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天将饮血放入桌面,皱着眉头将雪夕的左腿抬起放在自己膝盖上,他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缓缓地道:“箭穿过了骨头,只怕拔出来时会很疼,可以忍受吗?”
雪夕早就咬紧了牙关,脸色因为疼痛变得灰白,听闻恨天的话微微点头,同时闭上了眼不去看自己的左腿,道:“来吧!”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放在身前,牙齿咬住了卷成的一团布帛,安静地等待恨天的行动。
恨天不忍,却知道这一箭如果不拔出来雪夕会流多少血,可这里还是千芸楼的地盘,不能久留,因此狠下了心一口气拔出。
雪夕将疼痛咬在口中,箭矢一出,她疼得松开了嘴,冷汗直流,眼眶微湿。
恨天问道:“止血药在哪里?”
雪夕深吸一口气,无力开口,指了指自己的腰间。恨天在雪夕腰间摸了摸,将瓷瓶掏出,迅速地涂抹上了止血药。
止血药一经伤口,疼痛愈加强烈,雪夕死去后来却拼命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她的头靠在桌上,腿放在恨天膝盖上,渐渐地扯出一抹苦涩中带着欣慰的笑容:“还好你来了,否则我……”
恨天看着话没完已经晕过去的女子,她的额头满是汗水,长长的睫毛安静一处却沾上了晶莹的水珠,他将她的身子抱过来一些。她靠着自己,他粗糙带着茧子的手抚摸上她如玉的脸颊,如被点击一般的弹回。
那般不容侵犯的容颜,那样不可一世的高傲,让他无法自拔的爱恋和深情,终究让这个曾经闻名于世被誉为第一的剑客动了心!
门外,脚步声忽然想起,敲门之音咚咚作响,扣上了剑客的心扉。
“丽儿,金大人有请,赶快梳洗一番!”侍女焦急地敲着门。
片刻后,门内依然没有声音,侍女大惊不已,再次挥动着手猛烈的撞击着被反锁过的门。同时暗道这金大人是朝中得皇上赏识的红人,谁敢怠慢?
远处一个黄衣的女子走近,问道敲门之人:“里面无人,你敲什么?”
侍女回头,震惊地瞪大了眼:“原来你在这儿,那里面……”
黄衣女子目光下移,忽然惊着跳了起来:“来人啊,来人,有血,刺客还没走,刺客……”
雪夕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朝阳的光芒照射在身上,一阵暖暖的感觉。林间雾霭开始散去,青翠的树叶带着新一日的空气将露珠蒸发于虚空。地面上,火柴燃烧之后留下一堆炭火,饮血放于旁边乌红的箭囊有些湿润,握于手中显得冰凉。雪夕抬头以手遮阳望向远处,荒郊野外,除却一堆炭火证明有人陪伴自己渡过了一晚,再无其他人烟。她缓缓地起身,右手靠着饮血支撑着身体,左腿依然疼痛,可剧痛已经没昨日明显。
树林之后,忽然脚步声至,男子中年的年纪,同样一身黑衣,他的手中抱着几个大大的红薯,脸上带着一丝灿烂之笑。
雪夕转过身去,惊然:“恨天?”
恨天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难得的笑意,反问:“怎么,看到我很惊讶?”
雪夕深吸一口气,望着他手中洗得干干净净的红薯,肚子发出一连串的不满,她尴尬地红了脸,坐下道:“不是,我惊讶的是你每次都来得这么及时。”想起上次被厉霖皑的人围捕住,雪夕无声地一笑,次次都被人所救,丢脸啊!
恨天倒不甚在意,将两个最大的红薯递给雪夕,嘱咐:“吃吧,饿了一整天了。”
雪夕接过狼吐虎咽地啃了起来。
两个人并肩坐在树林之中,金黄的阳光缓缓地一动,将那一片金灿之光平铺,地面上显出明亮的光芒。时间缓缓流逝,雪夕狼吐虎咽,恨天细嚼慢咽,几个大大的红薯瞬间被吃得一干二净。
雪夕起身,伸开了双臂全身舒展,这才想起了身处之地,问道恨天:“你怎么知道我在千芸楼的,我脸上带了一块面具……”
恨天手搭在雪夕手上,自然地扶着她一步一步离开丛林,听到雪夕的话忽然停止,他答道:“在东都中想要找你并不难,只要在东都中与绝曜有关的地方打探一下便知道了你的消息。雪夕,我虽然是剑客,但找人的功夫不比探子差。”
雪夕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恨天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又多次救她,但那件见死不救的事情就像一个毒瘤长在了心中,拔不去抹不掉,她对他依然只有感激,并无半分结交之意。她想了想,道:“你救我两次,我感激不尽。待我心愿了却时,一定还你所想。”
恨天的手忽然僵在空中,他的神情凝滞,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挂在嘴边,那般无助与无奈。
雪夕跨前一步,饮血握在手中,忽然被她往后一扔,稳稳当当的落在恨天手中,她道:“饮血死应该物归原主了,它在我手中根本发挥了不了作用。”
将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撇得一干二净?恨天自嘲地笑了笑,将饮血放于手心,朝前几个箭步抓住雪夕的手,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你认为我救你是为了得到什么,就是枉费我一番苦心。丞相当年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我感激他,第一次帮你是还他的情意,第二次是我自动来到帝都,青瑜公主……”
“你?”雪夕呐呐地站在原地。
“我早已得知了你的身份,公主不必惊慌,我如果要害你就不会救你。如今三分天下只余两分,玄月极有可能败给东胜,我是玄月国人,不忍同胞步百海的后尘,所以自愿救你。只是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恨天顿了顿,继续道:“饮血不是在你手中发挥不了作用,而是你没有用心用它,拿着吧,你需要它。”
雪夕目光中带着诧异,风声戛然而止,她看着恨天想从他的眼中找出什么,结果只是茫然,她接过了饮血,将它竖立在地,靠着它的力量缓缓地离开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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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城外,人流来来往往,两个黑衣装扮的男子藏在草丛之中,静静地观察着局势。今日的东都,比之往常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两个黑衣男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率先走进,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另一个黑衣人也走了进去。此二人,正是昨夜逃离开东都的雪夕和恨天。
两人商议,恨天先入城中查探,如无意外恨天不再出城,一炷香后雪夕再入城。
雪夕入城之后上了一辆马车,恨天御车,雪夕在车中换了衣服,清理一番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此刻,车停在了邑武将军府的门外。恨天搀扶着雪夕进入了府门。
雪夕额头上慢慢地冒出了细汗,她一只手放在恨天的手之上,半靠着他的力量行走,可自己仍然避免不了使用左腿上的力气,纵然坚持到这地步,走起路来还是隐隐作疼。邑武将军中,一路畅行无阻,雪夕回到静心院。
大夫人瑷郡主闻风赶到,来到之后便对雪夕一番大骂。
雪夕听到其中话语,笑笑,暗道还好有月柒的一番说辞,否则她焉有再回之理。她想了想,对大夫人道:“在千芸楼中遗留了些东西,昨日回去得匆忙,姐妹们又拉着说了一番话就没再回府。”
“真的是这样?”大夫人目光瞥向了雪夕身边的男子,柳眉微微一蹙,眼中已经有了怀疑的神色。
雪夕心思一转,立刻解释道:“金慧姑姑怕我在邑武将军府受欺负,所以特意给我找个一个会武功的帮手。”
雪夕将恨天会武之事全数托出,大夫人疑色渐渐消失,嘱咐道:“那就好,昨夜将军难得没有出门来找过你,可你不在,就去了我那里。此后不准擅自离开,知道吗?”
雪夕见大夫人春色满面,知道这一关是过去了,点点头,道:“是。”
大夫人一走,雪夕放松地吸入一口气,眼神示意恨天将门关上,自己将腿靠在木凳之上,慢慢地将衣服拉开,裤腿上血早已将裤子侵染,只是黑色不明显,可衣服一拉开伤口触目惊心,血从中溢出。
恨天把守着房门,见到雪夕伤势恶化,狠狠地皱眉,道:“我出去抓药,你在此等候。”
雪夕来不及阻止,门一开,她眼睛一亮,震惊一下,嘴角随即掠过笑意:“伤药来了。”
月柒笑意吟吟地走进,看也没看恨天一眼,径自到了雪夕面前,见到雪夕腿上的伤势微微皱一下眉,道:“还好,没有废掉,不然你连路也走不了。”
雪夕听出月柒话语总的玩笑之意,淡淡道:“原以为千芸楼是个好地方,可没想到千芸楼中卧虎藏龙。”想起昨日与绝曜临阵对峙,自己落荒而逃,雪夕不好意思地笑笑了笑。
月柒先替雪夕清理了伤口,然后再给她上了药,最后将内服之药交给恨天,嘱咐:“这些东西都保管好,别让人发现了。”说完又转头对雪夕道:“现在你可以清净些日子了,先养伤吧,有些事该来的会来,不必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