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急病
刘小哐2021-05-12 10:152,815

  年家的宅子,在水城算是中等宅院,也很符合年父的身份。

  但他不满足,他想要更大更好的宅子,他觉得这些年怀才不遇,只要一有机会一定能一鸣惊人。

  这些年,他不断迎合着上级的爱好,但没有一个成功。

  雅的,他总是半途而废;俗的他又嫌不够雅,暗自嫌弃不够还非要说出来,以显得自己超凡脱俗。

  别别扭扭又志大才疏了半辈子,一无所成,好在他有两笔好字,又擅长公文,在衙门里占了个不大不小的位置。

  每月的俸禄虽然不高,但好歹有年梁氏的嫁妆银子补贴,所以日子过得还是有滋有味,只要不想那些永远都无法实现的理想。

  但他怎么可能不想?做梦都想。

  如果不是他怀才不遇,怎么可能娶年梁氏?

  长的是还行,是带了一笔丰富的嫁妆,是生了儿子,但他觉得自己能配上的更好的。

  他觉得当驸马可能差点,但当其他人的女婿还是绰绰有余。

  有时候他也想辞官归故里,但一想到生活水准会大大下降,他又看不起商户,绝对不会允许家人去经商,就有犹豫了。

  犹豫来犹豫去,一直到年过半百,依然在犹豫。

  所有人都应该为他的不得志负责,尤其是年乐春。

  命不好,还没嫁就死了丈夫,导致他的仕途上少了帮手;不过他当机立断,让女儿守寡,以示忠贞。

  在水城,人人都因此夸他教女有方,也因此获得了上级的另眼相看,盘算着给他弄块牌坊。

  但没有想到,乐春现在却连这个牌坊都不能替他拿下来。

  这样的女儿,留着何用?

  对家族没有贡献,对他没有任何助力的女儿,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年父这几天一直在打听关于牌坊的事,乐春没有在丈夫死后立即自杀殉节,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但已经守寡十几年,此刻因病身亡,也算是功德圆满。

  再三确认之后,他便选了黄道吉日。

  大吉大利,诸事皆宜,对谁都好。

  年梁氏是这件事的主要执行者,不同于年父的冷酷无情,她还是有些犹豫,毕竟是亲生女儿,虎毒不食子。

  但为了丈夫和儿子的前途,她又必须牺牲这个女儿。

  人固有一死,乐春死得其所。

  然而乐春,还沉浸在即将获得自由的幻象中,她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甚至有些后悔没有早点和母亲谈心,没有早点提出这个想法。

  什么牌坊,根本就不是她心里想要的东西。

  年梁氏提着食盒进来了,里面都是乐春喜欢的小吃,她一碟碟的拿出来放在桌上,把整张桌子都放满。

  然后笑着看着乐春。

  “乐春,快点都吃些,离开了这里,这些东西就再也吃不上了。”

  乐春没有听出话里的含义,只是关切的问道。

  “外祖那边怎么说?”

  年梁氏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都说好了,就等着你。”

  早些日子,年梁氏借口要给外祖那边去信,想要和离之后,带着乐春回老家,借此拖住了乐春。

  这几日是年梁氏对乐春最温柔、最接近一个慈母的日子。

  乐春听到这个回答,有些担忧的心放松了下来,和离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外祖是真心心疼她们母女。

  剩下的就是如何过好接下来的生活,她这几天把值钱的东西都找了出来,等安顿好了母亲,她还回来水城。

  她说着计划,眼睛里闪着光。

  年梁氏越听,心越变得冷硬,最后成了一块石头。

  她端起一碗汤,送到了乐春的嘴边。

  药分了三次,每两天服用一次,一周之后,乐春就会被毒死,但症状却是急病而亡,就算是最有名的仵作也查不出来。

  这种药是唐门秘制,花了年父一大笔银子。

  但是很值。

  乐春不知道里面有毒,在年梁氏的注视下慢慢的喝下,到了晚上,药就起了作用,她只觉得呼吸困难,在梦中憋醒,醒来浑身大汗。

  年梁氏看她脸色不好,知道药效已发,开弓没有回头箭,乐春必须死。

  为了掩人耳目,年梁氏请了城中最有名的郎中,但郎中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病,最近天气闷热,或许是感染了暑气。

  年乐春一直夏天不太好过,郎中就让她先消消暑,过几天再看。

  第二次下药之后,乐春只觉得心闷气短,有时候还会出现短暂的昏厥,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但此刻房间已经出不去了。

  伺候她的人是年梁氏身边的人,看着她不好,知道她马上就要死了,心里害怕就锁了门出去。

  乐春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夜风吹动了屋外的风铃叮当作响,知道自己的即将走向死亡。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即便是死,也应该告诉她真相。

  身体很冷,五脏又像是再被火烧火燎,浑身的骨头似乎正在一寸寸的断裂;

  喉头一甜,她俯身吐了血。

  这一口血似乎耗费了她很大的力气,瘦削的脊背急速的起伏,她不得不伏在床沿喘息。

  风铃声忽然有些凌乱,一道黑影从窗口闪了进来,是个穿夜行衣的女人,遮住了头脸,只露出一双像猫一样的双眼,走路也像猫一样轻。

  她扶起乐春躺好,又伸手放在脉搏处,有些庆幸的点了点头。

  “还好,我来的还算及时。”

  她看着乐春,把一丸药送到了乐春嘴边。

  “我是凌霜的人。”

  乐春费力的点了点头,流下了眼泪。

  看着乐春吃下药,她又拿出一丸药放在乐春手里,低声说道。

  “想让你死,还差一次毒;刚才的药能替你挡下来,你还是会有中毒的症状,不过不会真的伤你;你手里的药吃了之后人就会假死,三天之后会醒。三天之后,我们会挖你的坟,你放心,花爷那边已经打点好了,到时候棺材不会定死,你不要怕等着我们就可以。”

  她说完这些话,侧耳听了听屋外的动静,替乐春掖了掖被角,就又像个猫似的出去了。

  又过了一天,到了最后一次下毒的时间。

  年父在衙门里告了假,大家都知道年乐春得了急病怪病,找的最有名的郎中也看不出症结。

  夜晚降临。

  年梁氏推门进来,房间里已经充满着死亡的气息,一夜之间,年乐春已经瘦了一圈,脸颊凹陷,显得眼睛更大,却空洞无神。

  视力已经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轮廓。

  年梁氏让人把她扶起来坐好,然后一点点的喂她吃药。

  乐春一点点吃下去,这一次吃的很费劲,花了很长时间。

  年梁氏喂完想要走,乐春忽然气若游丝的开口。

  “为什么?”

  年梁氏顿了顿,示意其他人出去,冷着一张脸。

  “这么多年,家里为你花的银子都够打出一个真人了,你却从没有想着回报。女生外向,吃里扒外,年家白养你了。”

  说完之后,她就转身离开了。

  这一切都是年乐春的错,她没有错。

  年乐春静静的躺在榻上,看着她离开,然后吃下了一丸药。

  书房。

  年氏父子正焦急的等着,看到年梁氏推门进来,立刻站起身。

  年梁氏点了点头。

  “已经喝下去了。”

  父子两神色放松了下来,年父忽然狠狠的扇了年梁氏一个耳光。

  年梁氏毫无防备,被扇倒在地,她惊讶的看着年父,嘴角渗血。

  年父用手指着她,声音颤抖。

  “你这个毒妇!她可是我的亲生女儿,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年梁氏的半边脸迅速红肿,她捂着脸也哭了。

  “我也没有办法!我都是为了年家……”

  年父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儿子看到这一幕,先是愣住,后来跪下抱住了年父的双腿。

  “爹爹,不要伤心,这都是姐姐的命……”

  他说着忽然松开手开始自扇耳光。

  “都是做儿子的没用,但凡我有用一点,也不会……”

  他的耳光声非常响亮,配上年父的哭声,让这个夜晚变得很是瘆人。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年家宅子就爆出了哀恸之声。

  年乐春急病身亡。

  水城知州虽然觉得年乐春死的太过于恰到好处,但又不是自己的女儿,又能解燃眉之急,当然不会管。

  年父拿出几本厚厚的册子,声称是乐春所做的殉情诗,这场急病也可以算是长期郁郁引发。

  痴情女人为爱而亡,是世人都喜欢的话题。

  三天之后,年乐春下葬,她牌坊的事情又递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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