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做什么差事,你可晓得?”
摇了摇头,和尚只道:“不晓得,是七年前,有人对我的嘱咐。”
钰娇好奇问了句,“仇人还是恩人?”
“血海深仇!”提起这个,小和尚原本和蔼的面容忽然变得阴郁,似是记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又补充道:
“他耳朵边上有个瘊子!”
季慕惟不禁扶额,有瘊子之人多了去了!“这……更不好找啊!你说的不够具体。”
“好吧,我也明白不好找,但我不能放弃,他是我的杀父仇人!”这似乎是他还俗的唯一目标,也是他多年习武的唯一目的。
梁雪凌有些不理解,她一直以为和尚都是看透了世俗恩怨的,“你不是和尚吗?和尚不是慈悲为怀吗?还要报仇?”
其实他算不得真正四大皆空的和尚,“我父亲被人陷害而惨死,他的挚友冒险带我逃走,送至昭觉寺,让我学成武艺,为父报仇!”
梁延彬认真听罢,煞有介事地道:“那你应该去找送你的那个人,他肯定晓得你的仇人在何处。”
“他每年都会去看我一次,他说,若是哪年没去,便是遭人害了。但我已经三年没有见他了!下山后,我先去他曾说过的住址去找那位叔叔,可是邻居说,他的住所,几年前被大火所烧……”
“那必然是困死在里头了……”道罢,温照深表遗憾,“看来你父亲得罪了什么人啊!连他的朋友都不放过!”
“当年的事情,我并不知情,惟有那位叔叔知道,却始终讳莫如深,不肯告诉我真相,只道等我学成之后再说……”
“哪料就没机会说了,”郁溪猜测,隐瞒必有因由,”也许,他不说,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我记得他是顺安人,小时候我见过那个人一面,我想去顺安找找。”
“巧了,我们就是京都人士,出来游玩呢!”正说着,丁紫腾等人打猎归来,张云雷招呼释尘过去。
释尘瞧见他们拎着野味,又念起阿弥陀佛来,梁雪凌笑道:“才刚不是说自己可以还俗了嘛!怎么还阿弥陀佛啊!”
“啊?是啊!”突然还俗,总是不习惯,老以为自己还是和尚,释尘顿感尴尬,“贫僧忘了!”
“还说贫僧?正常人要说我!”
“哦!贫僧记住了!”刚说罢,释尘便听到那女子的笑声,才意识到自个儿又说错,忙改口道:“我记住了。”
在寺庙所见的都是男人,突然瞧见这么多女子,释尘甚感难为情,不敢抬眸看谁,只能垂目在一旁打坐。
肉烤好后,张云雷先接了一块好兔肉递给叶箫竺,梁雪凌拿了另一块腿肉去给释尘,他却别过身去,不肯接,“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好意,我不能动荤腥。”
“你又忘了自己不是出家人?”雪凌脆声笑道:“可以吃的,你尝尝,兔肉很好吃的!”
“可是我……”
“不吃会挨饿的,这里没有锅,可不能煮青菜豆腐来吃。”
释尘打开包袱说自己有干粮,却被她一把抢走了饼子,
“饼干巴巴的,哪有肉美味?”
香气一直在他鼻间漂浮,释尘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你没做和尚以前肯定吃过吧!不记得了吗?”
“七年没吃过,都忘了。”
见他仍在犹豫,雪凌怂恿道:“那就尝尝呗!肉都不敢吃,还说自己要报仇杀人?谁信你啊!”
和尚愣了半晌,仍是一头雾水,“报仇和吃肉有什么关联?”
“呃……同样需要勇气?”
才刚还围着他转的安佑公主,这会子正和那个小和尚聊得开心,远处的温照瞧这情形,只觉自个儿被冷落了,这种反差,实在难受。
郁溪见状,莫名心情大好,竟是笑出了声,被温照听了去,心里越发刺挠,“我说你笑甚?平日的冷漠呢?”
“我本自在人,想笑不必装冷漠,心烦不愿假迎合。只是觉得,某人自作多情,把人家的好奇当作了崇敬,一旦好奇过了,就傻了眼,真真可笑。”
“幸灾乐祸!”不想让郁溪认为他吃醋,温照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她应该对人有所防备,不该这样接近陌生人。”
小题大做,“一个和尚,肉都不敢吃,还能伤人不成?”
“他有戾气,有寻仇之心!”
分明是醋意大发,还狡辩!“那你去把安佑公主叫过来,莫让她跟小和尚说话。”
“我才没那么小家子气,”温照自嘲一笑,“人家是公主,又不是我的谁,我干嘛管那么多?”
现在有自知之明了?“那你还管我为什么笑?我又不是你的谁!”
睖了他一眼,温照心不甘情不愿地嘀咕道:“你是我最不服气,却看得最顺眼的死对头!”
张云雷默默吐槽了一句,“不挤兑会死星人!”
吃着野味,他总觉得料不足,浪费了肉,遂吩咐道:“剩下的野味拎回去,晚上吃火锅!”
王爷又整新鲜词儿,季慕惟成了好奇宝宝,诚王的忠实粉丝,“火锅?是什么?”
别说没有火锅!一听他反问,几近崩溃的张云雷不死心,耐心描述着,“就是有一个这么大的锅,下面放酒精或者炭什么的来烧着,边吃边煮,热气腾腾的,有没有?”
“哦——”叶箫竺晓得这个,“那不就是古董羹吗?”
“古董羹?”张云雷也不晓得两人说的是不是同一种,
季慕惟道:“煮起来汤会沸腾,咕咚咕咚响,是以称为古董羹,和王爷描述的差不离。”
徐芒果道:“山庄就有,主子回去一看便知。”
有就好,用火锅来做野味,一定比这个好吃。
回去后,张云雷特地去了后厨,看看他们所谓的古董羹,瞧着确实与他所说的火锅一般。
他爱吃辣,特意交待厨子做辣一些,火锅上来后,又麻又辣,的确合他胃口,却不合叶箫竺,清淡惯了的她,一瞧见这红油油的火锅,便觉头皮发麻,下不去筷子,偏偏诚王给她夹了一块鸡肉,她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只觉辛辣无比,辣舌辣嗓子。直喝了半盏茶,这才好些。
张云雷深感抱歉,忘了考虑她的口味,叶箫竺只道无妨,“王爷喜欢就好,我吃菜即可。”
“可是火锅肉入了味,很香呢!”说着张云雷又夹了一块鸡肉,在杯盏里涮了涮,去掉辣油,才让她吃,总算勉强能入口。
看她吃了下去,他才笑了笑,一脸满足,好似比自个儿吃着都开心。
钰娇倒是不怕辣,吃得很是开心,不一会儿便冒了汗,她吃她的,梁延彬在旁为她擦着汗,不亦乐乎。
梁彦晓也不敢吃,季慕惟亦为她涮了一块,她只是看了他一眼,蹙了蹙眉,仍是不吃,不习惯陌生男子为她夹菜。
季慕惟有些小尴尬,同样的招数,王爷就能哄得王妃,他就哄不来这小郡主?
没关系,在他眼里,没有失败,只有挫折,越是有难度,他越想挑战!
不见小和尚,梁雪凌问众人可有见他,徐芒果道:“他说吃不惯肉,自个儿到厨房煮面去了!”
吃了半饱儿的梁雪凌跑去找他,
“哎,肉不好吃吗?”
“好吃。”午时勉强吃了一块肉的释尘如实回道。
好奇怪哦!“那你为何不吃?”
眉头深蹙的释尘只觉心中别扭,“总觉得杀生不好,吃着罪过。”
“可是你已经还俗,酒肉皆可吃,不必忌讳啊!”
晓得却做不到,“奈何观念根深蒂固,过不了心头那道儿坎!”
如此顽固!真拿他没办法!“你可真犟!不过还俗后便不能穿出家人的衣裳,你得换换。”雪凌遂让下人找了套衣裳给他。
打量着他,雪凌又琢磨道:“你这头发,长出来需要很久吧?不长不短的不好看,可以戴顶假发。”
对于陌生人的关怀,释尘深表感激,“多谢公主。”
“你太客气了!”雪凌咯咯一笑,总觉得这小和尚呆呆善善的,打心眼儿里喜欢和他说话。
酒足饭饱的张云雷只感叹,穿来此地这么久,今儿个头一回觉得吃饭尽兴,辣得够爽!浑忘了背上伤口,叶箫竺提醒他有伤当需忌辛辣,张云雷委屈地望着她,
“酒不许喝,肉不许吃,不然吃你?”
一句胡话噎得叶箫竺涨红了脸,众人皆乐开了花。尴尬的叶箫竺只低头夹着青菜,再不多嘴劝他。
黄酒饮时无感,却后劲儿十足,此刻的叶箫竺只觉头昏脑涨,躺在床上便昏沉睡去。
次日,叶箫竺醒来便觉不舒坦,嗓子干疼,还流清水鼻涕,鹤大夫来看后,说是肝火过旺,
张云雷就奇怪了,“昨晚的火锅肉,她只吃了一两块,喝了几口黄酒而已,怎就这般严重,本王吃得比她多,也没见不舒坦。”
多与少是比不得的,还是自身原因,“娘娘许是常年忌口,用食清淡,忽然辛辣,是以身子受不住,王爷若是习惯,身子自然受的住,不会有问题。”
张云雷顿感后悔,“本想让你尝尝鲜,没想到害你不舒坦。”
“王爷也是好心,我怎会怨怪?”嗓子疼痛,她也不想多说话,钰娇她们过来找王爷,皆被诚王挡在门外,说她身子不适,今儿个不出去游玩,需要休养。
叶箫竺听见这话,忙让素芳把王爷叫进来,声音沙哑道:“我不舒坦也就罢了,你带她们出去转转,小姑娘们难得出来透透气,你若不去,她们也不好与众人出去。”
不想违逆她的张云雷只得顺从她的话,带着众人出府。
叶箫竺喝了药,昏昏欲睡,躺下继续休息。半梦半醒之际,恍然瞧见有道人影坐在房中,定睛一看是诚王,一时不知是梦是醒,她总不可能梦见诚王吧?那就是事实咯?可他怎会在此?
“王爷不是出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