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轻得到了回复,说是让他三天后,天一黑就去城外的江边等着。
连等了三天,终于河上来了一条小船,载着他登上了一艘大船。
船上的人就是莫暝。
唐轻好奇的打量着莫暝。
他本以为莫暝会是个狡诈貌丑阴森的人,面由心生,若不是内心阴暗,怎么能做出如此血腥之事?
但没有想到如此年轻,还如此好看。
要不是周身都有着一股杀气,眼神里全是冷漠,唐轻都要觉得是整个武林想要迫害这个年轻人。
唐轻自认为是个好看的人,无论男女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会很喜欢,他不但长的好,也很会说话,这世上同他说过话的人,都会忍不住欣赏他。
但莫暝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他旁边的桌子,听他说话时的表情,就像是在听倒茶的声音。
既没有喜欢,更没有欣赏。
刚来的时候,唐轻还在心里比较了一下,觉得自己并没有输,但此刻莫暝这种压迫性的冷漠,让他有些心虚。
更过分的是,在说了自己是唐轻之后,这个姓莫的年轻人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好像挑衅的不是莫家,而是唐门。
莫暝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即不屑又嘲讽。
这段时间,莫暝假死的消息已经被传遍了江湖,有人信,有人不信。
信的人,是因为莫暝的行为实在是胆大妄为,能做出假死的事也很正常;
不信的人,认为这世上不可能有这种人,能和衙门作对,那的确是找死。
唐轻来之前,必定是听过了江湖的传闻,现在却装出了一副天真的模样。
这种模样,莫暝很熟悉,当他想要骗人或者想要杀人的时候,通常都是这个表情。
“你找我什么事?”
唐轻愣了愣,有些不满,于是直截了当。
“唐门与莫家素来井水不犯河水……”
话还没有说完,莫暝突然就笑了出来。
他的笑声让唐轻抿紧了嘴唇,青白交加,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
莫暝笑了一阵,习惯性的伸出手,又想起来小黑蛇已经死了,眼神阴森。
“你不就是要问我,打算拿你们唐门怎么办吗?”
语气里的尽是轻蔑和敌意,唐轻的脸色更难看了。
莫暝冷笑。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只要在这个武林,谁都得去当第一,难道唐门不想?”
唐轻咬着牙。
唐门盘踞川西,看似同外界很少往来,但实际上早已经在暗暗筹划,毕竟这么多年的储备,唐门人才济济、各行各业都有财源,向外扩张很是正常。
在外人看来,与唐门合作的只有那三个小门派,还是为唐门运送材料,实际上,唐门在武林里也搅了不少风雨,也做过同莫暝一样的事,只是因为内部分裂又出了奸细而不得不停手。
莫暝为什么会在武林里如同暴风疾雨,就是有唐门前车之鉴。
唐轻听出了他话中含义,简直不可思议,因为武林中人都明白,不能和唐门结仇。
唐门的暗器毒砂之所以卖的贵,就是因为不怕被寻仇。
但莫暝比唐门更不怕。
唐轻忍住气,想到这次来的目的,又说道。
“唐门本可以同莫家成为朋友……”
话还没有说完,莫暝便打断了。
“不是朋友,唐门要怎样?”
唐轻铁青着脸,目光阴狠。
“不是朋友,那就是敌人了。”
莫暝摇了摇头。
“还有主人。”
唐轻的脸几乎扭曲,他瞪着莫暝。
“你说话,你能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莫暝没有说话,只是嘲讽的看着他。
做都做了,更何况于说?
唐轻再也待不下去,他相信如果不是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句话,恐怕莫暝当场就会杀了他来震慑唐门。
既然莫暝这里谈不成,他只好破除万难,直接去长安了。
他现在很后悔,不该选一条相对容易的路,惹了一肚子气不说,还挫了自己的锐气。
莫暝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背影消失,笑着让阿智倒酒。
他很少喝酒,除非心情很好。
阿智到了酒,看着他慢慢饮下,也忍不住笑道。
“没想到唐门的人还居然派人过来谈判,可这暗器生意,就像是擂台上的生死令,只能一个人活着。我看这个唐轻也是个傻的,掌门话说的明白,他却一直瞪眼。”
莫暝又笑了。
“不过是个死人罢了。”
唐轻从莫暝那里出来,小船就在那里等着,他愤恨的上了船,船夫一脸冷漠,开始摇船。
船渐渐的远离了大船,开始向河中心划去。
夜风阵阵,让唐轻愤恨的心情渐渐冷静下来。
他忽然意识到,这回去的路和来时的路不一样。
“船家,你是不是走错了?”
唐轻一边问,一边捏紧了手里的金钱镖。
船家不回答,只是摇船,好像没有听见。
唐轻越发紧张,他做好了攻击姿势,又问了一遍。
这次船家听到了,他停下了摇船的手,转过头冷冷的看来唐轻一眼,忽然转身跳进了河中。
等到唐轻反应过来,他已经像条鱼一样游出去了老远。
唐轻一惊,知道不好,赶紧轻身掠起。
就在他飞身而起的瞬间,船身炸开了,他刚才坐着的船板下面藏了十几颗弹子。
船身炸裂,他跌进水中,还好一向训练有素,迅速冷静下来。
本想立刻回到岸上,但他明白,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在岸上安排好人守着,幸好现在是夜晚,看不清楚到底死没死。
他受了伤,所幸不致命,虽然运气不好,但也不算太差,手边就有一块木板,他能扶着,节省了不少力气。
于是他憋着气,扶住了一块木板支撑着自己。
他猜的没错,岸上的确有人看着,看到船身炸裂,又看到水面上始终没有人冒出来,便认为他死了。
这种弹子实验了很多次,从来都没有失败过。
等着岸上的人离开,唐轻立刻从水面探出头来呼吸,要是那人在有耐心一点,他就真的死在这里了。
踩着碎裂的船身,一路施展轻功到了岸上。
跌跌撞撞的到了风雅老酒,却发现那里聚满了人,不知道是那个胆大妄为的歹徒抢劫了风雅老酒。
不但杀了掌柜,还抢走了金银细软,又把所有的东西都砸烂了。
唐轻混在人群里,知道莫暝已经发了疯,但他现在又不敢回唐门,毕竟事情办得不好看,还没有按照安排办。
他只好一路奔向长安,一边给家里去了封信,莫家野心太大,想要吞了整个武林,让他们准备好同莫家开战。
莫暝这边,已经接到了传回的消息,唐轻被炸死,风雅老酒的掌柜也被杀了。
那副自在山人写的“风雅老酒”正放在他的面前。
这幅字大辣辣的挂在外面,已经被熏上了各种污浊之气。
自己视若珍宝,他人却视如草芥。
他摸了摸字,很是惋惜。
“不是个识货之人啊,死了正好。”
他看着落款处的“自在山人”,问道。
“说了这山人确实在水城吗?”
阿智点了点头,山人用的墨找不着,但是用的纸却很固定,就是水城的一个很普通的纸坊做出来的。
只是买这种纸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纸坊的人也不知道谁是自在山人。
莫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字,只有这个时候,他身上的戾气才会完全消失,而不是隐藏。
真好,山人就在附近,应该很快就会见面。
但莫暝也有些担心,因为他现在的名声实在是很不好,即便今后成为掌门,称霸武林,以山人的性格,真的会乖乖听话吗?
希望山人能分得清楚,他做的事和龙鸢无关,龙鸢是这个世上最温柔、最适合做母亲的人。
这一点希望山人能看的出来。
如果看不出来呢?
莫暝冷笑,手轻轻抚过字,如果是这样,那他就会有千万种办法让山人想的清楚、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