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看过这样的乔石，他印象中乔石是个从不喜言笑，也不会哭的男子汉，总是很凶，凶到非诚勿扰没事滚开的几个大字都写在了脸上，这让队里的人都很怕这位副队，当然怕的人里也包括了韦贝。
“那个、副队……”韦贝开口，可刚开口，乔石的眼圈红了一圈，声音带着哭腔：“你不是死了吗？我看到你们被武饕杀死的，我亲眼看到的。”
韦贝心头一颤，想起了十年的那个时候，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来：“我选择了活下去，即便作为异形也要活下去。队长他……”
“韦贝！”武饕突然喊了一声，韦贝怂了怂脖子闭了嘴，乔石当即瞪了过去：“你给我闭嘴！”
“我要是不闭呢！”武饕丢下了瓜子站了起来，乔石瞪向武饕：“你再说一遍试试？”
“你什么时候能不威胁我？成点事成不？”武饕挑眉，却没敢再说一遍。
乔石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冲到武饕面前，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武饕脸上，武饕没躲，头偏向一边。
接着，乔石双手狠狠地揪住了武饕的衣领，他比武饕哀伤那么 一点，但他气势十足，已经哭红的眼睛瞪着武饕，整张脸也被气的通红：“你到底瞒了我些什么！你到底还想骗我多久！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没和我说！”
“二十七年前，是你爹把你丢到我家要我家照顾你！刚学会说话的时候，说要当一辈子兄弟的也是你！维平之战从混沌地区带着我活着回来，说以后也要一起活下去的也是你！黎明之战我说要和你断了关系，死缠烂打的也特么是你！”乔石扯着武饕，武饕一言不发。
“是你先招惹的我！从小到大哪次不是你死缠烂要和我一起组队！要和我一个班的是你！要和我一个队的也是你！”说到这，乔石气不过，猛地将武饕推开，武饕没有反抗，一把被乔石推到了地上。
武饕闭上了眼睛，已经做好了乔石拳脚挥舞过来的准备，结果却是听到一阵哭声。
他张开了眼睛，发现乔石蹲在了地上，身体蜷缩成球，头埋在了膝盖里，肩膀颤抖着，明明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却强忍住了哭声。
武饕眸子动了动，他犹豫了下，抬手，放在了乔石头上。他揉了揉乔石的头发，低下头，凑到乔石耳边，说道：“对不起。”
乔石身子颤了颤，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的：“你到底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啊，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那个。”韦贝蠕动着身子爬了过来，他身上还被银丝缠绕着：“虽然不知道你们现在什么情况，但我可以说两句吗？”
乔石没抬头，武饕看着韦贝，韦贝看了看周围：“围观的异形有点多，要不要我把他们都杀了？”
围观的异形都是猛地一颤，武饕一摆手：“都清理了，别传出什么不该传的东西来。”
“可以。”韦贝话音落下，澎湃的死气在这瞬间笼罩了整个店，黑暗在这家店席卷，在黑暗之中，缠绕着韦贝的银丝闪烁着银白的寒光，显得格外的耀眼。
惨叫声在店里此起彼伏，在惨叫声逐渐消失的那一刹那，店里的门窗统统关闭，拉下了遮挡，让外面没办法看到里面情况的同时，还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队长，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挺惨无人道的。”韦贝看了武饕一眼，武饕给他翻了个白眼：“谁提出来的？”
韦贝闭了嘴，收了所有的死气。乔石从臂怀中探出头来，武饕察觉到乔石的动静，又揉了揉乔石的头，乔石红着眼带着哭腔说道：“你到底有没有杀了他们？”
“杀了谁？”武饕问了句。
“我觉得，首先应该是我们队里的吧。”韦贝搭了话：“当年队长确实是杀了我们啊。”
乔石僵在那里，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如果是武饕说这话，他会完全不信，他不信武饕会杀了那些。可他亲眼看到了啊。
他亲眼看到那些尸体躺在武饕的脚下，亲眼看着武饕浑身的鲜血无一滴是自己的，亲眼看到武饕持着染血的剑在黑暗之中如同恶鬼一样。
他亲眼看到的，可他这些年也一直都在怀疑，武饕真的杀了那些人吗。
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可又不敢去相信。这一切折磨着他，让他每天都噩梦连连，直到有一天他梦到武饕将剑斩向了他，连续的梦到这样的场景，让他心忍不住颤栗。
他开始害怕，甚至开始害怕睡觉，害怕入梦，害怕面对武饕。
可是现在，他那原本死在武饕剑下的队友，变成了异形活了下来，告诉他，确实是武饕杀了他们。
“是，我们队里那些从黎明之战活下来，都还在医院住院的队员，是我杀的。”武饕完整了韦贝的话，这话像一把利剑再次刺穿乔石那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
“你说不是不好吗？骗我一下会死吗？”乔石声音里带着哭腔，他没有去打掉武饕揉着他头发的那只手。
“我不会骗你，也没有想过骗你。”武饕声音低沉，压抑着情感。
“队长你到底跟副队说了什么？”韦贝疑惑，他趴在地上有些不太舒服，他凑到乔石旁边：“那天是队长杀的我们不错，不过是我们求队长杀的我们。”
乔石身子一颤，他猛地朝韦贝看去。
韦贝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当时我怕死，跟队长说，我想活下去，所以我就活下来了，当然是异形化了。是队长把我带去的银灰地区，救的我。不，应该说他救了我们队里所有人。”
乔石楞在那里，武饕收回了揉着乔石的手，站起来去那了瓜子，给韦贝把绳子解开，随后又坐回了地上。
乔石就这样盯着武饕站起来，又盯着武饕拿瓜子，又盯着武饕解开绳子，又盯着武饕端着瓜子坐回了原来的样子。
武饕像是没事人一样盘腿坐着，注意到了乔石的视线，瓜子递了过去：“要不？”
“不要。”乔石应答的有些呆滞。
武饕想了想，那堆银丝递了过去：“这个？”
乔石收起银丝，继续盯着武饕。
武饕嗑着瓜子，磕了几颗察觉到乔石的视线，瓜子又递了过去：“来点？”
“不来。”乔石被武饕弄得没有哭的想法了，再加上韦贝说的那些，他更没心思哭了。这是他才发现自己蹲的貌似有点久，腿有点麻了，他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继续盯着武饕。
武饕疑惑了下，瓜子又递了过去：“要不来点？”
“滚！”乔石骂了声：“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武饕疑惑了半晌：“不是韦贝在说吗？继续啊。”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啊！”韦贝连忙喊了一声。
“第一，说说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见面？见面是聊什么？你们说的协议是什么？”乔石给了这两位思路和答案：“第二，说说关于咱队那些队员？为什么是被武饕杀死的？什么叫做事求着武饕杀死的？队里除韦贝以外的其他人是真的全都死了，还是都变成异形了？”
“这……副队，你问的有点多啊。”韦贝看着乔石，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我知道的也不多啊。”
“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武饕不回答，反而放下瓜子提问。
乔石不好说是要七连七班集体行动，结果丢下下联七班的成员，追着武饕过来。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把你从黑名单里丢了出来，开了特别关心，查看了你的位置。”
“黑名单怎么回事？”韦贝问了句之前问了却被武饕忽略的问题。
“那你从哪听起的？”武饕再一次无视了韦贝，韦贝又一次耷拉下了脑袋。
“我刚坐下，就听到韦贝说协议的事情，之后就是你们知道的了。”乔石如此说道。
“那你基本听的差不多了，我和韦贝都才刚聊。”武饕回答了乔石之前那一长串的问题。
“至于你问的第二个问题，除了韦贝，其他人确实的都死了。韦贝说的没错，他们当时都快异形化，他们祈求我，要我杀了他们，他们宁愿死掉都不愿意变成异形，变成自己曾经杀过的敌人。”武饕冲乔石微微笑着，简要的回答了这第二个问题。
店里，一时间处于奇妙的静寂之中，店里仅有的两个人类和一个异形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乔石突然开口问武饕：“你后悔过吗？”
武饕抿住了嘴，眼里的情绪转了又转，最后吐出一口浊气：“从未后悔。”
因为一切是他做的，那些命他都要背着，所以他不能后悔。
乔石眸子颤了颤，他暗自咬了咬牙，问道：“你有做过噩梦吗？”
武饕看向乔石，对上乔石视线时，乔石却移开了视线：“你有梦到过那些被你杀死的人吗？在梦里面你是被那些人哭诉，还是继续将他们斩杀？”
‘你有想过杀了我吗？’
‘如果我让你杀了我的话。’
这话乔石没有说出来，他有点不敢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