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蒋力在庙中转了一个身然后对王征说,如果等狼把那面墙给挖倒了,我们被狼群堵在这里就只能等死了。反正都是死,咱们怎么也得和老三一样死得漂亮点。你看这庙不是要倒了吗,狼在外面挖,我们就在庙里把那几根柱子都给砍断了。然后等狼崽子们都跑进来时,我们就把柱子给推倒,就算咱们被这被庙压死了也可以让狼崽子们都给咱们陪葬。听了蒋力的话,王征用力地点了点头,韩雷却马上转过头来看了看我。蒋力说这些话时没有看我和老王叔一眼,似乎旁边根本就没有我们这两个人。老王叔听了他的话,马上喊了起来,这个使不得!这个麒麟庙是神庙,可不能推倒呀!
蒋力回头瞟了老王叔一眼,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座庙的由来了,正因它是神庙,更应明白我们为了打狼没有办法,而且,我们会为这麒麟庙陪葬,家上有祖训,我们四兄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进到这庙里来的,包括这白狼也是不应进这座庙的。这都是命,爷们,你认命吧,咱们能死在一块也算是缘分。说完,蒋力不再理老王叔,而是走到一根柱子前,用大刀砍了起来。庙里的柱子大多都是漆上红漆的木头柱子,时间长了早已经被虫蛀得不行,几刀下去柱子便被砍去大半。放下刀,蒋力轻轻按了按那柱子,柱子已经开始摇晃起来。房梁也跟着晃了起来,房顶上不多的瓦也跟着往下落了起来。有几块就落在我的身边,崩飞的泥块打在我的身上,我也来不及躲避,只是呆呆坐在地上。
韩雷走过来想扶我,见我没有动他就蹲下来对我说:小杜兄弟,对不住,这次看来我们都得死在这里了,我大哥他的心意已绝,而且现在这个情况你们也没办法逃出去了,真是对不住呀。
我摇了摇头说: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和你大哥他们的,你们都说这一切都是我引起来的,而且也的确是我带你们来这里的,如果你们不来马场,也就不会弄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韩雷却说:你不明白,没有你,我们也会来这的,这是我们的命,大哥虽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但你信我,这一切都是没办法避免的。
韩雷,你大哥说得对,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许都是我造成的,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韩雷见我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非常高兴,一把就抓起我的手,杜兄弟,你不怪我们,那太好了。我冲他笑笑便不再说些什么了。
狼群依然在挖那面破墙,随着那面破墙慢慢的倒塌,狼群的动作越来越大了。甚至有狼把爪子从墙缝里伸了进来,蒋力走过去了便是一刀,竟然将狼腿一刀劈掉。那只受伤的狼疼得嚎叫着,后面的狼群越来越急躁,不断有狼用身子撞着墙壁的底部,墙壁被撞得慢慢裂开,木板也被撞得崩开。这时王征已经点着了一小堆火,从地上捡起一跟木棍点着了拿在手里。他问蒋力,大哥,我们把那面墙点着吧,这样狼就不敢咬了。蒋力哈哈笑了,老二,你这不是把庙点着了,别等狼崽子们进来,我们先把自己烧死了,这样太便宜那些狼崽子。王征也嘿嘿笑了,老大,我不是也没有招了吗。
蒋力这时已经把庙里的三根柱子都砍得差不多了,随便哪根柱子用力一推便会倒塌。庙屋的大梁也倾斜了,这庙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老王叔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到麒麟像旁边,用树枝轻轻扫着石像上的灰尘。王征看着老王叔对蒋力说,老大,这老头可能是已经傻掉了,这时候还在拜神呢。蒋力看了一眼老王叔,老二,你还记得老人对我们说的吗,要远麒麟。这次我们是进了麒麟村,逃到了麒麟庙,结果被狼群给围住了,看来不信是不行呀。
老王叔没有理蒋力他们,只管自己扫着,过了一会他回头叫我。娃儿,你过来。我抱着白狼走到老王叔身边时。老王叔拍了拍肩膀,我们一起坐在了石像下面。老王叔凑近了我的耳朵说,这些人看来死意已定,我这条老命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倒是你,孩子我就是怎么也放心不下你,我总觉得你不应该死在这,你一定要逃出去。
我摇了摇头说,老王叔,到了这个时候,还说什么逃命呀,是我连累了你,老王叔,这一次我们爷俩就死在一起,再不分开了。
老王叔一拍我的手背,别瞎说,你老王叔可不是白活六十多年,如果我连你的命都保不住,我怎么能叫你老王叔。说着老王叔用手悄悄往石像下面的案台指了指,那里有一个洞的,这是早些年山里狐狸挖的,后来被我用木头给堵死了,现在我想只要用脚一踢就能踢开的。洞后就是那处断崖,你爬出去时一定要小心。那处断崖是有一条山路的,不过按今年的雪量,断崖留的雪一定很厚,那条小路也一定被雪盖住了。我告诉你怎么找到那条小路,你顺着坡往下滑应该没事。有这庙挡着,狼群看不到你,就算看到了,定也不敢从悬崖上往下追你,到了山下你朝镇子里的方向走,就没事了。
听完老王叔的话我又摇了摇头,老王叔,我不走,这样的危险也不小,还不如我们一起在这里赌赌命。
老王叔笑了,真是傻孩子,你现在拿什么赌呢?你就听我的,等一会儿我给你信号,你马上给我走。
我拉着老王叔的手说:老王叔,你忘了,还有它。我们还有……
正说话间又有一只狼想从墙缝里钻进来,它刚爬进半个身子,就被王征用枪拖把它给打了回去。蒋力三个人精力早就已经全部都放在狼群身上,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和老王叔在商量逃跑的事。蒋力让王征和韩雷各守着一个柱子,他则守在离墙最近的那个柱子上。蒋力肩靠柱子,从怀里拿出烟袋用火点着了,狠狠地抽了一口说,这是最后一口啦,老二,老四。一会狼进来了,你们别管我。你们一定要等我信号,我们一起把这柱推倒,让这些狼崽子给我们陪葬。王征爽快地答应了一声,韩雷却没有应声,我抬起头望了他一眼,结果他也正望着我。
不知为什么韩雷的眼神突然让心里一颤,那感觉正如我在天池一样。我能感觉到韩雷对我也有着一种特别的关心。我突然在心里决定,如果它真的会在这出现将自己救走,那我一定要将不会丢下韩雷。我暗自许诺,只要可以我们都不会死。我不希望韩雷他们三兄弟死,更不希望老王叔死。
天黑了下来,神庙里越来越暗,仅有一点昏暗光从临着后崖的那扇半掩的窗户射进来,我死盯着那里,直到感觉到那抹红光夹杂出现,那阵熟悉的声响又渐渐传入我的耳中。
狼群更加躁动,蒋力和王征紧紧压住狼群的进攻。
孩子趁这阵快走!老王叔踢开了那个洞小声地喊我。我没有过去,而是牵着小白站起身走到了窗前,就像在梦中一样,推开窗我看见了凌空飞跃的二宝。
四十一
啊!
我大声叫了起来,蒋力三人和老王叔转身望去,看见空中的二宝,他们全都呆住了,蒋力甚至放下了手中的刀。难道二宝是从对面狼山上的断崖飞过来的吗?
二宝撞开木窗,窗框连带着本来就已经活动的砖墙被撞得到处飞溅,庙身猛烈地摇晃了起来。棚顶落下无数石灰,但已经没有人顾及,他们全部盯着站在庙中的二宝不知所措。
老王叔,二宝来救我们啦!我一边欢呼一边抱着老王叔猛跳,完全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痛。
王征盯着二宝问蒋力:大哥,这就是?
蒋力摇摇头:不是,它还不是麒麟。
二宝站在那里,前蹄击打着地面。而坐在它对面的小白也站了起来。它们彼此对视了一会,突然小白跃到了二宝的背上。而这时二宝却转过头看着我。
蒋力和王征都愣在那里,老王叔突然猛推了我一下,还不快走!
我蹬上神台,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下子跳到了二宝的背上。韩雷跑到二宝身边看着我说:杜兄弟,你要走了?
看着韩雷的眼睛,我不禁向他伸出手去。
老四!王征大叫着,蒋力在一旁边拦住了他。而韩雷犹豫了一下,还是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我抱着小白和韩雷压在二宝身上,二宝好像丝毫不觉得沉重,它转过身面对庙门不断抬头吐气。而门外的狼群将庙门撞得嘎吱作响。我连忙对老王叔说:老王叔,二宝要从庙门冲出去。你带他们俩从洞口出去往山下逃,我到前面引走狼群。
王征看着蒋力等他发话,可是蒋力却久久没有反应。王征急得直跺脚:大哥,到底怎么办呀?
蒋力没有回答王征却只是自言自语:这到底为什么?白狼与麒麟联合,这到底是为什么?
到底怎么样?那不是麒麟,是马吗?
不是,那是一只未成形的麒麟。蒋力一边说一边看着我。
什么!大哥,是真的吗,我们怎么办?
老王叔走到角落里向他们招手说:这里有个洞口,我们可以从这里下山。说完老王叔先钻了出来,可只探了一下头就回去了。
不行,太黑了,根本看不见路,这样出去随时都会掉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听了老王叔的话,我不禁紧张起来,那怎么办?我的话音刚落,二宝四蹄一扬,冲开庙门,无数木屑打在我的脸上、身上,我连忙俯下身,当我再抬起头时我们已经落到了庙前的狼群中。
狼群此时已经团团把二宝围住,望着地上黑压压的狼群我有些紧张,二宝,咱们快跑,你再飞一次,我们向林子跑,引走狼群,好救老王叔他们。
二宝没有飞,它冲进了狼群,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向前奔驰,像一颗子弹似的射向狼群中那只正在弓身奔跑的头狼。直到现在我才终于可以在这么近的距离仔细地观察那只头狼,才发现那只狼差不多有小牛般大,耳朵尖叶般竖起,它边跑边向侧面躲避。二宝没有它的动作灵活,而且那只头狼的经验老到,总是在二宝快追上它时猛地转身一个侧跑就又躲开了。
而二宝也好像在不断地挑逗那只头狼,并没有用足力气追赶它。那只头狼后劲十足,在二宝的追击下仍然跑得气韵依旧。它不断地在山坡上做环状奔驰,试图摆脱二宝,二宝也好像是在做着一种好玩的游戏似,总是与那只狼相隔半米左右,不快也不慢保持着一定的压力。跑了差不多十几圈的时候,二宝陡然加速,向前扑跃了出去,它的前蹄忽然跃起,落下时,准确地击中了那只头狼的后背,却不想正在向前狂奔的头狼一个前滚,怪嚎一声,忽地跃起,竟向二宝的腿间撞去,二宝没有料到自己的对手会反攻,惊慌不已,长嘶着向后退去。就在那只头狼接近二宝的时候,二宝猛地向前跳跃起来,结果那只头狼竟掉在了二宝的身后。二宝马上抬起后蹄,直向那只头狼踢去。头狼虽然马上跳开,但还是被二宝踢中尾部,它一声怪叫,身子重重地飞了起来,落在了远处。那只头狼挣扎着直起身来,用力嚎叫着。马上跑上来几只狼阻挡住了二宝的继续进攻,那只头狼这才有机会脱身逃走。
从来没有想到就连动物间的斗争也是这般惊心动魄,我使劲抱住二宝的脖子,简直连大气都不敢出了。我怀里的小白呼吸越来越沉重,它那绿森森的眼睛也在紧紧盯着头狼,我看得出,小白很激动,我能感觉到小白在我的怀里一阵阵地颤抖,这绝不仅仅是害怕。
头狼再次进攻,它高高跃起。二宝转身闪避,却不想头狼的目标根本就是坐在二宝身上的我。如果不是韩雷用身子将我压低,我可能已经被它扑到。但是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小白从我的怀中跌了出去,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惨叫了一声,连打了几个滚,落在了狼群中,被二宝惊吓得狂躁不安的狼群立刻向小白扑去,小白左右躲闪,试图张嘴反击,可是它力量太小了,眼看着就被一只狼咬住了后腿,按倒在地上。
小白!我连想都没想,就从二宝身上跳,一下子扑在小白身上。
杜!快回来!韩雷高声地喊着。
我掏出韩雷给我的小刀,对准咬住小白的那只狼的眼睛直刺了下去,它惨叫一声松开了嘴,我趁势抱住小白,可此刻数十只狼也从不同方向同时扑过来,我一下子就呆住了,根本就不会跑了,眼看狼群冲到我的身边,就在这时一股十分大的力量把我狠狠地向旁边一扯,把我拽到庙墙上的差不多只能容纳我一个人的土凹槽里。而那个拉我的人竟硬生生地挡在我的面前,用双手抵住了已经扑上来的狼。
是老王叔!
老王叔的左手架住了正扑过来的狼的胸膛,而右手上的匕首直直插入了那只狼颈下。那狼哼了一声便软了下来,但是它的爪子也正好狠狠打在了老王叔的脸上,抓破了老王叔的脸,老王叔的脸立刻变得血肉模糊。我被老王叔脸上冒出的血吓得大叫,慌乱中伸出手紧紧按住老王叔脸上的伤口。老王叔扔掉手里的刀,双臂张开整个人呈个大字,他用力向后靠着把我紧紧挤在那土凹里,他用尽力气喊着,别管我!马上又有好几只狼扑了上来,我听到狼在撕咬东西的声音,我感觉不断有血溅到我的脸上,我的身上。老王叔的身体却如钢铁般屹立在我面前不动。
也许只有几秒钟,也许是几分钟,但对于我来说这一段时间就像几个世纪那么长。我害怕地想闭上眼睛,却连闭上眼睛的勇气都没有。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我只知道老王叔正在代替我受着狼群的撕咬,他在替我死!一直到枪响我才清醒过来。王征和蒋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庙里赶了出来,他们赶走了包围住我们的狼群。蒋力咆哮着如同野兽一般,拼命地挥舞着手上的砍刀冲进了狼群里,狼群也被蒋力的气势吓得四处躲闪。我毫无知觉地跪在那里,看着老王叔,老王叔的胸膛被狼给撕烂了。
王征走到我面前,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高举手里的猎枪扣动了扳机,枪声在山林里回响。
泪水,不知不觉流满了我的脸。
我的后背靠着庙墙,不时有雪花飞溅到我和老王叔的身上,耳朵里面也充斥着各种声音,蒋力和王征的叫声、脚步声、还有狼群的爪子踏在雪地上的声音和蒋力的刀砍过空中时的风声。但,我现在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早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老王叔的血流在我的手上冻成一团,我的手也丝毫没有感觉,也许现在就算是狼正在撕咬我的身体,我也会没有一点感觉了吧。
我突然想,就让我这么死吧,就让我这么被狼吃了吧。
狼群把我们紧紧地围了起来,腹部快速地一收一放,嘴里的大舌头也长长的垂了下来,唯一不变的就是它们凶恶的眼神,那幽蓝的眼睛里冒出死亡的光。它们大多沾染着鲜血,也许是我们的,也许是同类的。包围圈外的狼拼命吃着同类的尸体,它们以此来维持体力,然后随时来支援前面的狼,它们用车轮战术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把我们消灭。
蒋力和王征站在我面前,他们在不住地喘气,我看见王征的腿在发抖,不是被吓的,那是因为已经要没有体力的原因,蒋力的大刀也插在了地上,他的气息如同牛一般沉重。
蒋力看着狼群说,老二,我们完了。
王征也惨然一笑,老大,这次真的完了。
眼看着外围的狼群把同类的尸体吃得一干二净,又有几只狼加入到了包围圈里。那些狼只不过是害怕蒋力手里的大刀和王征手里的枪,现在看着蒋力和王征都没有了斗志,它们便开始慢慢收紧了包围圈。或许是知道猎物都已经没有了抵抗的能力,狼群不再急于行事,它们好像更希望多看看我们在死亡面前所流露出的恐惧。我的心一点点收缩,一想到马上狼就要张开血盆大口,狠命的撕咬我们,用那尖厉的牙齿把我的骨头都咬断,把我的皮肉都撕烂,身体还是不禁开始发抖,那种恐惧真的是由心底往外冒的。
怀里突然有东西在动,原来是小白。它的身上沾满了老王叔的血,它抬头看我,眼睛里的神情竟有一股说不出的悲凉,老王叔的身子在我怀里慢慢僵硬,压在我的身上说不出的沉重,我有些不敢看他那被狼抓花的脸,却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地去看,想着这几个月如亲人般待我的老王叔,现在却冰冷地躲在我怀里,我的心里悔恨万分,后悔不应该把小白带到马场,后悔自己不听劝告,更后悔让老王叔与我一起到这来找二宝。我不能让老王叔就这样在这里被那群恶狼吃得尸骨无存在,我得把他安葬,想到这里,便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坐得太久腿都麻木了,而且腿上粘了太多老王叔的血,裤子也变得硬梆梆的,我只好用双手扶着膝盖一点点地站了起来。蒋力看我站了起来马上急了,你要干吗?我没有理他,从地上抱起老王叔的尸体。蒋力刚要喊出的话硬生生被他自己生吞了回去,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瞪着眼睛看着我抱着老王叔的尸体走进庙去。
刚踏进庙里,我便再也走不动了,抱着老王叔的身子我差些跌倒,只好把他的尸体先放在庙里的墙角,我找了些干草盖在老王叔的身子上面,希望天堂之上老王叔不会感觉那么寒冷。跪在他的面前一边用韩雷的小刀挖地上的土,一边不禁又失声痛哭起来,很想对他说些什么,可是却怎么出张不开口,我想起以前的战友,就是那个曾经枪伤我的战友——李二宝。我当时并不能体会他对我的负罪感为何那么强,但现在我对老王叔的沉重负罪感已经足以让我对自己失去所有生存下去的信心。这场祸完全因我而起,而除了眼看着身边的人都跟着我一样身处险境以外,我没一点办法为自己或者别人起一点点作用。
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吗?真像他们所说是我改变了这一切?为什么我没办法挽回?我现在应该去问肃慎,天池还是自己?我慢慢挣扎走出庙门,仰望天空渐成血色,身后突然传来轰隆巨响,转身望去麒麟庙倒塌成废墟。
四十二
倒塌的麒麟庙虽然能掩埋老王叔的身体,却掩埋不了正在发生的一切。蒋力三人与狼群的战争还在继续,一匹狼已经扑到了王征身上,蒋力挥刀上前将那匹狼砍死,但狼群已经全部庙前扑来,王征连忙瞄准开枪,可是没有打到狼,不过也暂时阻止一下狼的攻击。我看见小白一条腿淌着血爬在地上,就跌跌撞撞向它跑去把它抱起,正在这时却感到一阵疾风奔我而来,我猛然回过头,才发现一只狼不知什么时候正无声无息地向我冲了过来。躲闪已经来不及了,惊呆的我只是紧握着韩雷的那把刀,看着那只狼冲我猛扑过来。这时一道红光从我身边闪过,那只狼立刻被撞得飞了出去。是二宝!韩雷在二宝背上向我伸出手,快上来!我抓着韩雷的手,又一次跳到了二宝的背上。
蒋力挥动着手中的大刀,一脸的血、一身的血,他高声喊,老四!快走,我和老二挺不了多久了,快跑!王征一边上子弹一边说,老四呀,快跑吧,子弹没有多少了,我和大哥也没有体力,你还有生路,听哥的话,快走吧!
不,我不能走!韩雷坐在马上,用匕首刺杀扑向二宝的恶狼,二宝也配合着韩雷前后跳跃、跑动,还不时用它厚重的马蹄踢踏狼群。
快走!蒋力厉声吼道,我们全加上也挺不了太久,还没到时候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此等怪异之事呀!
韩雷,我们带着二宝在前面开路,让你大哥、二哥在后面跟着,或许能冲出去。我对韩雷说。
好吧,韩雷点头,大哥,我这就往外冲,你们可要跟住了!
你们快些在前面走,不用管我们,我们会尽力的!王征大叫。
二宝,向山下冲!二宝应声飞驰向前。
砰!砰!我们身后的树林中突然传来了一连窜的枪声。
二宝跑得飞快,我在马背上只感觉到风如刀一般地划着我的脸。冷风打在脸上让我不敢睁开眼,只能听着耳边不断响起呼呼的风声。韩雷在我的前面稳稳地把自己贴在了二宝的背上,我只能尽量把身子压低,紧紧抱着韩雷的腰。我想对韩雷说话,但一张嘴风就灌到我的嘴里,早已经喊不出话来了,只能任凭着二宝带着我们飞驰。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感觉二宝的脚步慢了下来,我睁开眼睛环望四周,却发现根本不知道是哪里。二宝停止了脚步,不停地晃着脖子打着响鼻,我知道它想让我们下马,连忙从它背上翻身下来。
韩雷,刚才的枪声?我着急地问。
我留意了一下,应该不少于十个人,不然枪声不可能那么连贯。
不少于十个人?我想了一下,高兴起来,可能是我们部队的人到了,可能是他们听到了王征的枪声赶来的,这下他们得救了!
不是,韩雷摇了摇头。
你怎么知道不是?
因为,我回头看到了最前面的那个人,他穿的是与我一样的猎户的衣服。
那也行啊,不管是部队还是猎户,反正你大哥他们肯定得救了。
这长白山上的猎户我是都知道了,没有这样的人,而且,他用的枪,是军用枪。
军用枪,那就还是我们的部队到了。
部队的人为什么不穿军装呢?
这……,我也感觉出不对,但又实在摸着头脑。
哎,不管他了,就像你说的,不管怎样,我大哥他们现在肯定是得救了。韩雷站在那四处看了看。周围很静,借着月光能看见厚厚的积雪,隐约能看出这条被雪覆盖的小路绵延通向远方。这条路一定是没人走,我和韩雷站在那雪几乎齐腰。
你身上还有没有火?韩雷问我。
有,从马场出来时老王叔让我带的。
幸好你有,我身上没带这些东西,平日里都是大哥他们准备。韩雷蹲下身子,开始扒雪。快来帮忙,这里的雪厚,肯定是一冬都没人走过,咱俩把雪垒起来,弄个窑洞,好在这过夜。
不一会儿功夫,在我们在站的地方做出了一个能容两个人坐下的小窑洞,在它前面清出了个一米见方的空地,韩雷又去找了一些枯枝,点起了一堆火。我们俩挤在窑洞里查看小白的伤势,二宝一动不动地站在雪中,目光望向路的尽头。
在静夜里,这一切看起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申,你在哪里?你终于踏上了这条不归路吗。
肃慎!是你?!
是我,申,你后悔了吗?
告诉我,这到底是梦不是真实?为什么我每走一步都是错的,怎样才能补救!
补救?申,神也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呀。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却永远走自己不应该走的路,你身边的人不是你的朋友,他们都有各自的命运。现在还不晚,离开这里吧,放下白狼离开这里吧,离得越远越好。
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申,你会知道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申,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你会帮我的,对吗?
帮你?
对,我要你放下白狼,离开这里。
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你不属于这里。
醒醒!醒醒!你怎么了?我睁开眼睛,韩雷一脸焦急地看着我。
我?我怎么了?
我出去找柴火,回来就看见你在这里大叫,你没事吧?
我,没事。天还没亮吗?
还没,得再有两个时辰吧。
韩雷,我们现在这是在哪呀,二宝为什么要往这里跑呢?
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只是觉得这里有些熟悉,但我并没有来过这里。
韩雷看着远方,半晌才说,这是往天池去的路。
天池?二宝为什么要去天池?一说到二宝,我又兴奋起来,韩雷,你看到了吧,二宝真的是麒麟!我一直觉得它就是麒麟,可总有些半信半疑,今天可是确定了,它会飞,它真的会飞,飞在半空中!是二宝救了我们
韩雷看着我,目光黯淡,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韩雷,从见到二宝你就怪怪的,我该想起什么?肃慎也和我这么说,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是不是与肃慎在一起的?
那个肃族人?
对呀,是他告诉我,我和他是一个族的,但我们的族已经没落了,现在只有我们俩能改变,他说我得帮他,可我不知道怎么帮也不大相信他的话,他还说我有什么前世,我怎么能相信他的这些话呢?你说你们是四大护法,是不是也是肃慎族的?
我们不是,我想,他是骗你的。
我也不相信,但太多的事情没办法解释了,我应该怎么办?
其实……韩雷一付欲言有止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大哥说得对,还没到时候。
我们俩不在说话,看着远处的山坳里慢慢露出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又到了。
白狼真的是神兽,经过这一晚,它的伤已经好了,此刻正在我的怀里伸懒腰,只是身上红一块白一块显得有些狼狈。二宝一夜没动,像尊雕像一样站在那里。
韩雷,我们怎么办,回麒麟庙吗?
不,我们就跟着二宝走吧。
什么?跟着二宝走!
你不是说了,二宝是麒麟,它带我们到这来,自有它的道理,我们跟着他走就行了。
那你大哥二哥他们怎么办?
想来他们已无性命之忧,等他们调整好了,一定会来找我的。
他们怎么知道上哪找呀?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自然知道。
好吧。
我走到二宝身边,拍了拍它的背,二宝,我们接着走吧。二宝亲昵地用头拱了拱我,我和韩雷骑上它,任它将我们带向未知的远方。
韩雷,你再给我说说这麒麟和白狼的事吧。
我知道的也不是太多。只知道麒麟和白狼都是长白山上的神兽。
那你说二宝是麒麟吗?
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
为什么?
有人曾经告诉我,那只是麒麟的肉身。
肉身?
麒麟的真正灵魂并不在二宝身上,所以它现在只能是马的形状。
……
四十三
我和韩雷跟随二宝一路向前,我不断思索着韩雷刚才说的话,不知过了多久,韩雷拍了拍我的肩,他指着山顶一片雾气缭绕的地方说:我们到了,那就是天池了。
这一次不是梦吗?
望着那里,我的意识有些飘忽,再一次面对天池,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中。
二宝,你果真是要带我们来天池,既然到了,我们就上去吧。
二宝像一个多年出门在外的人,终于见到家门一样高兴,四蹄飞奔起来,狭窄的山路上我和韩雷不住刮到路边的松树,把松枝上的雪花弹得到处飞溅。这时我才注意到以前两次在天池与二宝相遇,似乎每次都是它离我而去。从来不曾见它像今天二宝这样,或许真的像韩雷所说,二宝只是麒麟的肉身,而我前两次在天池所遇到的却是另一半的二宝。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就在二宝前面的一块雪地,随着雪花溅起,有两个勃然大物从雪地里腾的一下冒了出来。二宝被这突然的状况惊吓到,它长嘶一声,高抬起前蹄几乎直立起来,我和韩雷猝不及防,啊地一声大叫跌落在雪地里。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以为又是狼群出现了,可是等了一会儿没见有狼攻上来,抬起头竟然看见两个人站在我的面前。他们的打扮很奇怪,虽然身上穿着普通衣服,却不是山里人的打扮。他们外面还披着一件白色斗篷,这两个人都一声不吭地盯着我们,而他们手里的那两只闪着寒光的步枪却直直地对着我和韩雷。我慢慢地站起来,脑子转了几转也没法想出他们会是什么人,他们绝不会是支部的同志,也不像是民兵,他们会是山里的猎人吗?为什么拿的不是猎枪而是步枪呢?我的头脑中一闪,想起麒麟庙前的枪声,我看向韩雷,他冲我点了点头,他与我想的一样,这些人与麒麟庙前的应是一伙人。
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很客气地问,你们是什么人?那两个人没有理我,只是冷冷地看着我。我又打开上衣从怀里的小兜拿出我的士兵证,两位同志,我是延边支队51年新兵,编号4527。我在二杠马场……还没有等我说完,那个人用枪口敲了一下我伸出的手,打断了我的话,不用多说,跟我们走就是了。
是锦州口音,我有些纳闷,辽宁的地方口音里,锦州的最容易听出来,每句话的音调都向上挑的,但,锦州人怎么会到这里来呢?我隐约觉得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而且绝不能让他们发现小白,可是该怎么办呢?我看了看韩雷,他正用眼神示意我到二宝身边去,我明白过来。韩雷走到那两个人的面前笑呵呵地说,二位兄弟一定也是部队上的人吧,这可好了,我和弟弟在山里迷路了,正不知该怎么办呢,我们的马惊了,让我兄弟过去看看,然后就走跟你们走。二宝在一边已经沉不气了,一直在原地跑动,我走到它身边轻轻拍拍了它,用后背挡住了那二个人的视线,偷偷从怀里把小白放在二宝背上,我用力一拍二宝的背说了一句,二宝快走。二宝的身子一抖,瞬间就像箭一样从我身边冲了过去。我假装大喊起来,哎呀,马惊了!马惊了!快让开危险!韩雷听我叫喊也佯装躲闪,趴下地上,而那两个人的身手则极快,就地打了个滚,躲开了二宝,其中一人又紧着蹲在地上举枪就要瞄准二宝,我急了,别开枪,那是军马,是我们马场的军马!
你说什么?那马是军马?
不可能,马场的马没有那么小的。
它是今年这马场唯一的马驹。
它就是那个马驹?
你们知道这件事?我有些惊讶。
别多说了,快跟我们走。这两个人似乎是觉得自己话说多了,开始催我们。
韩雷和我相视浅浅一笑,便顺从地跟着他们走,他们俩人一前一后押着我们。我边走边与他们闲扯,我不停地说,说二杠马场、老王叔还有镇里支部的老张。可是他们都没有一点反应,再没有接我一句话。我心里的疑问在扩大,这是些什么人呢?不是山里人,不是猎户,没穿军装,却又拿着军用步枪,难道是土匪?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树林深处的一块空地上。我身后有人喊了一句类似口令的话,马上又从雪地里冒出几个人,一样是穿着白色斗篷的人。他们互相点了点头便押着我继续往里走,我一下子看到了几棵松树上栓着的十几匹马,是军马!而且其中的几匹是我们马场的马,想必是侥幸逃出狼群的包围下跑到了山下的。其他的马笼头、马鞍全者齐备,是战马。我知道这些人就算是土匪也绝不是普通的土匪。
不一会儿,我和韩雷被这群人带到了空地上的一个军用帐篷里面,帐篷里面有一幅桌椅,椅子上坐着的那个人一脸大胡子,好像并不高大,但是坐在那里却感觉占满了整个帐篷。他虽然穿着便装,却在腰上别着一把长长的马刀,从他的坐姿我就能看出他是个军人。韩雷冲我轻轻地摇头,我知道,他是告诉我什么都不要说。那大胡子抬起头用眼睛瞄了我一下,我的后背竟然马上感觉一冷,他的眼神锐利,就好像狼一样,他只看了我一眼,便又低下头重新看着手里的本子。然后操着浓重的锦州口音问我,你从哪来呀?
我没有回答反问他:你们又从哪来?我是延边支队的,你们现在是不是要扣押我们呀,这可是犯法的。听了我的话大胡子笑了,嘴还挺厉害,可惜就是不能用来打狼。我也笑了,我一个人是打不了狼,你们是来打狼的吗?你们打狼为什么要抓我们呀,狼可不在这里。
还嘴硬,那人又继续说:你是农历正月十八的生日,今天可就是你十八岁的生日了。要不是你,狼群怎么会出现呢。这一下子我完全呆住了,他说的千真万确,可是除了我家人又有谁能知道这么详细呢?心里想着这些,嘴里也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你怎么会知道?
大胡子听了哈哈大笑,我知道的远不止这些。
韩雷说:长官,看样子你们也是部队上的,我这兄弟也是,我们在山里迷了路,就麻烦你把我们送回马场吧。
兄弟?大胡子这时看了看韩雷,别以为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兄弟,你也根本不是马场的人,你是这山中的猎户。
韩雷的脸色有些变了,我也紧张起来。
而且,大胡子又说:我要强调一下,我们不是部队的。
不是部队难不成你们是土匪?我有些挑衅地问他。
土匪?也好,就当我们是土匪吧。听了他的这句话倒让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大胡子问,什么情况?
进来的人说:他们回来了,不过没有看到狼崽。
让他们也进来吧。
片刻,帐帘一挑进来二个人。
大哥!二哥!韩雷惊喜地喊道。
老四,你怎么在这里?蒋力、王征齐声问,三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韩雷的眼里充满了泪水,大哥、二哥,你们平安就好。
看着他们三兄弟,我的心也是一阵感慨,生与死,合与分,人生是不是就在这样的过程中不断流逝。
大哥,二哥,你们是怎么来这里的?韩雷问蒋力。
蒋力皱着眉没有说话,王征用手指了指坐在屋子中的人说:是这些人救了我们。
他们是谁。
我们也不清楚,这些人神神秘秘的。
正在这时,又有一个人从帐外走进来,他站在我面前冲着我微笑。
申,你好吗?
肃慎!看着一脸笑容的肃慎,我彻底地呆住了。
申,你决定了吗?
王征看到隶慎气急败坏地问:肃族人,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在这里,你们要问的应该是你们为什么都在这里吧。
王征气得还要再说什么,蒋力拦住了他,他转头对肃慎说:是因为你,这些人才把我们救得我们吧。
你们不仁,我不能不义。以后我还是要和你们合作。
哼,蒋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说的好听,什么仁义还不是想着利用我们。你找这些山外人已经破了我们山里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
肃慎听了蒋力的话并不发作,刚说些什么,坐在旁边的大胡子突然站了起来。
肃慎,大胡子说话了,你说的白狼在哪?
听到这话我和韩雷、蒋力、王征都是一震,我心想原来他们真是为了白狼,多亏长了个心眼,让二宝带走了他。
什么?没在他身上吗?肃慎用手指了指我。
有我还会问你吗?
你到底还是不相信我。肃慎看着我说,然后他又转头问那个大胡子,那匹马呢?
马?大胡子停了一下,来人!帐外立刻进来一个人,遇到他们时有没有一匹马?
那匹马惊了,不知道跑哪去了?
知道了,出去吧。是!刚才进来的人习惯性地敬了个军礼后退了出去,这更让我怀疑他们的身份。
大胡子再次面向肃慎问:与马有关系吗?
有关系,那匹马就是今年这马场唯一的马驹。
噢,是这样。这个马驹有什么不同吗?
没什么。肃慎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大胡子盯着他看了一会说:我希望你不会骗我,也希望这次不会让我们白白地跑一趟。
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呢?你不会失望的。肃慎还是一脸微笑,但那笑容让我很害怕,我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会与这些人在一起的,而且,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肃慎,你究竟什么人?为什么要找上我?
好,你随我去追那匹马。
两个人说着就向帐外走去。我站在帐篷中不知应该怎么办,我不能就这么让他们去找二宝,我有预感这些人不是普通人,二宝一定会被他们找到。
肃慎,你以为没有我你们能找到二宝吗?
肃慎没有说话,但却停住了脚步,我知道我说中了关键。
肃慎,你说过没有我的帮忙,你是不行的。既然一切因我而起,那么一切也要因我而结束。
见我这么说,韩雷连忙拉着我的肩问我想干什么,我却甩开他的手当作没有听见。
申,你想起来了吗?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种感觉,感到肃慎害怕我和二宝见面,但又在担心没有我他找不到小白,他现在只想得到小白,而不是全部。全部?全部是什么?我在想什么?
不,我没想起来,我也不知道该想起来什么?
申,在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再卷进来,现在事情已经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了。
我笑了,现在的我还有什么是我不敢见到的呢。
肃慎想了想,对大胡子说,让他一同去吧。
不只我,他们三人也要一起去,我指着韩雷他们说。
他们?
怎么你怕了?
听了我的话肃慎笑了,他抬起左手掐指算起来,眉毛时而皱起时而舒展,最后才抬起头对大胡子说,带他们一同去吧。
四十四
出了帐篷,外面已经列齐了一队人马,算上大胡子共有三十人。肃慎与大胡子骑马走在最前面,其他的人也都骑在马上全部武装,把我和蒋力三人夹在队伍的中间,我们四人没有马匹,估计是怕我们逃跑吧。队伍向前走了五、六分钟,我猛然发现行进的方向,还是天池。这些人因我们是步行,所以也没有太在意我们,前后距离我们四人都有七八米。
我不知道肃慎是因为什么而同意让蒋力他们三人前往,我也不想去探究其中的原因,只要他们三人能同去就好,虽然知道蒋力要杀小白,但我还是不能就这样把他们留在这里,直觉告诉我,这里太危险,而且我相信他们三人也一定想与我一同去,特别是韩雷,总觉得他有许多话想对我说,如果我一个人离开,想再见到他们恐怕是很难了。
韩雷故意放慢了脚步,前后看了看情况小声说,大哥,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蒋力见没人注意便低声回答,你们骑马刚走,就来了六个人,其中五人都拿着枪,与我们一起打狼,他们虽然不像我们一辈子打狼,但显然他们不是普通人,肯定是部队里出来的,不一会就打死了很多,但那只头狼还是没有打走,它不知什么时候跑了,狼群也只是被打散,并没有消灭。之后,他们又进了庙搜了一圈没有搜到什么,他们就一路把我们押到这来。
原来是这样。
说来也真是邪了,王征这时说,我和大哥在一路查看地上的足迹,除了你们和那马驹的,居然还有狼的足迹,这些狼不远不近在后面跟着你们。这些人就不远不近地在跟着狼。直到前一个山坳才不跟了,却带我们来到这里,我和大哥看到狼和马驹都上了山,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们。
韩雷就简单把我们俩遇到这些人的经过讲了一下。
我在一旁听着不敢插话,只是斜眼看见蒋力眉头皱得紧紧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还是在想怎么杀小白吗?我心中暗自祈祷,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大哥,王征又说道:现在看来他们已经全知道了白狼,应该都是肃族人告诉他们的,但好像还不知道那马的事。
可能是那个肃慎还没有把马的事告诉这些人,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蒋力大哥,你们和这个肃族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我问蒋力,蒋力看着我隔了好一会才说:从有这长白山就有肃慎族,他们的族人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就是能预知未来。他们这个族跟我们从来都是对立的。你想呀,我们是世代是为了保护白狼和麒麟不落于俗世,而他们却总是在轮回之际想借机得到白狼重复国家,听说就在上几代我们的祖辈还和一个肃慎族人打过一次,但没想到他们还会有后人传下来。这个民族不与外界来往,也不与外族通婚,他们是怕和外族通婚会减弱他们的那种神秘力量。
大哥,那个肃慎会是真的肃慎人吗?
从他能知道白狼和马驹还能找到他应该不假。蒋力说完指了指我,他叹了口气后又说:肃慎族人自称神族,把长白山看作他们族的仙山,把白狼和麒麟当作是他们族的神兽而崇拜着,而且族中的首领能预知白狼和麒麟出现的时间和地点,这个人应该是肃慎族首领的后代。
大哥,那我们?王征急急地问。
老二,蒋力说:一会儿到天池,我们要保护白狼,不能让他们得到白狼,虽然它必须死,但不是在这里。
知道了,大哥。
蒋力停了一下说:还有要记得保护他。说完一指我。
为什么?王征问。
如果不是刚才的大胡子提醒,我都忘了今天就是正月十八,是他的生日。他们选择这一天到天池也决非偶然。但我不明白肃族人好像故意忽视了,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事情。
王征和韩雷点了点头,而我却望着前方的路思绪万千。
天池,马上就要到天池了,我开始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竟有种说不出的喜悦,像回家一样。回家?不为什么会觉得这里像家?
大哥,不大对呀。王征一边看着周围的雪地一边说。
我看到了,狼好像又多了,而且马也多了,蒋力眉头皱得更深了,此行凶险异常,不知能不能全身而退呀,但这是我们的命,躲不过。
杜兄弟,韩雷轻声叫着我,我给你的那把刀呢?
我以为韩雷想要把刀要回去,便从怀里拿出来递给他,给你。
韩雷摇摇头没有接,他说:这把刀是有渊源的,据说在这把刀里封印了最初那一对水火不容的白狼和麒麟的“恶”的原神,我们的家族与其说一生是为了打狼,不如说是为了守护这刀里的原神。虽然谁也不知道守护这把刀有没有意义,但我们一辈辈就是这样过着,本来,这把刀是由大哥家一直保留的,但在我出生时,大哥的爷爷却让大哥把它给了我,还叮嘱我必须贴身带着,说是只有这样,我才能存活,我的生命只有二十年,因为我的命必须要还给一个人。
韩雷,要是这样,这把刀我更不能要了。我连忙说。
不,你听我说完,大哥的爷爷说过,这把刀要给有缘人,我可以自己决定把刀给谁,一见到你,我就知道这把刀是给你的,大哥常说,一切都是有因果的,我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收好它吧。
我接过刀,紧紧握住了韩雷的手,韩雷笑了。
这时,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大胡子高声呐喊,包围山坡!列队前进!
那二十几个骑兵立刻在山坡下排成一个扇形把整个山坡已经包围起来,团长的马就站在中间。
在我们的前方传来了阵阵狼嚎、马嘶和惊心动魄的打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