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一)
隽十八2020-07-20 10:343,092

  愚哉世人!明明妖也,而以为美。

  迷哉愚人!明明忠也,而以为妄。

  ------《聊斋志异》

  花哨鲜艳的绫罗绸缎间,一位只套着薄纱的女子俯卧在床,她纤细手指握着一把团扇轻轻柔柔地带动着缕缕甜腻香气,只见女子红唇轻启贴在身侧男子耳边悠悠地问道:

  “丁会长,你醒了?”

  丁卯还半眯着眼,他现在头疼欲裂,冷不丁一声低语猛然让他睁大了双眼。丁卯慌张地坐起身子,他瞧着身边穿着简单的窑姐,红晕顺着脖颈一直蔓延到耳根子。

  窑姐见丁卯害羞得不知所措,拿出一张婚礼请柬塞到丁卯怀中。“外面可有人等你呢。”

  丁卯瞧见请柬暗叫一声不好,拾起裤腰带忙不迭地往外跑着。他算是想起来今儿可是郭得友和顾影的大婚,要说天津人都是下午婚礼,丁卯瞧着现在已经五点了,按道理别说郭得友接亲了,估摸着现在都送入洞房了。丁卯这边好不容易到了大厅,就见鱼四拎着他给郭得友准备的贺礼立在那里,满脸严肃。

  “少爷,这怎么还到了窑子啊!”

  丁卯握着请柬气得要命,肯定是郭得友这个混蛋把他送窑子里的,郭得友向来爱这么捉弄他。丁卯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外面一尖锐女声刺耳喊叫。

  “姓丁的!你醒了是吧!你给老娘滚出来!”

  丁卯正一头雾水地要往外走,鱼四突然死死拽着自家少爷的衣服。 “少爷,少爷,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你怎么带着小河神逛窑子啊,小河神呢?”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怎么知道郭得友去了哪,他不该结婚去了吗?”

  丁卯甩开了鱼四,他刚推开窑子那扇大门,眼前景色差点让他跌倒在地。

  只见那门前落着一大红花轿,顾影凤冠霞帔,手中却握着一根木棍子坐于轿顶面露凶色。这就罢了,以轿子为中心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几百号人,众人指着丁卯一身浪荡打扮窃窃私语。尤其是为首的张神婆,眼睛鼻子都快气上天了。

  丁卯彻底傻了眼,要是眼前的情景怕是几百年都遇不到,新婚之夜,新娘子的花轿子竟然停在窑子门口。丁卯左顾右盼也没寻到郭得友的身影,忍不住问道。

  “郭得友呢?”

  “丁卯!你瞪大你的眼珠子好好看看!新郎官在哪呢!”顾影扛着棍子,瞪圆了眼珠子,她气的脑袋上的金步摇都在晃着。“亏你还是郭得友的师弟!大婚前夜领着他逛窑子!他是不是躲在里面,让他出来!”

  “不是!他不在!我没领他!”

  丁卯话还没说完,张神婆坐在地上就哭起来。“你这是祖坟上插烟卷,缺德带冒烟!亏我还觉得你是个正经人,你倒好,带着他郭得友羞辱我闺女不成!可怜我的黄花大闺女,这是造了什么孽,以后还嫁不嫁人咯!”

  张神婆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长长哀怨声绕着丁卯头顶愣是顶的他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提围观的群众了,丁卯甚至瞧见几个记者举着相机一通胡拍。丁卯百口莫辩,心中也是诧异不已,他算是明白了,这所有人都认为是他丁卯领着郭得友喝花酒错过了婚礼,可是他压根就没见到郭得友啊。

  “你说!你把我家郭二哥藏哪了!你说!”顾影拎起一只婚鞋往丁卯身上狠狠一甩,她心里哪里好受。轿子到了家门口,偏偏新郎官不在,路上人云亦云,都说是郭得友大婚前夕逛窑子不喜欢她这小神婆。顾影那一颗心快碎成八瓣,偏偏这丁卯还帮着郭得友扯谎。

  “郭得友就不在我身边! 不信你去问老板,我犯不着扯这个谎吧!昨晚我们是出去喝了酒,可是在那澄赢楼里吃的!我喝醉了等醒了就在这……窑子里了!”丁卯急得直叹气,郭得友这个不靠谱的玩意儿,到底能去了哪。

  “难不成小河神逃婚了?”鱼四悄默声问了一句,这话跟落入水里的大石头又砸出一圈圈浪。这家伙可好,大家那嘴巴更不停了,像是要把郭得友和顾影的故事编个齐全似的。张神婆也不哭了,她瞪着溜圆的眼睛四处瞟着,赶紧上前把顾影扶下了轿子。

  “你胡说什么!我郭二哥不是这样的人!”顾影气急败坏地喊道,她宁愿相信郭得友逛窑子错过了婚期,再怎么着都比逃婚强。“丁卯!你快想想啊!郭得友到底去了哪!”

  丁卯却不肯吭声,昨天的故事那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他也不知该从何讲起平了众人的怨气。这前因后果还得从郭得友捉拿连化青入狱后,允诺给顾影婚礼讲起。

  丁卯是想着要给郭得友大操大办,他忙前忙后,小到接亲的包袱皮大到花轿车队,哪曾想这个便宜新郎还觉得不够,按旧俗婚前新人不得见面,郭得友就借此机会拐着丁卯要去外面搓一顿。

  到了酒楼郭得友跟吃最后一餐似的,点了满满一桌子鸡鸭鱼肉。丁卯忍不住提点几句:“你今晚怎么也该在家守着,等着明天接顾影。”

  “哎呦,你可别提,我让你给我带出来,就是为了躲张神婆的,她习俗可大着呢!要说这结婚,我恨不得让人帮我提亲拜堂!丁卯我跟你说,这人生三大喜事,那重点不是洞房花烛夜嘛!只要洞房夜是我上场,这婚就没白结。”

  郭得友解开了外套扣子,只见里面是一套崭新婚服。丁卯大吃一惊,好家伙,郭得友是真的准备就参加个洞房夜啊。

  “你别到时候连洞房都赶不上热乎的!”

  丁卯明面气着,心里多少羡慕。他是和肖兰兰彻底没了关系,连化青归案,他连带着秘书长的位置都一并还给了肖家。肖兰兰自此也出了国,如今这四人里倒是郭得友和顾影促成了佳话。只是丁卯隐隐觉得郭得友今天有点古怪,总是有种想要逃婚的样子。可他见郭得友这是摆明了不醉不归,这酒也就只能一杯接着一杯下肚。

  两个人喝的脚下没根,一步三晃,在街头醉的要命。丁卯扶着郭得友的肩膀,冷不丁来了一句:“师哥……”

  郭得友掐了一把丁卯的脸,丁卯是长的白白嫩嫩的,俨然一副小少爷的模样。在天津卫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这种样貌清秀的少年简直是鹤立鸡群,大姑娘多看两眼那都不稀奇,他这个大老爷们也爱看。郭得友又掐又揉,随而朝着那张俊脸轻拍了两下。

  “怎么?舍不得你师哥结婚啊!丁大会长,你别是喜欢上我了!”

  丁卯喝的晕头转向,他酒量一直不算好,肚子里晃晃荡荡全是酒水,现在脑子里也来回晃着那句话,你别是喜欢上我了。这胃里的东西突然涌了上来,丁卯攥着郭得友的手,俯身到在一旁正吐着,脑袋上突然当头一棒。

  丁卯回忆到这脑袋后边一疼,他揉着后脑勺连忙拉住站在门口看光景的老鸨。“你说,我昨晚怎么出现在这的!”

  “我也没看清,是我们这一姑娘见你躺在外面不省人事,就赶紧给你领进来的。”老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临了才把实情说出来。“我想着也是小河神给你扔着的吧。”

  众人哗然,这下子郭得友是坐实了逃婚这等大罪。顾影一下子就哭出了声,张神婆除了连连叹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只有丁卯的神色愈发紧张,他翻出内里的衬衫放在鼻下使劲儿嗅着,酒气中还有一为药香,十分辛辣。丁卯两抹剑眉紧紧蹙起,对着鱼四下了命令。

  “去派所儿!”

  “少爷,逃婚去什么派所儿?”鱼四瞪大了眼睛。

  “报案!郭得友是被人掳走了!”

   平静河面上,一艘渔船上的灯泡晃晃悠悠地在摇着。只见一年轻男子竟然套着暗红婚服躺在甲板上,不省人事。渔船缓缓靠了岸,岸边一块石碑上赫然刻着两个大字。

   沽村。

  船上跳下了一个壮汉,他搂着穿婚服的男子就走上了岸。迎面来了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老者低声问道。

  “这就是小河神?”

  壮汉点了点头,老者举起拐杖点着后方,悠悠地叹了口气。壮汉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岸边大灯下一渔网里竟套着一个血淋淋的尸体,那尸体一身的红肉,早没了人皮,只留着骇人的肌肉组织暴露在外。

  壮汉一下傻了,他站在那里嘴唇都在颤抖。一周前他婆娘失踪了,如此看来那躺着的人必然是他失踪多日的妻子了。壮汉咧开嘴,无声的哭喊着。老者不再言语,他望着夜幕下黑黝黝的河水,目光灼灼有神。

  “河妖这是要娶妻,河神怎么能不在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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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2之沽村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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