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瞒着上面给我放水了?”
夏落欲言又止地盯着透明玻璃舱外的小胖,终究还是憋不住问出了声。
闻言,小胖显示屏上那一双大眼睛不禁愈睁愈大,茫然回道:“啊,放什么水?”
“咳——咳”夏落耳边听着小胖装傻充愣的回答,直感觉一股隐隐的刺痒感陡然在她的咽喉深处作祟起来,那感觉就像是接着她便不由自主地闭眼垂下头,从喉管处爆发出一阵隐忍而又难熬的干咳声。
小胖见状不由得眨了眨眼睛,支撑它思考的芯片在扫描检查夏落的状况之后,所呈现的信息结果告诉它:夏落是因为受到强烈的刺激而爆发出了刚才那一阵干咳声。
若非它的脑袋只能平行移动,它早就好奇地
偏侧过脑袋,拿显示屏上那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盯着夏落,然后依此无声地询问她究竟是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刺激?
小胖的扫描监测仪只能分析夏落的身体状况然后反馈给它最终信息结果,却并不能将其中的分析过程一并反馈给它,以致于如今除了夏落本人知晓她自己究竟是如何受到了惊吓和刺激,再无旁“人”能知晓了。
夏落隐忍又难熬地咳了好半晌,才算是缓过气来,一回过神,她便抿着唇面色戒备地后退两步,直至后背抵上了玻璃舱壁,她好似才稍稍平复了些许惊愕复杂的心绪。
“你怎么了?”小胖稚嫩中透着几分困惑的嗓音再度响在夏落的耳畔。
它知道夏落所看向的地方是那一排封装着浅金色液体的玻璃舱和被关在玻璃舱里的人,可那能有什么好看的?
闻声,夏落这才将视线从不远处抽离回来,接着缓缓将视线落到了小胖身上,若不是夏落的眼神中微微流露出几分惊惶和慌张的情绪,而只单单瞧她怠缓舒徐的动作,怕是会误以为她不舍得将“黏糊糊”的视线从那根再平常不过的玻璃舱上扒下来,谁能知道她是因害怕和忌惮才紧盯着着不远处的动向,生怕走神之后,便会有不能她所预料和掌控的事情发生……
倘若让小胖得知了夏落心中的想法,它这个小机器人恐怕都得忍不住憋笑出声,毕竟,她所不能预料到和掌控的事情还不够多吗?叫它说,根本就不差这一件事儿。
夏落见小胖一副困惑的模样,紧抿着唇角不由得纠结犹豫了好半晌,才出声道:“那个,其他舱的人他们是都正在做任务吗?”她并未回答小胖的问题,反倒又对着小胖提出了疑虑。
小胖闻声一愣,但还是怔怔回答道:“他们的确是在做任务没错”说到此处,未免夏落不明白它的意思,还特地补充了一句:“就跟你刚刚一样。”
按理来说夏落听见这番话不说高兴,至少也得卸下一口气,可她那口气不仅没卸下去,反倒梗在喉头上不得下也不是:“所以……在做任务的过程中可以醒来吗?”在等待答案的过程中,她不禁咽了咽口水。
“想什么呢,当然不可以了。”小胖正色道,稚嫩的嗓音传达出的语气再一本正经不过。
夏落:……
她闻言不免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接着颤颤巍巍地伸出左手手指透过玻璃舱朝小胖身后指去,些微发白的指尖就像是要穿透舱壁似的,她的唇瓣亦是不自觉地颤抖着,可任是她的手指明晃晃地摆在小胖的面前,它仍然一副熟若无睹充耳不闻的模样。
小胖淡淡地瞧着夏落好似泥塑木雕一般僵直的身子,出声提醒道:“你可以出来了。”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她在里面已经待得够久了。
“我不。”夏落听得小胖这一句话,登时蹙着眉心连声摇头,一双眸子里也流露出两分惊恐,好似这玻璃舱就是她的避风港湾,而只要出了玻璃舱,她就会遭受一些极其不美妙的事情。
小胖显示屏上的一双圆眼睛平静地眨了眨,没再吭声,半瞬过后,它的圆眼睛自顾自地变成了一圈又一圈的蚊香状。
夏落原本还想好生地告知它身后究竟发生了何事,以此再劝阻小胖一番,可一瞧见它那显示屏上变成蚊香状的圆眼睛,她便知道小胖这臭机器人要不管不顾地让她离开这玻璃舱了……
片刻之后,围在她四周的玻璃舱壁缓缓缩回到了地下,夏落霎时间只觉得她整个人就像是将将脱离母体的婴儿一般,唯独不同的是,她并不会用哭泣撒泼打滚的方式来引起别人的注意,然后靠此获得帮助。
“走吧,还有好些事情要忙呢,别再在这儿耽搁时间了。”
见夏落抿着唇角只是畏忌地盯着它身后那一排平和宁静的玻璃舱,而迟迟不肯踏出一步,小胖只得又出声提醒了一遍。
“喂,你干嘛转移话题啊。”夏落收回视线,皱眉蹙眼瞪着小胖,压低嗓音质问道。
夏落从刚刚就觉得不对劲了,她只是让小胖瞧一瞧那边的情形,可它不是在转移话题就是假意催促她,再联想到前几次回到这永梦城的时候,它亦是如此吱吱唔唔的模样,不禁更令夏落有些不悦。
她的眉眼间流露出些许不满,接着追问道:“还
是说,你在隐瞒些什么?让我猜猜,你有什么小秘密——”说至最后,她的嗓音已然像是凝萃上了冰雪一般。
“……我只是一个尽忠职守的机器人而已,能有什么秘密?”小胖不慌不忙地用稚气的嗓音反问道。
夏落张开口正要反驳,又听小胖说:“那些玻璃舱能有什么动静,他们不都好好的嘛。”它一边说着,一边扭过身朝另一排玻璃舱瞧去。
原本夏落都要脱口而出的话又被小胖堵回了喉咙,她只好愤愤不平地盯着它矮矮胖胖的背影,心里想着,她倒要看看它这会儿要搞出什么幺蛾子,能睁眼说瞎话到什么程度。
小胖显示屏上一双圆眼睛眨了眨,它望着对面这一排冷冰冰的玻璃舱、每一台玻璃舱内微微浮动的浅金色液体,还有那数十个被浅金色液体掩住腹部以下的男人、女人。
“所以,你在怕什么?”小胖望着眼前不起一丝波澜的景象,意有所指道,稚嫩的嗓音里也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鄙夷与质疑。
夏落闻声抬头望去,不过她并不像小胖似的观察着对面那一排玻璃舱,她的眸光只专注地盯着左侧倒数第二个玻璃舱,那单单一个玻璃舱就仿佛占据了她的视线的全世界。
那倒数第二个玻璃舱是一个夏落并不认识的陌生少年,一个容貌格外艳丽的少年,这名明艳妖娆、艳美绝俗的少年此刻正静静地漂浮在玻璃舱的浅金色液体中,纤长的睫羽在淡淡光亮的照射之下打出来些许黑色的阴影,这样一瞧,竟是比天底下最美的女人还要美上三分,真真称得上是一个雪肤花貌的绝世佳人。
只是夏落却并不为他的美貌所惑,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没有一丁半点的杂念。夏落敢断定她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少年,至于为何她的视线死死地盯住他,这还得从她将将醒过来的时候说起。
那会儿她正要和小胖好好商讨商讨上个世界究竟为何如此轻而易举地通过了任务,余光却陡然瞥见对面这排玻璃舱中的倒数第二个里面的人——没错,就是这名容貌格外艳丽的少年陡然睁开了眼睛,这也就是她一开始为何被惊吓到语无伦次,连番追问小胖的原因。
夏落自然也知晓在做任务的过程中是并不容许他们随意脱离世界回到永梦城的,否则,她在上一个星际世界也不会因着任安南数次打死宋逢而跟着重复了数次。
她之所以要问小胖“那个,其他舱的人他们是都正在做任务吗?”、“所以……在做任务的过程中可以醒来吗?”这两个问题也是为了寻个心安罢了。
只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她非但没如愿新安,反倒因着小胖的回答和捉摸不透的态度而闹得心慌不已。
因着这件事情,她脑子里如今乱得很,那少年是谁?他为何能在做任务的时候随意睁开眼睛?他如今闭着双眼是不是在装某做样?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连番朝她脑海中轰炸着,以致于她的思绪也是乱糟糟的。
“是那个人。”
夏落抿了抿唇角,未免小胖不相信她抑或是“污蔑”她,终于还是发声指认出了那名少年,隐忍的神色使她瞧着就像是一个帮助受害者指认罪犯的证人似的。
小胖听着夏落有些不对劲的嗓音,便知道一直装傻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得如她所愿朝那倒数第二台玻璃舱瞧去。
而在他们的视线望去的那一瞬间,玻璃舱内的艳美少年纤长的睫毛不动声色地扇动了一瞬,就像是即将当着他们的面醒过来似的。
可饶是他再不动声色、再隐秘,夏落还是一眼就瞧见了他动了一瞬,也正是这一瞬,不禁让她有些激动起来,好似立马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