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保险金落到卢路手里,他嫌疑那么大,魏允都只是觉得他有问题,但内心深处仍不觉得他有什么根深蒂固的恶。直到发现卢路搬家的这一刻,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
时间怎么会卡得这么巧,说这其中真的没有计算,任谁都不信。
问题是目前一切都止在怀疑阶段,别说调动机场海关出入境和跨省了,就连本市的交通部门,没有正经文书,也是很难调动的。魏允只能从自己能找到的方向开始追,先去了卢路之前工作的4S店。
店员都认识他了,一看他来就皱眉头,赶紧喊:“卢路不在这里啦。”
“我不是找他,”魏允快步往里走,“你们有谁见过他女朋友?”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居然都点头:“见过啊,他女朋友总来找他。可漂亮呢,我们总说是鲜花插牛粪上了。”
“那你们知道他女朋友在哪儿工作吗?”
“这谁知道啊,没问过。”
魏允“啧”了一声,又问:“卢路的微信之类的换了吗?”
“没注意,我看看啊……”一个员工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掏出手机翻了翻,“反正朋友圈好长时间没更了,看不见。你有什么事,自己加他问呗。”
要是谁都能加上,倒还真是省事了。卢路的手机已经销号了,魏允拍了卢路微信的二维码,出来后对着申请理由的框子犯难。加上了又能怎样,只要卢路不透露自己在哪儿,一样白搭。
想到这儿魏允暂时停了手,他得去找寻一下其他方向。比如林音和言贞的区别,有时候路人和亲近的人视角是不同的,亲生父母和看久了的老师能一眼分辨出双胞胎,更何况是两个只是神似却没有血缘的人,总有人能认得出来。于是魏允又去找了吴桐。可想而知,吴桐见到他就跟见到鬼一样,叫着:“你这么大岁数的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我怎么说话不算话了,”魏允蹭了蹭鼻子,笑道,“我说的是没事就不来找你了,可我有事啊。”
“你又有什么事啊!”吴桐抹了个大红嘴唇,正要和朋友去玩,被魏允截住气得不行。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跟言贞长得有七八分相像的女人?”
魏允的话一出,吴桐突然打了个激灵,手里的手机眼见着就要落地。魏允上前一步,试着抓了一把,还真抓住了,递还给吴桐时,她瞳孔的震动都还没消。
“谢谢,”吴桐一把接过手机,脸上擦的粉过于白了,让她看起来反而失了气色,“我没见过。”
很明显,她见过。魏允心说要是每个人都这么不会伪装就好了。
“哎,你觉得言贞漂亮吗?”魏允突然问。
吴桐敷衍地回答:“一般般吧。”
“那你说,一般般的长相,会有人当成整容模版吗?”
“也许就是巧合呢,大众脸而已,长得像有什么新鲜的。”
“噢……”魏允点了点头,“那还是有长得像的人啊。”
这下吴桐的表情彻底垮了。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突然咬死了说:“没见过,我说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好好好,你没见过。”
魏允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那也许你哥见过,你帮我把他约出来,我和他聊聊。”
“你别再烦我哥了,他精神刚好一点!”吴桐气得跳脚,这时候朋友喊她走,她急赤白脸地喊了句“我不去了”,扭头对魏允说,“我确实把一个女的认成过言贞,就是单纯地认错了。她俩是挺像的,但是离近了看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女的,这有什么好说的。”
“有多像?哪里不一样?”
“这怎么说呢,我也记不清了啊。最基本的,言贞是长发,那女孩是短发。言贞的眼角有颗痣,还挺明显的,那女孩没有……反正,还是有很多细节不一样,我就是乍一看吓了一跳,但立马就知道认错了。”
说到这里吴桐莫名松了口气,眼中也有了神采,她把包往肩上一挎,假模假式地问:“行了吗?还有别的事吗?”
魏允沉吟了一下:“你在哪儿看见那个人的?”
“街上。逛街的时候。”
“行了,没事了。谢谢配合。”
转身的时候魏允从余光里看出吴桐有点惊讶,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再追问,但下一秒掉头就走。
魏允之所以不问是因为他知道吴桐在撒谎,但他一时也搞不清楚吴桐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说谎,现在逼问为时过早,只要吴桐咬死不说,他也没辙,反而会暴露他没辙。而且吴桐也未必知道林音的住处,他现在只要知道确实有林音这个人就行。
现在这个信息时代,人只要活着,总会有痕迹,更何况是个年轻女孩。就算她再爱卢路,应该也不会陪着他去荒山野岭当野人吧。
后来用了些小手段,魏允还是通过IP地址查到了林音之前住的地方,但等他找过去,果不其然发现林音也已经搬了家。不过房东和他说了不少关于林音的事,一大堆的没有重点里总也有那么点值得留心的。
比如林音是本市人,只是家里没钱,拆迁后又错过了买房的最佳时期,现在也买不起了,只能租房住。在这里稳定地住了很长时间,是突然决定要搬走的,熟悉她的人都以为她是和男友好事将近了。她似乎完全不是逃离状态,也没打算离开这座城市。
从房东的语气里魏允听出来房东其实知道林音搬到哪里去了,因为搬家那天是房东帮忙张罗的,但同是女人,房东显然不太放心告诉他。魏允也没追问,反正他知道了搬家公司是哪家,有了线索就能一路追下去。
三天后魏允就站在了卢路和林音新家的小区里,只是他不知道具体的楼门。不过小区一侧的门因为修路没开,只有一边可以出入。进门就是个开阔的小花园,能紧盯着人和车进来。魏允就坐在石凳上等,周遭都是发呆的老头老太和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一派闲适安宁。
等着等着,魏允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无奈,尘归尘土归土,无论如何言贞已经死了,假如事情比他预想要更加复杂,假如最后查出来与卢路和林音无关,他如此执着,只是让活着的人无法安心过日子而已。
也许,卢路和林音真的只是想过普通日子,不然也不会只是从东搬到西。也许,言贞的死真的只是意外。也许,她们两个女孩的相像只是半选择半意外,也许,卢路就喜欢这个款的。
有那么多更好更踏实的“也许”,只要魏允肯放手,所有人都能获得平静。可是他就是放不了手,他心里有一团烂疙瘩,如何自我纾解也还是解不开。
他必须要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