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未心里像是被打翻了瓶罐，杂乱得很。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身后的车桐忽然骂骂咧咧道：“喂，你赶紧吃饭，别把我再看饿了！”
离未难得没和他吵嘴，沉着脸将荷包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
那两位姑娘觑见她神色不对，面面相觑之后，都自觉噤了声。
末了离未敷衍到了声谢。等她心猿意马地扒完那碗饭，天已经彻底黑了。
车桐憋了一肚子火，“还在这里磨蹭！等下让唐休明跑了，我看你怎么找去！”
离未却沉吟许久，又拽着他溜回了客栈，“我上楼一趟。”
可怜车桐等了两柱香的功夫，才见这人大摇大摆从楼上走下——还害得他差点没认出人来。
离未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件男子的外衣披上，又把眉毛描得格外张狂，象征性贴了两撇小胡子，这才朝看傻了的车桐敲了个脑瓜嘣：“走吧，去露华楼看看。”
已尽黑。露华楼灯火通明，为水乡遥州添了一抹绚烂。红灯高挂，橙黄相映，从远处望去，好似为整栋楼披上了袈裟。
车桐早就溜走去买他的小吃了。离未再三确认自己露不了馅后，大摇大摆就往楼里走。
结果她除了被坑掉一堆银子，连那鬼娘的毛也没碰到。
身边的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简直比她故意气弄掌门那日的装束还要夸张。离未在左拥右抱间，莫名其妙被灌了一肚子酒。许是瞥见了她腰间的长剑，那群姑娘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不喊她“公子”，却只“大侠大侠”的媚声叫个不停。
不知是酒太过上头，还是这“大侠”激起了她的怒火与斗志，离未迷糊间一拍桌子，大叫一声：“他祖宗的，参冥司掌门就是狗眼看人低！”
“狗眼看人低，狗眼看人低。”一旁的姑娘忙软声奉承道。
远在寒寻山的掌门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一想二骂，指定是离未那兔崽子又在背后说自己了。
他不再多想，一挥拂尘，抬眼看着木门紧闭的千经阁。
寒寻山上，飞雪化作了冻雨。
他撑伞在千经阁外伫立许久，白山先生才将门推开，含怨看他。
“我知道你帮和风道人是为了什么。”白山先生冷然开口，“参冥司自楚天清以来，六百年无人成仙。是不是三十年前，怀山那位刚刚得道的仙人，让你坐立不安了？”
掌门不应，却道：“我没有对和风道人下手，只是想顺藤摸瓜，找到魔界同人界联系的节点，将其一举消灭。这算是我复兴参冥司的私心，也不能说不是为人界安宁考虑吧？”
“但你，有考虑过假借封魔之原动荡，捉住内奸的风险吗？”
“我有九成把握，不会让魔族借机反扑。”
白山先生忽然没了话。
良久，他叹了口气，看向掌门，“那日你用术法罩住了三省崖，阻滞了一切妖力传出参冥司，果然抓住了楚丫头。你打算怎么办？真按照和风道人所说的……处死她？”
“不会，最多不过是造一个幻象。”掌门沉吟道，“而那和风道人既然与魔族有染，先把他困在参冥司，能拖一日，便是一日。”
而另一边，参冥司地牢。
阴风刮过，熄灭了牢中摇摇欲坠的灯烛。空气中总是弥漫着霉苔与铁锈的气味，地上还幽幽映着积水。
脚步声在空旷的牢中响彻，混杂着回声和踩碎积水的啪嗒声，显得格外突兀。
和风道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停在了一间牢门前。
他回过头，望着尚昏迷不醒的楚小双，忽而勾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