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博与肖将军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一声较为清亮的声音:“父亲,您怎么也不我?”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声音倒是有些雌雄莫辨,不过人到跟前了之后,大家都会意地点点头,很明显,女扮男装。想来是为了出行方便吧。
肖琼手握马鞭进了屋,刚想再抱怨父亲几句,就看到了头戴白玉冠,一身华服的上官飒。一时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而后匆匆转开了目光,乖巧地上前几步,站到了肖将军身边。肖将军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女儿,再看看身子提拔,面如冠玉的上官飒,似是想到了些什么。
“琼儿啊,这是你上官伯伯,还不快去行礼。”
“上官伯伯安好。”肖琼本想行福礼,可想着自己现在的打扮,最后还是行了个拱手礼。
“好,好。不必多礼了。”
看着肖琼目光又偷偷移到了上官飒身上,肖将军笑了笑,“这便是你上官伯伯的嫡长子,今日行冠礼的上官飒了。”
肖琼低着头行了个拱手礼,“上官公子安好。今日,恭喜了。”
“多谢肖兄弟。”上官飒并不在意面前的人是男还是女,他出来的时候就计划好了,行完冠礼就往回赶的。只是这肖将军既然来了侯府,为了上次芙蓉镇的事,他应当免不了要做陪,毕竟肖将军这次是冲着他的冠礼而来。
午间用完膳,上官飒坐在了院子里,想起当年慕容瑶躺在院子的摇摇椅上晒太阳的情形,那副如猫般极致慵懒的模样,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肖琼远远便看见了坐在远处的上官飒,只是他冰冷的让人不敢接近。正犹豫着,就看见了那个仿若破冰般的笑容,于是肖琼鼓起了勇气走到他面前。“上官兄,世子爷,听说……你的武艺不错,不知道,可否给小弟个面子,赐教几招?”
上官飒摸着腰间慕容瑶送给他的玉佩,正在想念慕容瑶,却被打断,脸色立刻便阴沉了下来。“飒不善此道,若肖公子实在想与人切磋,飒可以让侍卫与你过几招。”
肖琼本就是想与上官飒多相处相处,这切磋武功也是培养感情的一种方式。那些军中将士们不都是以武会友,以武服人的。她才不想与那些臭烘烘的侍卫切磋呢。
听见这明显的推托之辞,肖琼的小姐脾气有些上来了:“我找的是你,你把我推脱给你的侍卫怎么行?莫不是,你就像你那个草包弟弟一般,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只会靠父辈余荫,自己却没有什么本事,一点儿小伤也唧唧乱叫,要死要活的。”
说起那个上官晨,肖琼真真觉得,他娘亲把他生错了性别,上次不过就蹭破点儿皮,血还没流一碗呢,一杯都不到,就哭的满脸眼泪鼻涕的,孬种一个。这次中了一箭,还不知道会不会把城墙哭倒呢!
这上官飒与他毕竟是兄弟,莫不是这上官侯爷自己虽是英雄,却生了一窝狗熊。可是不对呀,她初见他时,他的那股子气势,可不是上官晨那个怂货可以比的。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她的夫婿,至少要能比她强才可以。
“废话少说,你就说吧,你究竟跟不跟我比?”
上官飒放下了手中的玉佩,任由它伏回衣服上,而后起了身:“飒还有事,便不奉陪了。肖兄弟请。”说完这话,上官飒便转身朝屋子里走,对于这样胡搅蛮缠的女子,上官飒没有兴趣应付,还是回房去收拾一下回程的行李好了。
肖琼长这么大,就没被忽视过,这下子被上官飒忽略了个彻底,自然是不甘愿的。于是二话没说,就抽出了腰间的软鞭,往上官飒的方向抽了过去。她肖琼的要求,从来没有人可以拒绝。他不想和她打,她偏要与他分个胜负。若是他也跟他那个弟弟一般,是个没用的,那他便是跪下求她,她也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上官飒走了没几步,听到了身后的破空声,轻挪脚步,极轻巧便躲开了。而后回过身,语气极冷地说:“肖兄弟……容我提醒一句,飒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若是肖小姐你再如此咄咄逼人,就不要怪飒不客气了。”
“不客气就不客气,难道我会怕你吗?有本事咱们比比。谁若是输了,哼哼一声就是孬种。”一边说,肖琼一边灵巧地挥舞手中的软鞭朝上官飒而去,步步逼近。
不是她肖琼吹牛,如她一般十八般兵器,样样都会的男子都很少,更何况,她是个女子。因为这个,肖琼是自负的,也是骄傲的。所以当软鞭被手无寸铁的上官飒打落在地的时候,肖琼觉得疼的不是被劈伤的手腕,而是她的自尊心。
怎么不过几招,她便被落了武器呢?看着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的上官飒,肖琼觉得空前的委屈。她毕竟是个女子,这上官世子也不知道哄她一哄吗?没看到她受了很大打击吗?在原地傻愣了许久,肖琼弯腰拾起地上的软鞭的时候,看到了被扎起的袖口。而后似乎恍然大悟了一般。
肖将军与上官博多年不见,宾客散去之后,寻了个地方继续对饮。
“上官啊,你这长子,我看着是个不错的。”几巡过后,肖将军开了口。此刻的肖将军满面通红,眼神却依旧清醒。
“是啊,飒儿一向都很好,不好的一直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看着一喝酒就上头的老肖,上官博笑着又喝了杯酒,想起原来一群人偷偷出去喝酒,回来的时候,被抓的便只有老肖,因为他的脸。
“当年的事……唉,也是嫂夫人想不开。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一个妾而已,那就是个玩意儿,又何必放在心上。”
“是我辜负了她们两姐妹。我今生也不求什么,只求飒儿能幸福平顺一生吧。”
“对了,说起飒儿,今日他行冠礼。这冠礼之后,可就成年了。你可为他寻了亲事了?”
“飒儿的婚事,恐怕由不得我。”上官博苦笑一声,又再满杯,仰头喝下。
“不管怎么说,你总是他的父亲。这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么会做不了主?这话我可不爱听。”
“飒儿他,早些年就已经有了心仪要娶的女子了。这么些年过去了,想来,或许早就成家了也说不准。”
“你儿子成亲,你这个做老子的不知道?这不是胡闹吗?”而后肖将军想起了当年芙蓉镇的事情,“可是当年那个女子?”
“正是。”而后上官博把慕容瑶的情况大约说了一下,憋了这么些年,好容易找到了个能交心的人,上官博便借着酒意,把能说的都说了。
“这么说,那女子很有可能是寡妇再嫁?飒儿看着不像这么糊涂的人啊?这救命之恩,谁说一定要以身相许的。莫不是那女子当年救飒儿的时候,抓住了他什么把柄,逼迫于他?”
听到肖将军说这话,上官博也起了疑心,照理按照上官飒事事求完美的性子,确实不该看上容貌只是中上的慕容瑶才是。“好在肖兄提醒,不然我都没想到这点。”
“不然我让人去查一查。若是……我自然不会看着贤侄被人欺侮。唉,说起这儿女婚事,我也挺烦的,你说我一个武将,好不容易,我夫人给我生了个女娃儿,却不想,是个男儿性子,这婚事真真是愁死人了。”
对于别人家的闺女,上官博不好意思说些什么,再说,他自己也没养过闺女。于是只是闷闷地继续喝酒。
肖将军看上官博没有接话,想着许是他说的不够直接,于是又再接着说:“若是……我是说若是那个女子查出来是个不安分的。你看着,我家琼儿给你家飒儿做个媳妇,可成?”
若是旁人饮酒之时提起这事,上官博可以权当这人是喝醉了,装傻,避而不答。可面前的老肖是他的军中同袍,又是挚友,上官博不想敷衍他,也不想糊弄他。于是再饮一杯,而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老肖,不怕你笑话,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在旁人家里,那必然是死律。可是在我这儿,恐怕是行不通的。飒儿他……是个有主见的,便是不是那个女子,也绝不会是我给他踅摸的女子。若是我勉强他,那他也许今生都不会回侯府了。我不能为了儿媳,没了儿子。”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你儿子的婚事,要他自己做主?唔……那也好办,让我家那傻闺女多努力便是。反正我是挺属意你家飒儿给我做女婿的。咱们的情分就如亲兄弟一般,再做个儿女亲家,也算亲上加亲了。”
上官博并不想打击老肖,他儿子,他知道,一直都是个执拗的性子。想来便是当年那女子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让他娶她,或许也是飒儿心甘情愿把那把柄递到了她手里也未可知。
肖琼被上官飒‘收拾’了之后,直接出了侯府,过了许久才再回府。然后被门房拦住了:“姑娘且慢,不知可有拜帖?容小的去禀报一下可好?”
肖琼瞪大了眼睛,不至于吧,就换了身衣裳,就认不出她来了?“我刚刚才出的侯府,怎么就这么会儿时间,进去还要拜帖?你真认不出我是谁?”
门房诚实地摇了摇头,不要以为他眼神不好,就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了,刚才出门子的明明是个男的,面前的明明是女的,这女子好会糊弄人,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想骗他,哼,下辈子吧。
肖琼越解释越着急,可门房不让进,她也不能硬闯,好说歹说,那人就是油盐不进。“那你去帮我把肖将军请出来吧。就是你们侯爷的好友,那位自晋城来的肖将军,我是他女儿。他出来了,自然就能认出我了。”
“这位小姐,您还是先递上你的拜帖吧。这肖将军可不是普通人,哪里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您先给我拜帖,我去问问再说。”
肖琼火大,跺了跺脚,又回了成衣铺子,把衣裳换了回来。“这下可以进了吧?”
“小姐,您以为您女扮男装,我就认不出你了?我们这可是侯府,不是可以胡闹的地方,您还是乖乖回自己府里去吧,不然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我们世子爷的冠礼已经举行完了,你便是现在进去,也没用,见不到我家世子爷的。若是您真的心仪我家世子爷,可以请媒婆上门来问亲,自己亲自上门,未免太不矜持了些。”
肖琼正与门房的僵持的时候,小风出了门。上官飒让小风去外头给麒儿买些玩意儿。本来他是想自己亲自去的,不过侯爷刚刚着人给他传了口信,说一会儿找他有事相商。他又急着回苏城,便让小风去了,反正小风也挺了解麒儿的喜好的。
小风出府的时候,随便瞄了一眼肖琼的方向。啧啧,原来是这头母老虎啊,眼不见为净。小风正要把对方当做空气,把自己也当做空气的时候,肖琼开了口:“唉,你过来。你是上官飒身边的侍卫是吧?我认识你。你过来,告诉这人,我是不是肖将军的女儿?”
小风出示了一块出府的令牌给门房,然后附和了肖琼的话,对门房说:“她确实是肖将军的女儿,放她进去吧。别在这门口喧哗,影响不好。”肖琼与门房的这一番争辩,侯府周围确实围了不少好奇的人。其实小琼的男装打扮并不成功,不说别的,光是没有束胸这一点就十分明显了。
安城不是没有喜欢女扮男装的女子,不过那多数都是烟花柳巷的女子为了迎合客人的喜好,故意装扮的,有些人,就是喜欢雌雄莫辨的女子。因而刚开始的时候,大家看着肖琼的目光中,鄙视的成分占了大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