎枪。这样的情景好像似曾相识,好像自己也曾经像他们这样坐在雪地上,只是一点都想不起在做些什么。我面前的人穿着羊皮棉袄,腿上打着厚厚绑腿,毛帽子下面是一张毛茸茸的脸。见我在看他,他对我呵呵地笑着:小子你命真大!要不是被我们看到,想你已经变成冰棍了。我想说句话可是嗓子干干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人看了出来伸手就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水壶不由分说塞在我的嘴里,一股热辣的液体直冲我的胃,我感觉胃里像吞下了一团火似的忍不住大声咳嗽了起来。那人哈哈大笑起来,他拍着我的肩说:小子你还是个雏吧,喝口酒就这样,这酒可是暖你胃的,你也差不多昏了几个时辰了,肚子里也差不多透心凉了。突然从他背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老三你别胡闹。那个被叫做老三的汉子回过头说:大哥,我这是为他好。后面的人远远扔过来一个水囊,老三伸手接住然后把它放在了我的胸前。我小心地低头咬住,用舌尖轻轻舔了舔,这回是水。冰冷的水在我现在喝来好像是琼汁玉液一样,我大口喝了起来。那个被称作大哥的人走过来蹲在我面前,一把抓住了水囊说:小子不要命了?这样喝肺会炸的。他眯着眼看着我一直等到我的气息平稳下来才把脸凑到我的面前问:这马是你的吗?我也是这时才看到他指着远处,一匹军马跪在地上,它的身上有很多处伤,伤口处的血已经凝结。它躺在一堆干草上,不住地喘着气嘴边已经结了一层白霜。那正是我骑着逃出马场的那匹马,我点了点头。那大哥紧紧盯着我问:这是军马,你是怎么偷来的?我一下愣住了,原来他们把我当成了马贼。我努力挣扎着用手臂撑起了上身说:我不是马贼,我是人民志愿军战士!我的声音嘶哑得好像是锯子划过铁板一样的声音,结果把旁边睡着的那两个人也给吵醒了,他俩揉着眼睛看着我,那个大哥和老三一起大笑了起来说:志愿军战士原来都是些娃娃兵呀。我被他们的话惹得火了起来,一把推开扶在我肩上的手挣扎着在地上爬着。我不是偷马贼,我是志愿军战士,延边支队51年新兵,我……慢慢地我又失去了知觉。
昏迷中我感觉到有人重新把我按回到毯子里,不知是谁用温热的手巾擦着我的脸,我听见有一个人的声音在说话。
老四,你觉得他是不是很像……
可是我却再也听不到什么了。
再次醒过来天已经亮了。四个大脑袋紧紧凑在我面前看我醒来一齐咧嘴呵呵笑了。我刚想爬起来就被那个老大一把给按住了,他笑着说:小兄弟对不住,没想到你性子那么烈,老哥在这给你赔礼了。说完使劲拍了拍我的肩膀,旁边的老三笑呵呵伸出手递给我一只烤得黄澄澄的兔子腿,我接过来大口啃了起来。这四个人眼睁睁地看着我吃完,那个老大又从怀里抽出一个布袋拿出了烟斗,实实地塞了一袋烟。点着了自己嘬了两口后放在了我的嘴边说:来!小兄弟抽一口。我也顾不上推脱就抽了一小口,满嘴的辣味一直冲到了鼻子人顿时就清醒了不少。我冲这四个人说:这几位大哥,求求你们帮帮忙!快!快去二杠马场,那还等着救人呢。老大冲我摆摆手说:不着慌,不着慌,刚才你迷迷糊糊的就一直叫着马场、马场的,你慢慢说。我就把狼群围住马场后发生的一切对他们全都说了,一直等到我说完老大紧锁眉头的才慢慢伸展开来,他说:小兄弟,咱们挺有缘分呀。这事我们管定了。听到老大的话,旁边一个汉子说:大哥!那马呢?这事太突然了吧,我们是不得准备一下。老大摆摆手:来不及了,如果注定让我们在这遇上,我们也避不开。我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只好奇怪地看着他们,老大见了,晃了晃肩上的枪说:怎么?信不过我们,告诉你,我们就是这长白山上专打狼的猎户,你遇到我们,马场一定没事。说完四个人一起笑了起来,我的心也不禁放松了一些。
因为我的腿有伤不能走,他们用松枝给我做了个拐杖,我拄着慢慢往前走。这段时间我也渐渐了解了他们四个人的祖辈都是长白山里的猎人,他们四个人从小一起打猎到现在从来没有分开过。其中的老二和老四都不怎么爱说话,看起来都是很老实本分的人。老三是个整天笑呵呵的家伙,一路上一直走在我身边,给我讲笑话、唱山歌。而大哥就是这四个人里的首领,大事小情都得他说一句话。老三说他们的大哥曾经一个人斗过三头狼,我看着老大那足足高过我大头的背影想如果我也像他这样勇猛也就不用从马场里跑出来了。老三说他们几个人的祖辈就在一起在长白山上打野狼,听说都已经有几百年了,而且他们到现在也还是只打野狼的猎人。其中原因他没有对我说,因为大哥听到这瞪了那老三一眼,老三就不敢再说话了。又走了一段路老大走到我面前:小杜兄弟,这一场大雪把你和马的脚迹全盖住了,我们只能按你说的大概方向走了。但这样我们可能还要有半天时间才能到马场,你看来得及吗?当然来不及了!我大声说:大哥你们还能不能快点?老大看着我的脚不说话,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说:大哥,要不你们先走,别管我了。老大看了看天然后点了点头说:也只有这样了,要不然我怕我们到了马场一定鸡犬不剩了。我和一个兄弟先走,然后剩下两个人在后面陪着你。他叫老三和老四陪着我,他跟老二先走一步。就在他离开之前他突然走到我面前问我,小兄弟,你跟哥说句实在话。那狼群为啥围住你们马场不放?狼群下山叫趟山,不会在一个地方过夜的。我看着老大有一会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说:大哥,可能是我先杀了一头狼惹怒了狼群吧。老大眯起眼和我对视了一会便起身走了。我没有对他说小白的事情,因为心里总是隐约觉得这是不应该随便对人说的,我也没有多想老大走之前对老三使的眼色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只想快点回到马场,快点知道老王叔他们是否还活着。
二十六
又走了几个时辰我慢慢从那个老三的嘴里知道了他们的老大叫蒋力,老二叫王征,他叫李小山,而最小的老四叫韩雷。李小山一路上嘻嘻哈哈,我怕我们跟不上蒋力他们每隔几分钟就问一次,最后把李小山问烦了,他用手指一指前面的松树说:看到没?这是老大留下的记号,我们哥四个从小就在一起,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二十年了打过的狼崽子比你开过的枪都多,怕什么。说完李小山放下背上的包解开棉手套,把满是汗的双手往棉袄上蹭了蹭,走到一棵歪脖松树旁边然后轻轻一跳就抓住了一根树干,腰往上一挺两腿就盘到了松树上嗖嗖几下竟然窜到了树尖,不出一会就又从树上跳了下来。这个李小山个子不高身上穿着厚厚的羊皮袄,只戴出尖尖的脑袋也不戴帽子,鼻子和耳朵冻得通红,现在看来活像一只大猴子。他回到我身边说:小杜兄弟,你们马场应该在我们的东南方吧。从那冒出来的烟看我们再有一个多时辰也就差不多到了。李小山说完又蹲下来拍了拍我的腿说:小杜兄弟,你要做好准备。再走可能就会遇到狼群了,你这脚能走走吗?我小心地抬了抬脚说:还行,就是有点痛不过可以拖着走。李小山一指地面说:从这里开始就能看到浮雪下面马蹄迹了,说不定狼群不久前则在这追过马。现在是狼群在暗我们在明,咱们一定要小心。这时韩雷不声不响地递给我一只木棍,树干上的枝杈都被削掉,木棍的一头被他用刀削得尖尖的,拿着十分顺手。拿着!说完韩雷便不再理我,他的的话很少但我能感觉到他总是偷偷瞧我。他的脸上虽然也是脏脏的看不出颜色,但下巴上没有一点胡须,闭着嘴的时脸上的线条也像是被刀削过一样,一点不像山里人的模样。他是四个人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应该和我差不多大,但看得出来李小山很看重这个老四。虽然和我嘻嘻哈哈但总不时地和韩雷说一句话,韩雷很少应声只是简单的点头,那种默契就像是部队里出来的人一样。
我拿着韩雷递给我的棍子试着快走了两步,地上的积雪很厚走在上面左腿并没有感觉很痛。李小山拍了拍我的肩,小兄弟,如果不是你在这林子里遇到我们哥四个,你一准去见阎王了。你的腿用了我的独门药不出两个月就能长得比受伤前还硬实。我冲他笑了笑,这时韩雷喊我们过去。我们走过去发现在雪地上躺着一匹马,它的肠子全落在地上早就僵硬了。韩雷用脚踢了踢马的尸体说,这马是受伤以后跑到这里才死掉的,狼群没有跟过来。老大他们也是从这边走的,我们也取点马肉走吧,听了韩雷的话我才注意到马的左腿已经被割掉了好一大块肉,突然觉得这马也是因为我死的我心里说不出的痛。韩雷从绑腿里抽出一把半尺来长的尖刀,插入马腿的关节处只是随便一划然后转了一转另一只手用力一扯整个马腿就被扯了下来。而李小山也同时扫出一块雪地,找了几只树枝堆在地上,拿出火镰、油纸开始点火。两个人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马肉放在火上烤了起来。李小山看着我愣在那里就对我说:别着急,老大留了信号,打狼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们得准备好足够的粮食。我问他怎么知道的,李小山说:你听到现在还没有枪声,就说明老大他们还没有找到头狼。打狼打头,如果打不中头狼,那狼群根本退不了。你也说了狼群围了你们马场几天,就说明它们不只是简单的饿狼想找食物,这样的狼群不好击败,我们只有看看能不能先打倒头狼,那样狼群说不定就会散了。现在不是打狼的季节,我们也得谨慎一些。说话间马肉已经烤得开始流油,滋滋作响。韩雷还是不声不响地割下表面的熟肉,递给李小山,然后把火弄灭把马肉盖在炭灰中。李小山从腰里的包里拿出许多小包,把里面的各式粉粒都倒在马肉上,然后递给我。马肉咬在嘴里还渗着血丝,而且马肉很糙,吃起来还是很费事的,不过不知道李小山加在马肉上面的是什么东西,味道很冲却很好吃。
我一边吃着肉一边问李小山:三哥,你们这大雪天是怎么走到这来的?李小山咬了一马肉嚼了嚼说:我们?我们可是吃了大苦头。我们为了追匹马足足跑了几百里路,结果刚跑到这山头那马就消失不见了,倒是遇到了你。听李小山提到了马,我的心还是想到了什么,便继续问:三哥,是什么马这么厉害。李小山听我问起,脸上不禁露出兴奋说:那马可神了,你知不知道这长白山上的传说……刚说到这韩雷突然打断了李小山的话:三哥,该上路了。李小山挠了挠脑袋笑着说:不说了,不说了,我就是见小杜兄弟爱听故事就多讲了几句。哎,老四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应该听二奶奶的话,开春雪化才出山。追那马没追到又遇到狼群,是不是很邪门。韩雷不再理他,李小山讨个没趣,冲着我吐了吐舌头然后凑近我说:小杜兄弟别在意,只是你不是山里人,这事不应该知道太多。
韩雷站起身把刚才的那堆碳拂开,碳里面的那大块马肉已经熟了大半。他把马肉包好背在包里,我们站起来准备开始继续向着马场前进,就在这时马场的方向传来了一声枪声。枪声很闷不像是步枪,李小山眉毛一扬。
是二哥,找到头狼了!
但枪声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李小山歪着头伸长了耳朵等了好一会才说:不对呀,怎么回事?我十分着急,往马场走去,却不想走得快了,腿追心似的痛。韩雷连忙扶住我,他对着李小山刚要说话:三哥……话还没有说完一声狼哮打破了这寂静,那叫声如鬼叫一般惊起树林里一群乌鸦,雪片也纷纷从树上落下。一声长哮刚停,另一声长哮又起。不,不是一声,而是此起彼伏,是狼群!狼群惊了。李小山骂了一句妈的,二哥失手了,不可能,绝对是打到了。可是头狼为什么没退,反而这狼群却惊了。我听得十分心惊身子跟着一颤,那怎么办?我们赶快过去看看吧。说话间李小山已经往前跑了,他一边跑头也不回地说:老四照看好小兄弟。听叫声只差两里地就能碰到狼群了,先找到老大会合。这时的我恨不得腿没有毛病,但我只能在韩雷的搀扶下努力地向前走。
离马场越来越近了,我在山上已经可以看得见马场上空聚集不散的黑烟了。空气里也弥漫着很重要的烟味,不时还会有大块的烟灰吹到我的身边。我赶紧加快了脚步,离马场越来越近了。脚下的雪都已经不知被什么踏得不成样子,也许是狼,也许是那些逃走的军马吧。
终于可以看见马场,山谷下的马场早已不复存在,还在冒烟的是马棚,偌大的马棚都已经快变成了灰烬,就连靠近马场的屋子也被烧着倒塌只剩一半。而马场外的空地竟然不知怎么也是一片狼藉,土地好像是被用拖拉机翻过了一样,雪堆全总都被踏平了,白雪混杂着黄泥散露在四周,从山坡上看去竟然形成一个环状。那土环围绕在马场前,马场的栅栏也有几处被撞开,眼前的一切让我心里一凉,马场里的老王叔、大妈、小白还会在吗?
二十七
从山坡上望去马场很安静,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旁边的山坡也没有看到狼群的动静。我一心想往马场走却被韩雷拉到了山坡的另一个方向,他指了指对面说:你看那边。我被他拉低了身子,我终于看见了对面山头上的狼群,开始还以为山上那动来动去的只是被山风吹动的浮雪,原来都是狼的背。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见狼群,一只紧挨着一只竟然站满了整个山头。我看见了头狼,那只差点要了我的命的老狼王。它现在蹲在地上,身边蹲着其他几只狼,更显得它的地位尊贵。头狼的胸前鲜红一片,每隔一会它就抬起头嚎叫一声,那声音像是要撕裂耳膜一样刺耳。韩雷小声对我说:狼群已经惊了。不过现还没有发现我们,因为我们现在逆风,狼群还闻不到我们的味道。老大他们应该在那边,我们慢慢地向那边走吧。果然不出一会我就在一个小地沟里看见三个脑袋。
我和韩雷刚走过去蹲下来就听见王征和李小山说话,是它,一定是它!没想到我瞄了半天竟然还只是打瞎了一只眼。李小山瞪大了眼说,又是那群狼?我们以前打过的那群?奶奶的,几年前就打不死它。蒋力点了点头说:是有点邪门,刚才那头狼突然就转了头,好像一下子就知道我们在盯着它一样,这群狼比上次见的时候又多了好些,老二你刚才太冒失了。他转头看了我一眼说:小兄弟,话先跟你说好。我们并不是为你才来这马场打狼的,我们也没有想到这次的狼会这么多还这么凶。弄不好这次我们全都得交待在这,你的腿根本没法动了,我看马场也不可能有人活了,你干脆走吧,越远越好。我们这辈子就是为了这群狼而生的,不是它死就是我亡,你不一样,你还是快走吧。我早已经不想其他坚决地摇了摇头说:我不走,我一定要去马场!老王叔就算死了我也得找到他的身子,再说我怎么走,狼群把下山的道都给堵了。你还是给我一把枪,我能打死一个算一个。蒋力看着我笑了把自己背上背的猎枪交给了我说:行,凭你这几句话这次死在一起也是多个兄弟,只可惜我们现在没办法拜个巴子了。然后转过头对李小山说:老三,还有几个时辰就天黑了,天黑前我们一定得进马场里。你现在就往狼群后面绕,把套子和炸药都下好。我和老四会把狼群往你那边逼,老二枪法准在外面与小兄弟一边往马场走一边给我们断后。李小山点了点头一猫腰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就消失在林子里了,看着李小山离开蒋力一拍韩雷的肩说:走吧。然后又嘱咐了一句说:把重东西都扔了吧,等有命回来再来拿。说完两个人猫着腰很快就溜下山了,而我和王征却朝着马场的方向慢慢移动着。
我走在前面王征跟在我后面,突然王征小声叫住了我。我回头问他怎么了?王征把身上的棉袄脱了下来然后把里面的羊毛翻出来递给我说:穿上这个。我没有伸手去拿,二哥我不用穿,我有棉袄。王征说:把你的衣服给我,那草绿色太显眼了。我更是连忙拒绝,王征的几下就把我的军棉袄给扒了下来然后告诉我说:风向变了,狼群一定会闻到我们的味道。我们的衣服都用狗熊油涂过的,狼会忌讳一些。到时候老大、老四会在路上截住狼群,你什么也不要管,只要往马场跑就行了。到了马场点好火,快要黑天了,我们有了火就能撑下去。说完他又顺手把自己头上的羊毛棉帽子罩在了我头上。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但王征并不在意好像理所当然的。我们走下山坡便完全暴露在雪地上,没走两步背后就传来一声狼哮。寂静瞬间就被打破,这声长哮刚停,另一声长哮又起。不,不是一声,群狼都开始此起彼伏地叫着。王征在我身后用枪一顶我的腰说:快走!狼群发现我们了。我还是下意识回头望了一下,果然狼群已经开始行动了,一只接着一只狼接从山坡上蹿下,眼看离我们就有几百米了。我吓得不敢多想低下头向着马场一步步踱着,完全顾不上腿痛了。王征没有跟着我跑反而停下来将手里的枪放下然后解下肩上的另外两只枪,他竟然蹲在地上一手拿起一只长枪。他拿的猎枪不是厚重的双筒猎枪,而是有点像步枪却比步枪短点,他竟然开始用两只枪分别瞄准。我一边拼命往前跑一边回头看,就在狼群马上要跑下山坡时突然从山坡下的土坑里冒出了两个人——是蒋力和韩雷,两声巨大的枪响,跑在最前头的两只狼轰然倒下了。
狼群的行动被打乱了,它们停在了山坡盯着蒋力和韩雷躁动不安。可是不过一会又冲了过来,蒋力和韩雷每打一枪就往马场方向退几步,狼群越逼越近。就在蒋力和韩雷向马场退来时,王征也开始射击了。他的枪法极准,每一枪必定打倒跑在最前面的狼,手里的双枪和地上的长枪竟然似连珠枪一般。而他打完三枪以后,蒋力和韩雷也已经装好子弹重新瞄准了,三个人配合得竟然天衣无缝。他们的动作好像以前在部队里连长讲过的尖刀班战士打日本鬼子那般的神勇。一刻钟下来狼群始终与我们距离一百来米,而我们却已经到了马场。
我几乎是爬进马场,看着院子里的灰烬我差不多要哭了出来。最奇怪的是地上遍布的死状狰狞的狼和一些马的尸体,特别是那些马,并不是马场的军马,望着雪地上猩红的血迹我不由地颤抖起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蒋力回头看了一眼就喊韩雷:老四你和小兄弟赶快找东西点火,我和老二看着狼群。等老三回来我们死守一夜,明天开始把狼群往圈子里逼。韩雷应了一声便从腰上解下腰刀一边砍着院子外面的木桩一边对我说:兄弟你快去找火种。可是我的心里却一直在想着老王叔、大妈和小白。我连忙冲进了屋子,屋子里早就没有了原来的模样,也是狼籍一片。想必狼群也进了屋子,它们撕烂了一切东西:棉被、桌子还有木立柜,我在两个屋子里转来转去却没有发现老王叔他们的尸体。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老王叔还活着!!我连忙冲出屋子,我冲着蒋力他们喊着:老王叔还活着,老王叔一定没有死。我四处张望想找到老王叔,突然看到柴房的门依然紧紧关着,我连忙冲了过去,我想老王叔他们一定躲在柴房里了,蒋力他们在后面喊着什么我早就听不到了。我拖着伤腿一步步地走到柴房,刚要走进去时从我的头上闪过一道黑影。是狼!不知它是从什么地方竟然绕到了马场的背面,我吓得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那只狼一步蹿到离我二、三米远的地方,背上的毛高高耸起,前腿半倾斜头紧紧地贴在前腿间冲我跳了过来。就在我以为这次我一定会死的时候韩雷竟然冲了过来,他小小的身子如闪电一般蹿到了我前面,手里的腰刀从下至上挥出,凌厉的刀锋竟在空中挥出一道寒光,只这一下便将那只近两米长的狼斩成了两截。狼血在雪地上喷出很远,韩雷像雕像一样拿着刀站在我身边一动不动,只是眼神警戒地看着四周。过了一会他确定再没有其他的狼,才一言不发地拉起我,把我拉回了马场然后用力地摔在了蒋力的面前。我还没有完全清醒,蒋力二话没说就甩给我一个大耳光然后大骂起来:狼吃人是不剩骨头的,这马场没有人活着,你听到没有。赶快给我好好地,晚上能不能活下去还不一定呢。我点了点头,可是眼泪还是一下子流了下来。老王叔真的已经死了吗?
二十八
我和老大几个人围坐在火堆旁,狼群又围在了破烂的马场外面。蒋力把在火中烤好的马肉切成几块递给了我们,他似乎对身边的狼群视而不见。我无意识地用木棍拨着火堆转过头看着狼群,饥饿的狼不安地来回走动,躁烦的它们将雪地上狼与马的尸体拖回到山坡吃掉,风吹来的时候似乎还能听到它们咀嚼骨头的嘎吱声,远远望去雪地上满是乌黑的血迹和一块一块的骸骨,看着狼群眼中闪过的幽幽绿光真是让人不寒而栗。而坐在我身旁边的王征一边擦着手里的枪一边和老大说话。
老大,这狼群这次看起来有点怪。以前我们也是一路追狼群一路跑,从来没有真正对峙过。 这次遇上了,我们没把他们逼到山上,它们反倒把我们逼近了这山角。而且这里不是深山,狼群怎么可以离窝一百多里外一直不回去呢。而且这一院子的狼和马是怎么回事?那些也不是军马,是野马!
蒋力没有理他,转过头和韩雷说:老四,老三回来了吗?韩雷摇了摇头。蒋力继续问,他发信号了吗?韩雷还是摇了摇头。蒋力把手里拨火的木棍放在嘴里一口咬断然后把嘴里的木屑呸的一口吐了出来。
妈的,这次的买卖不好做。他问王征:老二,你知道对面那两个小山头叫什么名字吗?
王征顺着他的手指望着,就是狼群呆的那两个山头?不知道。
那就是白狼山和麒麟山,这个地方就叫麒麟村。
吓?王征叫了一声,真这么邪乎?
蒋力点点头说:我也是才发现。以前在这边跑过几趟,但那时的狼群挺有意思,到了这山边铁定退回去从来不过山。
王征问:老大,那你说老辈传下来的那事真有谱?
蒋力笑了,那谁能说得准,要真是让我们哥几个碰上,咱们也能长生不老、当皇上了……
韩雷突然喊了一声,大哥,对面有动静。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韩雷一直看着对面的狼群。他们四个好像已经有了十分的默契,说话间王征已经操起了手中的枪说:老大,可能是老三。蒋力点点头说:奇怪,为什么老三不发信号呢?说完他和王征就冲进了黑暗中。随即响起了几声枪声,我和韩雷都站了起来听着对面黑暗里不时响起的枪响和狼叫。韩雷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烧着的木头猛地扔了出去,火棍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形的光落在地上砸出点点火星。我看见蒋力、王征还有李小山已经跑了回来。李小山衣服破了好多,他跑进院子一屁股坐到火堆旁拿起一块烤马肉便大口啃了起来。这时蒋力他们也走了进来,李小山冲着蒋力嚷:老大太邪门了,这套子就是下不好。我埋好了药也看不到你们赶狼群过来,等得天都黑了我自己就抄到了狼群的后面,本来想扔几个麻雷子过去,结果竟然一个也没响,你说奇怪不奇怪。结果被狼群发现了,奶奶的,差点挂了。蒋力拍了拍他的肩,老三,这次我们要栽啦。李小山毫不在乎地说:栽就栽吧,至少让我把这肉吃完吧。他们四个人一起哈哈笑了起来,笑声大的连火堆里的火都跟着跳了起来。
狼群没有再来进攻我们几个人一直也无计可施,我想回屋子再找一找老王叔留下的痕迹,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东西。韩雷不声不响地跟在我后面,不时地看看这翻翻那。看着他的侧脸,我感觉说不出的熟悉,可又是想不起在那里见过他的脸。韩雷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他和三个兄弟年纪差太多,所以遇见我他会很喜欢和我在一起。我也很喜欢和韩雷呆在一起,韩雷见我看着他便冲我笑了笑,我没想到一个笑起来有着两个小酒窝的男孩,拿起刀会那么狠。
韩雷走到我身边说:看什么呢?
我摇了摇头,韩雷说:你还记得我吗?
我奇怪地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韩雷又笑了笑,更显腼腆。他用手拍了拍我的肩。我看着韩雷的手,竟然如同女人一般白皙。韩雷笑呵呵地从怀里拿出一把小刀,给你!我接过来仔细端详,那是把银刀,巴掌大小很漂亮,刀柄上还有一个孔穿着一根红绳。而刀身两面竟分别然刻着狼头与麒麟头,更显得十分精致。我十分惊讶连忙拒绝说:这个太贵重了吧我不能要。韩雷没有接反而对我说,这刀本来就不是我的,可是那个人却一直没有来取。昨天十五是我的生日,我已经二十岁了。我咦了一声,韩雷继续说: 我小时候老娘给我算命,说我命薄活不过二十岁,老娘从小把我当女孩养的。韩雷说完这句话冲院子看了看,院子里的三兄弟并没有注意我和韩雷,我才发现他的脸竟然也有点红起来。韩雷拉着我蹲在屋角说:哎,我跟你说,我觉得我这次得死在这。我被韩雷这一连串的话吓到了连忙劝他说:不会的,韩雷你不会死的。韩雷在地上捡个木棍一边划着地上的灰一边说:没事的,我已经想开了。你千万别跟我大哥他们说,他们很忌讳这个的。我点了点头,韩雷从我手里拿过那把小刀在手里弹了弹说:这把刀和我极有渊源,老娘说是给我保身的,你看这上面刻的狼头还有这面的,这个叫麒麟……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我的脸,见我没有一点反应便叹了口气说:算了,不说了。他重新把小刀塞在我的手里,我握着刀身还能感觉刀刃的锋利,我对韩雷说:这刀这么贵重,我不能要的。韩雷摇摇头笑着说:没关系了,家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除了大哥他们我就再没有其他的亲人了,你就拿着吧。其实这次也许我们都逃不了的,大哥是怕你害怕所以没有告诉你,可是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人。我问韩雷明明有危险干吗还要来?韩雷看着屋外的三个人说:我们几个人祖辈就是猎人,爷爷、爸爸都是一辈子打狼最后被狼给吃了,可是我们没有别的事能做,还是得扛着枪打狼,这是命。你知道吗?我们本来是想把这群狼都给解决的,结果反而被狼群给围上了。其实打头狼是不能打死的,因为就算打死头狼,狼群也会再挑出另一个头狼。平时我们想赶走狼群,就打伤头狼,头狼惊了就会带着狼群跑回山里,然后我们再从后面慢慢追。可是这回二哥打伤了头狼的眼,头狼反而更凶了。不往山里跑反而把我们围住了。我们兄弟还从来没有遇到这么凶的狼,而且我们的弹药根本不够打这么些狼的,三哥下的药又没有响……就在这时,屋外突然外面响起了一声枪响,我和韩雷连忙跑到了屋外。
二十九
黑暗中王征拿着猎枪站在火堆旁边,枪筒还冒着烟。我听见他说妈的,天快亮了,到时候就挡不住它们了。看我们走过去他又冲我们说:喂,狼崽子一直偷偷往那边的柴房溜,那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韩雷指着我说:有可能。刚才他刚一过去狼就跟着冲了过去,我们再过去看看。说完从腰上抽出了长刀往紫房走去。我我从火堆里抽出火棍当火把跟了过去,王征站在那里继续警惕地拿着枪观察着四周。韩雷走到紫房一脚踢在门上,可是门只发出一声闷响并没有打开,里面似乎有着什么东西挡着。韩雷又踢了一腿还是没有踢开。韩雷手起刀落砍在了门轴上,然后拿手一扯就把门给扯开了。我连忙跟上去,结果走得急了弄得腿伤处如火燎一样疼,可是我已经顾不上了。柴房里的木头早让我和老王叔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角落里的干草,借着火光我看到草堆里还有什么,走近才发现那不是老王叔炕上的被子吗?我连忙冲上去结果腿一软就扑倒在了那个被卷上,被子冻得跟土块一样。我用力地扒开,就看见了老王叔和大妈。
我使劲叫着老王叔和大妈,可是两个人紧闭双眼谁也不答应我。韩雷走了过来用手指在两个人的鼻子下探了探说:老头还有口气,老太太死了。我不相信紧紧抱住了大妈,大妈的身子冷得像冰一样。我扳过大妈的身子才发现大妈的背后就是柴房的木板墙,正好露了一个斗笠大的窟窿。狼从那个窟窿里伸进爪子把大妈的背上挖出了个血窟窿,大妈的嘴里紧紧咬着被子没有让老王叔知道,她是怕把老王叔挤到另一边的墙上,自己却用后背紧紧抵着那个窟窿。我抱着大妈哇哇地哭了起来。韩雷并没有阻止我,他抱起老王叔走出了柴房。我哭了一阵,担心老王叔的情况,便把大妈的身子放平,又重新用被子把她盖好,在柴房里又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小白,然后就走出了柴房。我仔细地把柴房的门重新给按了上去,因为我不想大妈的身体以后被狼吃掉。
我走到火堆边上从韩雷手里接过老王叔,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是紧紧地抱着他。李小山走过来看看老王叔说:还好,没冻硬,就是身子虚了点,小同志你别刚抱着,你要搓搓老头的身体,让他身上的血先活络起来,不出一会就能醒了。听了李小山的话,我连忙把手伸进老王叔的胸膛用力揉了起来。韩雷走过来递给蒋力两把枪,我知道那是我和老王叔的。蒋力接过来看看就扔给了王征,王征把枪拿到手里就不住把玩起来连声称赞:不错,枪不错。他做了几个瞄准的姿势,然后抬起头对蒋力说:老大我们现在有枪也没有什么用,我们的子弹用得差不多了,老三的药再不响就没有办法了。李小山听了有点不高兴了接过话说:我的药没有问题也不行呀,这狼撵不过去,炸也炸不着呀。蒋力抿着嘴不说话,韩雷坐到我对面递给我一碗水说,等会老头醒了给他喝吧。果然我感觉怀里老王叔的身子有一点点动弹。我抱起老王叔的头,把碗里的水顺着老王叔的嘴缝里送了进去,虽然有一半水都从老王叔的嘴角流了出来,不过我还是看到老王叔的喉结动了动把水喝了进去。果然不一会老王叔的喉咙里就发出一阵咕噜声,又过了一会老王叔的眼睛才慢慢睁开了。
我看见老王叔醒了过来马上又抱住了他叫老王叔。李小山笑着说:喂,你摇那么厉害,小心把老头给摇晕了。我连忙停下来一边继续帮老王叔揉着胸口一边又喂老王叔喝了些水。吃完了水老王叔长长吐了口气,然后缓缓抬起头看了看四周,他转过头看到了我迟疑了一下才问我,我这是在哪呀?是不是已经死了?我大声说:还是在马场,老王叔你没死!老王叔摇了摇头马上一下子就又清醒过来了,他紧紧抓住了我的肩膀喊:娃,你回来了?找到部队了?同志们都来了吗?你快去柴房,你大妈还在里面呢,那白……说到这他好像才发现我身边的四个人,他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把头来回转了转最后重新转回头看着我,哑着嗓子说:娃儿,这是怎么回事呀?他们是谁?我告诉他们四个人是山里的猎户来帮我打狼。听我说完老王叔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他好像自言自语一样说着:唉,四个人,只有四个人呀。那你还回来干吗呀,你回来不是找死吗?老王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身子慢慢坐直了隔了一会才抬起头问我,娃,你大妈是不是……我没有说话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了下来。老王叔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身子晃了一晃还好马上用手撑着地没有让自己倒下。这时李小山笑着说:老头,你真是好运气。福大命大,这小战士还一直惦记着你,要不然你早就冻死在柴房了。老王叔却不理他,还看都不看他只是把拳头一抱往李小山的方向一递说:还没请教,兄弟走的是哪条道?李小山一正脸色同样一抱拳只是双手的小指冲下说:走的是下山道……这时蒋力说了话:得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切这暗口。老头,这狼群是什么回事?老王叔问我:狼群还没走吧。我点了点头。老王叔叹了口气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突然一手按在我的肩上站了起来。
各位兄弟,对不住了。山里规矩俺这老头是懂的,按理说你们救了我和这娃的命不应该这么说,但这马场还和我俩都是政府的。俗语说官民不同道,四位兄弟还是请了吧。
话一说完老王叔把手向上一扬做了个请的姿势再也不看蒋力他们了。李小山马上就火了,他指着老王叔鼻子说:老头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俺们兄弟把你给救了,你连个好都不说反而要轰我们走,要是能走你以为我们愿意在这陪着你吗?王征与韩雷都是沉稳的性格,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蒋力。蒋力低着头用手里的细木棍拨着火堆里的火,火苗被他拨得蹿起老高,大家谁也不说话就连木头燃烧时发出的啪啪声也显得异常的响。蒋力突然嘿嘿笑起来,他说:老三,老人家这是为我们好呀,不想我们趟这混水。可是俺们已经趟进来了,怎么能说走就走呢?他前句话是对李小山说的,后段话就是对着老王叔说的了。老人家,俺们山里人不绕弯弯,你也是老江湖了,这狼群发飑我活了快四十年还是头一朝遇到。你老让我们走是不是已经知道这狼群会死守在这麒麟村?老人家是不是有什么不想让我们知道的吧?老王叔身子一颤,我知道蒋力的话正中老王叔的要害。果然老王叔气得一翻眼皮说:爱走不走,不知好歹,我老头子也没有办法。他不再理会蒋力他们转过头对我说:娃儿,过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我看着老王叔,老王叔跟我使了使眼色把头偏了一偏,我连忙也把身子弯了过去。老王叔背对着蒋力他们头碰着头和我说:孩子,你和他们四个人怎么遇到的?我把我的马被狼吓惊了跑到山上,我的腿也撞断了还有最后我被蒋力四个人救了的事情全都说了。老王叔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说:看来这四个山里人心眼还不坏,不过这人心隔肚皮,一旦有事了他们会怎么样谁也说不上了。我觉得老王叔的想法有点多余,既然人家连命都可能搭上跑到这马场来还有什么可怀疑的。不过我没有说出来,我只是问老王叔是怎么躲到柴房里的。老王叔叹了口气说:把你一送出去,我这胳膊马上就抬不起来了。子弹也打得差不多了,眼看火也要烧没了。我和你大妈一合计,大屋子没处躲只能躲到柴房里了,趁着那时狼群还在追着马群,你大妈就把几床被拿到了柴房,然后我们俩在里面用木头把柴房头给顶死了。那时外面还烧了点火,狼群后来发现我们没动静也没敢再往马场里闯。可是过了不到两个钟头,我就感觉又疼又饿,吃不消了。你大妈就把我和那个小东西用被子包起来了,她当时跟我说是我们三个一起包在被子里,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了。可那被子又短又薄,根本包不住我们三个呀,我想你大妈一定是趁我迷糊过去后就把我和那小东西包好,她自己没呆在被窝里了吧。说到这时老王叔的脸上已经流满了泪水,我也不由得又跟着哭了起来。我扶着老王叔来到柴房门前,站了好一会,老王叔叹了口气说:还是不进去了,我没有那脸见她呀,最后我不能护着她,还要她护着我。我把手里的火把递给老王叔,老王叔惨然一笑。
老婆子,对不住你了。跟我一辈子没办法让你风光一下,最后也只能这样送你上路,不过你别急,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路上太久的。
说完老王叔将手里火把顺着柴房木板的空隙扔到草堆上,不一会整个柴房便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