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旗清府后,四人便各办各事去了。
这边离未随着二门主进了客房,打眼一瞧,却见时左身披甲胄,杵着长剑,坐在他弟弟的床边,正一个劲打着盹。
许是二门主开门时声音略大了些,他打了一半的呼噜突然顿住,随后条件反射般纵身跳起,一把抄起长剑警惕地四望。见着是离未和二门主来了,这才松下弦来。
离未瞅着他身上的装束,有些不解:“你这是干什么?”
“你们离开之后,只剩了他照顾自己的胞弟。”二门主摊了摊手,示意离未将取云珠拿出来,“他有些过意不去,便提出情况不紧急的时候,来帮助旗清府的卫卒一同除魔,倒是辛苦这位小兄弟了。”
时左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也没了先前那股说话从不带标点的精气神劲儿,提着剑自觉走到一旁坐着。看模样这段时间,二门主施术定住他兄弟的心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二门主没有问取云珠来历,像是不在乎,又像是早已知道了一切。离未瞧着他施术,也随时左并肩坐下,搓着手道:“等着吧,你的兄弟很快便没事了。”
时左没有应声,没头没尾问道:“大哥呢?”
离未的手一顿。
提到舒承策,她心里也是闪过一瞬落寞。
他问离未,离未又能去问谁呢?
告诉他舒承策是魔,无论如何都会离开怀山?告诉他你们大哥被坏人抓起来了,迄今生死未卜?
她做不到。
“舒承策那家伙啊。”离未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口胡诌道:“这不封魔之原战线吃紧,各大仙门都忙着准备。当时怀大小姐被召集回去,他也就跟着去了。”
时右默然半晌,“你撒谎。”
离未哑了声,却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奇妙,两三个月便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就像她旁边的土拨鼠兄长,被摧折得好似老了十岁,连说话都带上标点,能让人听懂了。
她这边刚想完,那边时左便郁闷地接道:“我的老大英勇威武行侠仗义绝不会一声不吭丢下我们兄弟二人回去。”
离未:“……”
好家伙,怎么话比以前还多了。
她不好再说什么,只有闷闷地缩头看着二门主施法。取云珠幽幽地当空浮着,乳白色的光芒把整个房间照得透亮。一条丝绸般的光亮从取云珠中缓缓凝出,眼见着便要融进时右的体内。
却在此时,这道亮光忽然崩解了!
凝神注视着这一方动静的离未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按在剑柄上,“怎么了?”
二门主脸色是难得的阴沉。
“你们动了取云珠上的灵力?”二门主沉声问道,“不行,以取云珠现在的能力,完全解不开他身上的魔……”
哗啦一声,一旁的时左跌坐在了地上。
“我们……”离未急了,脑子里突然像是被塞进了浆糊,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强迫自己定下心神,一五一十解释道:“那日我在门外偷听,确实听见有人说要重新帮我们加固封印,但被师兄拒绝了,那之后我们便分道扬镳,期间几乎都没有碰到过取云珠,怎么会占用上面的灵力?”
“你说的应当是实话。”二门主道,“只可惜就算如此,我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无能为力。
又是无能为力。
而叶宁画进城之后,直接领着唐休明进了自家院中。
妖尊声名颇大,但居所却和谭家一样,除了自家台阶比别人多了一层,半点权贵的气场也没有。
她嘱咐唐休明在正中的石桌旁坐下,兀自进房翻翻找找,半晌翻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他,还顺手沏上了一杯茶。
唐休明先是拱手称了谢,却没接那盒子,“烦问妖尊,这是?”
叶宁画也不再理会他,兀自将盒子打开放在他面前,“沙王的内丹。”
唐休明眉梢微挑。
“本就已近半魂之体,又妄自多次催动幻术,原本我救你也是没用。”叶宁画毫无感情地淡道,“但鬼界那边出了波动,同你有关,我……咳,我夫、夫君他想让你试试。”
唐休明敏锐地捕捉到她的一抹不自在,却没有戳破,只是轻笑道:“为何要帮我?”
他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叶宁画直接收起了盒子,“不需要算了。”
他心知叶宁画只是做个样子,便也没多言,站起身来,认认真真行了参冥司的重礼,“那便多谢了,十三统领。”
叶宁画见状,手指一僵。
她忍不住抬头,认认真真打量了唐休明一眼。他的身形笔直而端正,眉宇间敛了平日的笑意与温柔,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敬重与尊崇,仿若她当真是他在参冥司的长者一般。
但是怎么可能?
她是早已离开参冥司的妖尊,他是人人唾弃的叛徒,论谁都不会再和参冥司有联系。偏偏他行的是参冥司重礼,对她的称呼,也是她当年的尊号,叶宁画一看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只是没想到……一个六百年前被镇压在禁地的叛师弟子,竟然还会有如此心思?
她吝啬地扬扬唇角,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俯视看他,“有趣。你怎么知道,我会出面帮参冥司?”
“妖尊的所作所为,唐某自然不敢置喙。”他答得面不改色,“今日唐某所为,不过是顾及参冥司一派对我有师徒之情,于情于理,都不应袖手旁观。就算今日妖尊不答应,唐某也问心无愧了。”
好家伙,指桑骂槐。
叶宁画没搭理他,甚是优雅地拿起茶杯盖,在杯沿上轻轻磕了磕,“知道我自会定夺,你还管这么多干什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