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地走着,雪夕神情落寞,脸色苍白。
夜很静,一场厮杀之后,更加静了,也更让人觉得冷了。她紧了紧衣服,仍由寒风吹过脸颊,如同刀割一般,没有使用任何内力相抗。距离百海灭国已经两个多月了,她以为只要找到了师傅,就可以再回到曾经的生活,然而那些只是一场白日梦而已。
父王说过,百海一定要复国,可是凭借她一己之力怎么做到。她有计划有武功,却没有勇气和信念,父王死了,留在世间的只有那个残存的信念而已。东胜国残害她的手足,俘虏她的子民,她必将踏平东胜的土地。
战争是残酷的,从小生活在锦衣玉食中的她渐渐地明白,或许,三国一统,才是遍兮大陆应该有的局面。
然而,一个失去国家,连自己身份都无法证明的亡国公主,该怎么来谈这场复兴大业?
她以前刁蛮任性,师傅说她偏执蛮横、从不讲理,她从不承认。
因为一棵小小的梨花树,她与师傅闹翻,甚至扬言眼断绝师徒关系,可是灭国之后她能想到的第一个人却是师傅。
刚才小宇的一席话让她渐渐地明白,她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再也没有父王和师傅撑腰的雪夕只能凭借一身之力,努力地活下去,才能复兴自己的国家。
吸了吸鼻子,雪夕抬头,站起身子。
目光却忽的闪烁,她吞吞吐吐地问道:“你……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陌离脱下自己的披风,替雪夕系上,看着她,不答反问:“雪地里不冷吗?你坐在这里,那谁去安葬徐大娘?”
听他提起徐大娘,雪夕冷冷地一笑,扯开肩上还带着温热气息的披风,狠狠地仍在雪地,“如果不是你,她怎么会死?”
陌离沉默,垂下黯淡的眸光,他一生杀人无数,却没这样间接地害死过一个无辜的人。
“给我走,我不想再看到你。”雪夕擦着陌离的肩膀走过,绝情道。
在雪夕擦身的刹那,陌离拉住雪夕的手,“我根本不知道有人来杀我。”他的确不知,在东胜国的时候,没人不知道他的习惯,每日都带着银色面具,哪怕是上朝见皇帝他也是不用摘下的,有谁会知道他的身份?除非是在从帝都出发的时候就被人跟踪,或者,有人亲眼看到她摘下面具。
雪地中的小屋?
脑海中画面一闪,他忽的想起,为了能够接近青瑜公主,他在雪地小屋时特意取下了面具,难道就在那个时候已经被人跟踪了?
“你的事我不想知道,再见你一面,我杀你一次,”雪夕狠狠地挣脱开陌离的手,快步离去。
手中温度还在,但女子却已然离开。
陌离惨然一笑,什么时候,他开始关心起这个女人对自己的看法了?他们之间,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只不过是死了一个陌生人而已,他,有必要如此耿耿于怀吗?
雪夕返回徐家,只见徐家后面的山林有等光若隐若现,她立刻追了上去。
泪水与泥土覆盖在了脸上,小宇低低的抽泣,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才停下了手中的铁锹。转过头来看她,冷哼一声:“让你滚,你不知道吗?”
雪夕没有答话,从他手中夺过铁锹,开始挖起了泥土。
深山很静,偶尔有一两只麻雀飞过,发过一点声音。上弦月的光芒清冷,直刺在人的背上。雪后初霁,天空空明得如刚被洗刷过的石板,没有一点杂质。地平线上的光开始腾出,柔和的光芒与月色之光形成对比,并与时间赛跑着。
淡淡的月色下,那个穿着妇人衣服的少女挖着泥土,额头布满了汗水。
小孩蹲坐在一旁,拿着手中的布替身边已经冰凉的身体擦去血渍。
等到黎明的光已经完全的走出地平线的时候,一座坟墓也已经形成。
女子跪坐在坟墓面前,烧着火纸,小孩从篮子里端出刚刚在街市上买来的酒菜一一放在坟前。这一切,好像都这般自然的进行着,但两人心知肚明,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待手中的火纸尽数落入火中,雪夕才起身,揉了揉早已麻掉的腿,嘱咐:“小宇,你娘临终前把你交给我了,我想……”
“你想什么?”小宇夺过话,恨恨地瞪着雪夕,一字一句道:“我东小宇绝不会让你这个丑女人照顾,现在你就滚,滚开这个小镇,滚得远远地。”
“小宇!”雪夕努力压下心中的愧疚,上前一步抓紧了小孩的手。
“丑女人,还不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一把挣脱开雪夕的手,小宇踉跄着退后几步,然后朝徐家走去。
雪夕望着那瘦弱的离去的背影,咬了咬唇,又望向徐大娘的坟,垂下了头。
她当然不知道,走远的小宇低声的话:“雪姐姐,我知道你有事在身,不能带着我。这样的结果才是最好的,不是吗?我会努力地照顾自己,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