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里的水溢了出来,顺着石桌的边缘一滴滴朝地上坠去。
眼瞧着茶水就要洒落在自己的裙子上,宋惜玉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离石桌远了点。
宋惜玉本就在气头上,自她长这么大,谁不是将她捧在手心,还未曾有人像谢冷之这样对她这么放肆过。
这会儿她心爱的衣裳又被弄脏了,今日她特意打扮得这么美,全都被毁了。夏落弄洒的这一盏水,可以说让宋惜玉一颗本就晦涩失落的心更是雪上加霜。
宋惜玉眼角含泪,显得格外楚楚动人,她手指向夏落,对着谢冷之泫然欲泣道:“你欺负我就算了,连你的丫鬟也欺负我。”
夏落一见自己闯了祸,赶忙躬身认错,连声歉意说:“宋小姐,都是奴婢的错。”
夏落在一旁连声道歉,宋惜玉却并未分眼色给她,只咬住嘴唇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冷之,像是要把谢冷之看透。
谢冷之也敛了脸上的笑意,静静看着宋惜玉。
“今后你再来找我,我是不允的。”宋惜玉清脆动听的嗓音颤抖着说,双瞳剪水一般,似是对谢冷之无声的指责。
“我要回府了。”一股脑说罢,宋惜玉便提着裙摆转身欲走,倔强的背影怎么瞧都是想要被挽留的模样,脚下也是一步一移,恍若梦游一般。
谢冷之轻轻叹息一声,呼出的气像是都飘散在了云里。他低声叙说道:“过来。”
宋惜玉脚步一滞,饶是她就在等待着谢冷之的挽留,也是木然未动,挺直着身子立在原地。
夏落退至一旁,低头望着自己鞋尖。她还是不要打扰别人小情人斗嘴的好。
虽然经过昨夜之事,现在的夏落已然把谢冷之评定成欺骗少女感情的渣男。
不过,谁叫人是男主呢,她还是本本分分地做任务,不要引火烧身的好,否则被倒打一耙,就要悔之不及了。
谢冷之几步上前,在宋惜玉跟前站定,和声细语道:“是我错了,惜玉若是气我,便打我吧。”语罢,他伸出自己的手臂递到宋惜玉面前。
“那你错在哪儿了?”宋惜玉见谢冷之认错,侧过身,别扭道。
谢冷之原本深情地盯着宋惜玉,听见此话,他突然垂下头,愧怍说:“便是错在我如今尚无功名加身,又是族中庶子……”说着,他又抬起头郑重道:“惜玉,我也是当真对你动了情,可是,你家中不会应允的。”
“你怎么不明白!我不在乎这些虚物。我只要你一个答复,娶,还是不娶。”宋惜玉气急道,目光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让她爱极又恨极的男人。
谢冷之也终是回应了一个字:“娶。”
话音未落,宋惜玉已经扑到了谢冷之的怀里,搂着谢冷之的腰,喜极而泣道:“有这句话就够了。”
怀抱着温香软玉,谢冷之怔了怔,手举在一旁,不知该放在哪儿。回过神来,才抬手安慰地轻抚宋惜玉的后背。
宋惜玉伏在谢冷之的肩头,又是激动,又是委屈,二者交织在一起。她等了半年,终是等来了他的答复。
二人皆是俊男美女,环抱在一起,着实养眼。月光下,两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似是要与月光相皎洁。
这样多好啊,宋惜玉这么执着,要是她夏落早就感动了。就是希望谢冷之这个小渣男好好对待人家宋小姐,别再欺骗人感情。夏落在一旁看见这幅场景,也有些感慨。
不过还未等她慨叹完,谢冷之搂着怀里的宋惜玉,朝夏落望去,他的眼神全然没有激动之情,反倒是冷静到了极点。
宋惜玉抱着谢冷之的腰,忽然泣声道:“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明日我便去向母亲求情,让她叫父亲替你在宫中谋个职务。”
听见她的话,谢冷之这才收回视线,面上并不显山露水,语气却是极尽温柔,一声长叹:“傻姑娘。”
宋惜玉瞧不见他所抱着的男人的神情,可夏落却是看得清晰。明明是温柔缠绵的话语,却叫夏落陡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夜深了,长平还在府外等你呢,若是回去太晚,你母亲又该责备你了。”谢冷之笑了笑,低语说。
宋惜玉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她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支支吾吾道:“今日是仲秋节,我向母亲说了的去街市上瞧瞧……”
谢冷之摇摇头,轻声说:“那也该回府了,往后的日子还多着呢,傻姑娘。”
宋惜玉这才不甚乐意地离开了谢冷之的怀抱。
夏落望着谢冷之携宋惜玉翩然离去的背影,不免又想起谢冷之方才搂着宋惜玉却颇为冷静的眼神。
她不禁想,真心喜欢一个人,能够压抑住自己眼角眉梢的喜爱吗?
一边想着,夏落一边去了谢冷之的厢房,点上灯后,烛火散着荧荧光辉,似是在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一炷香未过,屋外很快传来了脚步声,谢冷之应声而入,坐到桌边。
夏落躬身行了一礼,又替他斟了杯茶,才恭敬地站至一侧。
他端起茶盏,一杯茶水灌入肚中,看向夏落,问道:“今日府中可有异样?”
“未有异样。”
谢冷之闻言一笑,调侃道:“那想我了不曾?”他的脸庞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艳色绝世。
夏落被问得身子一僵,那段话又浮现在她脑海里:真心喜欢一个人,能够压抑住自己眼角眉梢的喜爱吗?
她迷茫地出声问:“您是真心钟情于宋小姐吗?”
谢冷之长眉一挑,转动着手中的茶盏,淡淡说:“那不过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罢了。”
“可奴婢瞧着,宋小姐是真心喜欢您。”夏落心中有些不平。
夏落内心愤懑着想,她果然没猜错,谢冷之就是个王八羔子大渣男。
“所以我才说,她是个傻姑娘。”听见夏落的质问,谢冷之眼皮都没掀,不以为然道。
忽然,他又话锋一转:“倒是你,头一回见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这才第二次见她,不关心你少爷——我,这么关心她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