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女人的濒死惨叫划破夜空。
许多扇窗户被推开,不断有值夜太医从屋子里跑出来,不久,一名中年太医带着一群人走到少主门前,敲门问:“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有女人的叫声?”
少主满头是汗,用背抵着门扉,目光却看着桌上的两幅画。
其中一副一直在叫,就像喉咙被母豹咬住的鹿,随着血液流矢,叫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
“……林玉裴!!”她的声音因为痛苦,有些失真,“你好大胆子,你居然敢杀我……太后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少主死盯着她,盯着桌子上那副《东海游仙图》。
下一秒,他突然扑了过来,双手死死按住画中美人的嘴。
“帝女!”他眼神发狠,低声催促道,“快!杀了她!!”
另一副画里传来帝女的声音:“用不着你说。”
画内,楚秀心说完这句话,便走回《东海游仙图》前,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唇,发出呜呜叫声。
那声音传到少主耳里,他更加发狠,双手死按着画,以至于手背上爆出青筋。
——直至她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好了。”帝女这才发出一声餮足的叹息,“你先去打发了外面的人吧。”
外面的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不仅如此,还听见里头传来细微的惨叫声。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小声说:“要不要喊侍卫来?”
刚说完,门扉就吱呀一声开了,少主站在门口,脸上一张铁面具,月光照在上头,反射出金属质感的冷光。
他环顾众人,冷冷质问:“你们都聚在这干嘛?”
“我们刚刚听见女人的惨叫声。”一个人看向他身后,“是从你屋子里传出来的。”
“你们听错了。”少主让开一条道,“不信,进来看看。”
有几个人进去了,不久,一脸迷茫地走出来。
他们把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别说死去的女尸,就连个受伤的活人也没找见。真是奇了怪了,莫非在场所有人都发了癔症,亦或者做了一场类似的噩梦?
“搜也搜了,找也找了,若没什么要紧事,诸位请回吧,林某明天还要早起,为皇上配置解药呢。”少主话锋一转,“莫不是有人不想见到皇上醒,所以才故意煽动这么一群人,来找林某的茬?”
这么个大帽子盖下来,真是谁也挡不住,众人心里虽还有许多迷惑,但这个节骨眼上,都选择明哲保身,找了个理由告辞了。
少主等最后一个人的背影都消失在视野尽头,才关上门,快步回到桌子旁,急不可耐地问:“你成功了?”
“成功了一半。”楚秀心笑。
少主一楞,失望道:“只有一半?”
“我如果一口气把她们全吃了,你怎么回太后那交差?”楚秀心冷哼一声。
“她们?”少主闻言一愣,“怎么,《东海游仙图》里有两个人不成?”
“一个是游仙,已经被我们联手杀了。”楚秀心道,“还一个是她脚底下那条龙,已认太后为主。”
少主心里道了声好险。
先前还以为《东海游仙图》认的主人是皇帝,所以他才敢冒这个险,趁着对方昏迷不醒,对它下毒手。
哪知自己跟世人都被骗了,《东海游仙图》真正的主人居然是太后!
“……剩下这个,会不会告密?”少主紧张起来,他看一眼旁边的《东海游仙图》,眼中露出一丝凶光,“要不,一不做二不休……”
“放心,我如果没把握,不会把她留下来。”楚秀心淡淡道。
见她这么有把握的样子,少主只好不再劝,反正劝也没用,他在她面前就是个伺候的下人……
“那就好。”少主装出一副可惜的样子,“没料到她的主人居然会是太后,哎,我们这次白忙乎了。”
“那倒不是。”楚秀心笑吟吟道,“我杀了游仙,自然夺得了游仙的能力,她这能力的名字,叫做善果——善缘善果,百病不侵。”
少主琢磨了一下这八个字的意思,嘴角抽搐了一下:“就是说,只要我善事做得够多,你最后就会给我一个能治百病的果子?”
楚秀心:“对。”
少主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像皇帝中的毒,我要做多久好事才能结个善果?”
“如果只是接济乞丐,扶路边跌倒的老奶奶这种小善的话。”楚秀心摆着手指头,一本正经的给他瞎算,“从今年开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大概忙乎个三十年就够了。”
少主:“………………”
……有这么多时间!他自己都已经把解药研制出来了!!
“那条龙呢?”少主不甘心地问。
“名字叫恶果。”楚秀心张口就来,“照样拿现在那个皇帝做例子,你不抢劫不杀人,单单只是踹寡妇门,抢乞丐的破碗,大约坚持个三十年,也够结一个能治百病的果子了。”
鸡肋啊!!!
少主急忙掏出自己特制的救心丸,倒了三颗进嘴里,不吃不行,他最近愈发的郁结于心,一生气就止不住的想往外吐血。
好不容易稳住心神,他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少主只能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有总比没有强,至少证明了帝女没说谎,她的确可以夺取其他美人图的能力,《东海游仙图》是鸡肋,但《天女图》《贵妃图》等等不是……我总有一天,要把十二美人图都夺来,不过在此之前……”
他回头看了眼窗外,阴沉鬼魅的目光,看向不远处还亮着灯的太医署。
“有俩个人进过我房间。”少主喃喃道,“他们搜我房间时,定然见到我桌子上的《帝女图》了……”
他怎可让这俩人活下来。
且不说太医署这几天如何腥风血雨,俩个年轻太医先后中毒,要不是身边正好有人经过,只怕当场就得暴毙。
这俩人还年轻,才刚进太医署不久,得罪了谁?竟要对他们下此毒手?
大多数人想不通,只有少数几个,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少主。
消息传到太后耳中,她听完事情经过,以及某些人对少主的怀疑,轻描淡写说:“别让人打搅到了林太医,一切等他研制出了解药再说。”
毕竟就目前而言,一百个太医,也比不上一个少主有价值。
“皇上万岁万万岁!”
御座之上,服过一次药的风重光,虽脚步还有些虚浮,但依旧倔强的不让人扶,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到御座前,掀袍坐下。
“众卿家平身。”冕旒之后,少年对脚下群臣唤道。
于是,皇帝已经身体无恙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四面八方。
“这怎么可能?”金石馆内,裴御京得到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谁给的解药?有内鬼?”
作为一种废药,一梦黄粱的成品不多,解药更少,据他所知,只有自己那蠢弟弟那有,如今那蠢货生死未卜……多半是死了,否则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左无忌继承他的一切,包括他的钱,他的女人,还有一梦黄粱的成品,跟解药。
想了想,他把贺老叫来跟前,问:“左无忌到了?你怎么安排他的?”
“打头的人已经到了金石馆,他本人随后就到。”贺老,“按您的吩咐,等他来了,让他去主导美人计一事。”
“暂时不必。”裴御京叹道,“皇上醒了。”
贺老一惊,反应跟他一模一样:“谁给的解药?有内鬼?”
“现在还不知道。”裴御京说,“总之等他到了,先让他来见我。”
过了几日,左无忌抵达金石馆。
“大人。”他向裴御京恭敬行了个礼。
恭敬?
裴御京似笑非笑看着他,他行的是半礼,可以是下级见到上级,也可以是晚辈见了长辈。
人只有两撇,却常怀各种各样的野心。
“坐。”裴御京笑。
以为他接受了自己的平级之礼,左无忌微微翘了一下唇角,找了张椅子坐下,正拿起身旁的茶碗喝水,便听见裴御京道:“对了,你那份一梦黄粱的解药,能否借我急用?”
这个问题来得太过突然,左无忌握着茶碗的手一抖,条件反射的想要回不能,但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
裴御京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犹豫,笑:“怎么?解药你已用了?”
左无忌神色一闪,心想:“他为何要问我这个问题?若我说已经用了,他下一句是否要问我,什么时候用的,给谁用了?”
他才刚刚送走祖国的使者,使者表面上是为了裴御林失踪,怕群龙无首,故而过来重立领袖,但实际上,他是为了十二美人图的作者楚丹青来的。
若非提前得到消息,喂楚丹青服下一梦黄粱,他早已被使者带走了。
“怎么?”裴御京望着他,“药已经用掉了?”
左无忌心里一激灵,强作镇定的笑道:“我手里哪里会有什么解药,我从前不过是少主的一个下人,这些贵重物品,别说摸到,看也不曾看到。”
……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承认自己手里有过解药,否则的话,裴御京回头在信上跟使者一说,使者马上就会猜到是自己骗了他,到时候……
“是吗?”裴御京叹了口气,“可惜了……”
左无忌:“……大人身边有谁误食了一梦黄粱吗?”
“是我的女人。”裴御京笑容苦涩,“我们之间生了些误会,她一怒之下,就服了毒,好在没吃那些见血封喉的,但……”
左无忌安慰了他几句,裴御京勉强回应,但心思似乎都在那女人身上,左无忌看出来了,心里鄙夷他为个女人,大事不顾,但面上还是宽慰了几句,然后起身告辞。
他一走,裴御京就收敛起脸上的悲苦。
“小心盯着他。”他将贺老叫进来,淡淡吩咐道,“他这个人有问题,他手里一定有过解药,但是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