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两人又一同度过了几日温馨而安详的时光。一切都好似这五年来他从未离开过，平静而舒心。
若非掌门的一道命令，他们可能还要一直舒心下去。
三省崖谷变动之后，掌门深感参冥司优质弟子稀缺，便决心将选拔天枢弟子的试炼提前。
这“天枢弟子”十年一选，地位比高阶弟子还要厉害一层。选拔天枢弟子，与选拔其他层级弟子的方式不同。天枢弟子需要先将弟子们分成几组，组内比拼之后，再由组员进行一对一对抗，胜者才有资格进入天枢殿。
而天枢弟子的选拔，对于弟子层级也没有要求。唯一的需要，不过是由组员想方设法找到同组员人数相等的世间圣器，抑或十大魔物的内丹。
也正是因为这缘故，大多数报名参选天枢弟子的人，都会提早去庙里一趟——拜佛求天灵灵地灵灵，高阶弟子希望组里不要出现初阶或中阶的人，而初、中阶的弟子则祈求来一个能够抱大腿的大佬，不求能赢，但求不要输得太惨。
离未本对这些没有兴趣，不料某日遇见齐飞鸾，被这不知死活的姑娘冷嘲热讽了一顿。她气不过，干脆大手一挥，在报名的布帛上填了自己的名字。
而唐休明在她身后沉默良久，忽然接过竹笔，亦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她之后。
离未像是不认识了一般看着他。
“走吧，”他轻声道，“按照习俗，要先去庙里拜一拜。”
那座虽然没有多灵、但总是莫名其妙被弟子挤得水泄不通的庙宇，位于寒寻山的半山腰上。从山顶下山的路陡峭难行，离未生怕唐休明磕着碰着，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料这么一路走下来，反倒是她因为忧心过度，好几次险险摔倒。
庙宇不大，修葺的也很是简陋，只有两边两排香炉，和连通着大殿的正道。大殿正中摆着一尊巨大的佛像，约有两层楼高，佛像下除了贡品，便是两个并排着的金色蒲团。
许是提前选拔天枢弟子的缘故，平日里人影稀疏的庙宇，一时间忽然香火鼎盛了起来，连山下的村民都闻声上山，一睹参冥司弟子的风采。
俗话说：冤家路窄。
离未本高高兴兴带着唐休明上山，以为不会再出什么乱子。熟料她前脚刚刚跨进庙宇之中，抬眼便看见了楚天清和齐飞鸾肩并肩走出。
楚天清还是一脸旁人欠了他八百两的模样，而齐飞鸾略有些惊惧地觑了离未一眼之后，再看向唐休明时，模样又促狭了起来，“怎么，你也要来？”
离未就当齐飞鸾放了一个屁，眼不见心不烦地大步朝前走去。
走了没多远，她还听楚天清语气不怎么好地斥了齐飞鸾一声，“言多必失，何必如此引火上身？”
她心里冷哼了一声，“知道是引火上身还要来招惹我，惯的。”
掌门此次放开了参选名额，满庙之中，有不少是刚入门的初阶弟子。唐休明在参冥司销声匿迹这五年，个头窜了一大截，原先温润如玉的面庞也稍稍显露出了棱角，不仔细辨认几乎辨不出来。除去唐飞鸾，倒也没给二人惹出什么烦心事。
反而是离未，因为在参冥司长进太过耀眼，周围与她平级或低她一等的弟子，见她难得与男弟子如此亲昵，都忍不住在背后八卦了起来。
什么没想到见到男弟子就追着打的离未师姐，竟然还会这么依赖别人；什么这二人一个仙风道骨，一个古灵精怪，站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般配……
离未心下涌起一股奇妙的满足。她没理会众人，拽着唐休明走到蒲团之前，唇角却忍不住扬了扬。
之后便是走流程了——跪，拜，再跪，再拜。三跪三拜之后，唐休明先一步起身朝她伸出手，离未没有拒绝。
见她一直在笑，唐休明也好心情地弯了弯唇角，“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
“我在想……”离未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才凑近他耳旁坏笑道：“你说拜堂成亲，会不会也是刚才那般模样？”
说完却忙缩回头来，若无其事地看着别的地方，若不是脸上还洋溢着得寸进尺的笑，似乎她方才什么都没说过。
唐休明沉默许久，垂眼看她，神色温柔，“我不知道。但我希望那时，在我身旁的人还是你。”
离未的脸腾地红了，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颤了颤。她没再说什么，主动挣开了唐休明的手，微微咬紧下唇。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庙去。
那大概是她人生之中第一次听见这种话。有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不知道应当如何回应。好在唐休明并不很刁难她，装作什么都没有说过，“阿未在庙中时，许了什么愿？”
离未终于肯回头看他，“你呢？”
“希望试炼之时，”他的眼神飘向了很远的地方，“我不会和你分到一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