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野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边二人比划来比划去的,离未看得云里雾里。从车桐口中得知阿野要上棋山之后,离未原本还稍作期待,见车桐脸色煞白,禁不住问道:“去棋山怎么了?难不成山上有吃人的妖怪?”
“此事说来话长。”唐休明道,“总之,棋山上有不利于阿野姑娘的禁咒。这六百年来禁咒不曾被触动过,如果让阿野姑娘贸然进山,不知会产生什么后果。”
经唐休明一说,离未无端想到了自己身上的断心诀,生怕那禁咒和断心诀一般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忙上前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姑娘的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上棋山本就是我们的私事,实在不能多搭一条人命进来……”
“呸呸呸!”车桐忽而朝她连呸三声,眼神中满是嫌弃,“死丫头胡言乱语说些什么!什么多搭一条人命,不吉利,不吉利!”
离未翻了个白眼没理他,阿野却朝她浅浅一笑,示意离未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随后又说了什么,离未就看不懂了。
“阿野说,骨渡伞事关天下安危,同她相比自然要重要许多。”唐休明道,“她知晓月魄花结界的规律,有她在我们也更安全一些……”
车桐却只是皱眉,“不行,阿野。这对你而言实在是太冒险了,倘若你出了差错,仙人肯定不会轻饶了我……”
阿野却坚定地朝他比划道:“棋山已经知道了。”
这下车桐没了辙。他扁了扁嘴,不知嘟嘟囔囔说了些什么,兀自坐到一旁生闷气去了。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阿野索性留下三人吃晚饭。离未闲得无聊,便也随阿野进了灶房,帮她烧火。
烧着烧着……把柴火烧灭了。
离未啧了一声,提起火钳往火炉中一搅,反倒把小火星扑灭了。她不甘心,又鼓起腮帮子一吹,吹了一脸的灰。
她心下郁闷,挥手抹脸,抹得黑一块白一块,狼狈极了。
一旁的阿野噗地笑出了声。
离未擦脸的手一顿。
她从袖子后面探出脑袋,见着她笑,也生不起闷气了。
离未又点燃了一小捆柴,夹进炉灶中轻轻放下,“阿野,既然你六百年前认识他们,也应该认识我吧?”
阿野轻巧地提起锅盖,将洗好的青菜下进咕嘟冒泡的沸水中,朝离未点了点头。那锅盖通体漆黑,应当是铁做的,看起来十分笨重,偏偏被她提在手中时有种说不出的相称,好像她天生适合做这些活一样。
不像离未,烧个火能把自己烧成花猫。
“那时的我是个什么样子呢?”离未一边愣神般盯着炉灶中的小火苗,一边自言自语地问着,“漂亮吗?可爱吗?……应该没有现在的我这么可爱。”
那边阿野却从怀中摸出一个线缝好的小本子,用纸包住的碳棒草草写了什么,递给离未。
上面写着:“很厉害,很活泼,很善良。”
热衷于翘课吓人捉弄先生的离未,没想到有朝一日,“善良”这个词竟也能用在自己身上。她朝阿野开心地弯了弯嘴角,由衷地感叹道:“阿野,你长得真好看,字也写得好,如果我是个男的,一定会和你表白!”
阿野抿唇一笑,脸色一红,却在本子上写道:“不要你的师兄了?”
离未卡了壳,瞅见阿野掩面含笑,干脆大手一挥,豪言道:“那就都要!”
说完两人皆相视而笑,屋内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今晚阿野做了四菜一汤,格外丰盛。其中最好吃的莫过于炒鸡了。那炒鸡色泽澄黄,干香味醇,又麻辣可口,十分富有嚼劲。据说是阿野得知几人要来,中午就逮好了院里的散养土鸡,专门为几人做的。她的心思没白费,那边离未和车桐两个吃货吃得直咂嘴,还险些为了鸡爪子打起架来。
“慢点,别噎着。”唐休明甚是温柔地将她一缕险些吃进嘴里的头发别到耳后。离未眼皮轻轻一耷拉,不怀好意地暗暗一勾唇,却是趁唐休明不注意,飞速夹起一块肉塞进他嘴里,逗得二人相视而笑。
阿野脸上也挂着笑,只是笑着笑着,忽而垂下了眼。
车桐正狼吞虎咽地叼着鸡腿,原本吃得格外斗志昂扬,不料瞥见阿野的神色,好心情瞬间生了翅膀,呼啦一下全飞走了。
他一皱眉,“喂,死丫头……”
还没说出话来,却被阿野一把拽住。
阿野朝他摇了摇头,很是宽慰地弯了弯嘴角。虽说眼底那抹忧愁还没有散去,但神色却释然极了。
车桐握着那鸡腿,啃也不是,不啃也不是。末了他悻悻地摆了摆手,“行吧行吧,我是个粗人,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不过阿野,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不用把什么都憋在心里,知道吗?”
“啊?阿野怎么了?不开心吗?”离未眨眨眼,索性又夹起另一只大鸡腿递到她碗中,朝她嘿嘿一笑,“不开心就多吃点,吃着吃着就想开了。”
阿野抿了抿唇,唐休明亦在旁边附和道:“吃吧,阿野,可别太亏待自己。”
阿野闻声,抬起头匆匆看了他一眼。他还是原来的模样,文质彬彬,温温润润,眼中汪着一泓清泉。即便时隔六百年不曾相见,也丝毫看不出他身上的变化。
她慌忙低下头去,扒着碗中的饭,掩下了心中的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