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画收回手,垂眸看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勉强够格了。
这一番比试她虽握着剑,却连一招一式都没出,轻松得像是在逗自家的猫。
离未早累得喘不过气来,见她飘飘然朝自己走来,就算有心也无力再打,只呲牙咧嘴,看仇人般瞪她。
叶宁画伸出手,眼见要放在她肩上,“你……”
她刚想憋出夸赞的话,猝不及防对上离未这活像要吃了自己的目光,纵然打算安慰,也懒得说了。
她将手一背,“也不过如此。”
“你——”离未气急,抬手却碰上了伤,想狠狠踹这人一脚,又伤到了腿,左支右绌地晃了晃,差点跌坐在地上。
唐休明忙翻身闪下,将这人拦腰扶住。
离未没料到他会凭空而现,正惊得说不出话,抬头便瞥见了这人铁青的脸。
她和妖尊打完这一架,简直狼狈极了。身上的血口子不知崩裂开多少,头发也散乱开,脸上溅上了血和灰。唐休明单单看着,心里便是一阵阵绞痛。
离未从未见过平素里温柔惯了的唐休明有如此神色,单是一看也知道大事不妙。
她干笑两声,开口问道:“那个,你、你不是说出去买饭吗?饭呢?”
唐休明这才回过神——方才被二门主不知轻重地一拎,什么手抓饭啊奶茶啊早脱了手,不知平白无故糟蹋了哪位仁兄的衣服。
离未瞅瞅他脸色由青转红,心道可算让她找到了一个好的突破口,立马软声下来,委屈道:“听说这北漠的手抓饭堪称一绝,我还想尝尝是什么味道呢……”
真巧,洒的就是手抓饭。
然而这尴尬还是没有盖住怒火。他又想气又想笑,一把攥住这人的胳膊:“我走之前和你说过什么?等我回来再从长计议——你是不是忘了?”
“疼疼疼!”离未忙摆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唐休明一见她撒娇,天大的怒火也发不出来了,“你真是……”
他气的牙软,偏偏无可奈何,回手将这人一个横抱,咬牙道:“疼死你算了。”
正欲离开,不防人群中忽地窜出一个人:“哎!就是你!我那钱还没给!”
就见卖手抓饭的小贩拼命挤到了前面,一脸不满地叫嚣着:“虽说你是心急,咱们也理解,可也不能吃霸王餐啊!”
唐休明只得先将离未放下,往腰间一探,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那随身的钱袋竟被人顺走了。
他一时有些尴尬,却从怀中摸出个青铜书签来,望着上面斑斑驳驳的锈沉默片刻,故作从容的开了口:“这……嗯,是六百年前北漠产的书签,您看……”
小贩一听他这是要赖账,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什么六百年前,明摆着糊弄人!大家都是生意人,不信你那套!”
唐休明不作声,翻过书签看了看背面,“上面还有六百年前北漠齐家的印,并非是我胡说。”
离未没料到这家伙不仅带了花簪,还带着书签,一带就带六百年。
她心里有些痒痒,想瞅瞅这人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事,就算卖不出钱去,多少也能让她开开眼。
出神间,那抹红衣忽然从眼前一飘而过,“不用找了。今后倘若他二人赊账,你们找我便是,叶某悉数奉还。”
小贩还没回过神来,低头却见手上多了一块白花花的银子,早超了那手抓饭不知多少钱。
谁知叶宁画竟会帮自己。离未心下微有所动,肚子里偏偏不服,偏过头嘟囔一声:“谁要你施舍了……”
“罢了。”唐休明挥手止住她,犹豫问道:“你现在,有没有不舒服?”
不舒服?这么筋疲力尽地打了一架,那是肯定不舒服的。离未觉得自己骨头都散了,放任自己往他怀里一靠,蚊子般嗡嗡:“我哪里都不舒服啊。”
唐休明听她如此,只得翻过她的手腕,用灵力轻轻一探。
她的妖力被激发了。
奇怪的是,除了这五年来攒下的修为被尽数吞没掉,封印竟半点没有被触动。
他暗暗一叹。
这下离未算是彻底变成妖了。可为什么果真如二门主所说……自己还是放不开呢?
怀中的离未突然哎呦了一声。唐休明回过神来,瞥见她的神色,痛楚间依旧不乏浮夸。
瞧见自己在望她,离未还故意眨了眨眼,很是狡黠。
唐休明一勾唇,忽地附身下去。
离未登时大惊,蒙头便往这人怀里钻,却听他附耳道:“既然想要,还躲什么?”
她脸一热,倒在这人怀里,再说不出话来。
却说唐休明将这人抱回客栈,又朝她咬牙切齿抛了几句狠话,把这人训得服服帖帖答应不乱跑,这才出门去了。
他寻了家当铺,把自己这六百年前的书签添油加醋夸耀了一通。不料那掌柜倒是认出齐家纹印来,却始终不肯出手。
唐休明无可奈何,把全身上下搜了个遍,这才发觉自己一穷二白到只剩花簪和书签了。
掌柜看着他,活像是看见了“一贫如洗”四个大字,细细打量了好几眼,却出了个招道:“我看小哥模样俊秀,倒是有个来钱快的好法子。”
唐休明洗耳恭听。
那掌柜却神神叨叨附耳道:“我家有个亲戚,是专管咱旗清府风月楼小倌儿的。小哥这种模子的,去了指定排上等……”
唐休明:“……”
掌柜:“……”
唐休明:“……”
他推门而出,表示自己一生都不会光顾这家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