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秀心停下挣扎，用眼神暗示她松手。
叶幼薇慢慢松开手，她立刻大喊一声：“救命！”
叹了口气，叶幼薇又重新将手覆了上来，将她的呼救压回了嗓子里。
这次她压得很狠，直到楚秀心呼吸不畅，身上的挣扎越来越弱，她才再次松开手，带些苦恼地看着她：“为什么不信我？”
“我信你个鬼！”楚秀心瞥了眼地上的常遇夏，气喘吁吁道，“你杀了他！”
“我不杀他，左无忌也会杀他的。”叶幼薇认真看着她，“况且，你瞒不住我，你一直很讨厌他，对不对？他总是怀疑你，把你当犯人一样监视。”
楚秀心楞了一下。
……叶幼薇没说错，其实她心底是挺讨厌常遇夏的。
常遇夏以为自己装得很好？不，他很多时候根本毫不掩饰，他讨厌她，他觉得她哪哪都不行，般配不上他家大人，这次明明是一起来办事的，他全程就盯着她，一有个风吹草动就跳出来，质问是不是耐不住寂寞，要绿了他家大人。
但楚秀心心知肚明，如果她真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他又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乐于助成此事。
但那又如何？
“……别装出一副为了我好的样子。”楚秀心冷笑，“谁没一两个讨厌的人，怎么，你讨厌谁，就一定要把谁杀掉吗？”
“干嘛这么口是心非？”叶幼薇笑吟吟道，“沈临又不在，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说这样的漂亮话啊。”
“……”楚秀心沉默片刻，盯着她，“你认识沈临？”
“沈临？我只看着你。”叶幼薇将头又垂低了一些，那双月色般迷离的眼睛，近在咫尺，像月亮从天上落下来，要将选中的人吸进永恒的广寒宫里去，她又轻又柔道，“看着你，然后看着跟你有关的人，跟你有关的事……”
这句话看似甜言蜜语，从她嘴里说出来，却让楚秀心毛骨悚然。
“为什么？”她盯着她，想要从她眼睛里找出个所以然来。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另外一个人感兴趣。
为什么？就因为她之前在首饰店里替她出了个头？笑话，十个贵妇加起来，也伤不到叶幼薇一根手指头，更何况据她所知，闹腾的最凶的那个贵妇，隔天早上就被发现死在了家里，脖子上插了一根簪子……
一根白玉簪子。
“……你一直在嫁祸我？”楚秀心突然恍然大悟，“包括之前在首饰店，你叫我选那根白色的……你手里该不会有一根一样的，回头你把人杀了，正好说是我。”
“嘻嘻，小傻瓜。”叶幼薇笑起来，怜爱的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鼻子，“所以才叫你买那根白色的，这样回头别人找到尸体，想起你，你再把簪子拿出来，岂不一下子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楚秀心寒毛都竖了起来，急忙伸手推开她，心里又恼怒又尴尬，她实在搞不懂，俩人之间又不是很熟，才见几面的陌生人，叶幼薇怎么能对她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
“你不杀人，我怎么会被怀疑？对了……”楚秀心盯着她，“你刚刚提到左无忌，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叶幼薇微微一笑，正要回答，突然眼珠往身后一转，低低喃喃一声：“来人了。”
两个黑衣人突然趁着夜色，破窗而入，当先一个才刚落地，叶幼薇就摘下楚秀心头上的簪子，反手投了过去，正中对方的眼眶。
“啊！”那人猝不及防，捂着流血的眼眶，仰面而倒，身体抽搐片刻，就不再动了。
剩下那个大惊，不敢置信看向叶幼薇：“叶幼薇，你在干什么？”
叶幼薇这才慢慢转过头来，轻轻啊了一声，一副才认出他的样子：“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少主只派了我一个人来。”
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对方忍不住放软了语气：“算了，你快把人杀了，我们一同回去跟少主交差……我会尽量替你说几句好话的。”
“我不敢回去。”叶幼薇咬了咬下唇，眼泪夺眶而出，“我第一次出来做任务，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少主不会原谅我的，我……我不想死。”
“哎。”对方看看她，又看看地上死不瞑目的同僚，一脸挣扎为难。
“你帮帮我，好不好？”叶幼薇走过去，右手攀上对方的胳膊上，抬头望着他，目光如泣如诉。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黑衣人胸膛不自然的起伏片刻：“好……”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说的最后一个字。
下一秒，他便倒在了地上，脖子上一个小小的红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就仿佛被蜜蜂的尾针扎了一下。
叶幼薇慢慢垂下右手，只见她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戒指上镶嵌一枚金蜜蜂，随她松开手指，弹出去的尾针重新回到蜜蜂体内。
“我不是左无忌的人。”她一边回答楚秀心之前的问题，一边跨过地上两具尸体，朝窗户方向走去，“只不过他前些日子找到我，说想招揽我，我假装同意了。”
窗户往两边一掀，满月浮在天上，叶幼薇在月色朦胧下转过头，对楚秀心微微一笑：“等我，我会把《艳鬼图》带来给你。”
说完，纵身一跃，消失在窗前。
“等等！”楚秀心趴到窗前，低头看去，只看见一道白色背影慢慢行在无人的街道上，仿佛一片聚散不定的薄雾，若隐若现，直至消失在转角处。
来如春梦不多时，去如朝露无觅处。
是夜，客栈内灯火通明。
一下子死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锦衣卫千户，事情闹大了，衙门的人，还有锦衣卫所的人，将个客栈围的水泄不通。
期间，风满袖不知怎地，也得了消息，匆匆赶到客栈，对楚秀心说：“跟我走。”
楚秀心看着地上的常遇夏，魂不守舍半天，直到风满袖第二次叫她，她才啊了一声，转过头：“哥哥，你怎么来了？”
“这里不安全，你赶紧收拾一下东西，跟我回淮安王府。”风满袖凝重道。
楚秀心犹豫不决。
“你还在犹豫什么？”风满袖有点着急，语气也变得有些强硬，“沈临如今又不在锦衣卫所，况且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所有人手都要抽调出来，寻找凶手，哪有空看顾你？”
顿了顿，他拿出杀手锏：“倘若楚兄在此，一定也会叫你跟我走。”
楚秀心只好叹了口气：“好吧。”
她连夜收拾东西，搬进了淮安王府，反正也没多少东西，除了换洗衣物，就是一个鸽子笼。这一夜她睡得不是很好，很怕自己一闭上眼，再睁开眼，就看见叶幼薇躺在自己身旁，然后缓缓对自己笑。
如此辗转反侧，第二天起来，自然精神不振，坐在床上不停的打呵欠，不料呵欠打一半，外头就闯进一个人来，楚秀心转头一看，是个模样极秀丽的少女，尤其一双眼睛生得好，乌溜溜似一对葡萄，葡萄上还挂着新鲜的水珠子，一见她就说：“你就是哥哥昨儿带回来的女人？”
哥哥？
楚秀心放下揉眼睛的手，朝她看去，眼中不由自主浮上一层担忧。
少女会错了意，略显得意一笑：“放心，你既然是哥哥带来的人，我自不会赶你走，不过你也不能睡哥哥的院子里，收拾收拾，去我的院子吧。”
楚秀心轻轻摇摇头：“我不去。”
少女一楞，有些生气道：“怎么？你要赖在哥哥院子里？”
楚秀心洒然一笑，没想到她这个假小姨子，碰见了真小姨子，眼前这少女是淮安王故人之女，家逢大难，携信物来投，与王妃一见如故，如今已被王妃收为义女，如今时日尚短，尚未为她请封号，但府里的人已经开始叫她敏月小姐。
“我不是赖在你哥院子里。”楚秀心饱含深意看着她，“我不跟你走，完全是为你好。”
心想：免得你半夜被人杀了，栽赃到我身上。
“为我好？”敏月气乐了，“怎么个好法，你倒是说说？”
“改天再说。”楚秀心却打了个呵欠，一副还没睡够的样子，重新倒回床上，将被子往身上一盖，就背对着她，酣睡起来。
敏月说半天，结果回应的只有细微鼾声，气得跳脚：“我找我哥说去！”
等人一走，楚秀心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给笼子里的信鸽喂了点食水，然后铺开宣纸，在上头书写片刻。
“常遇夏被害，凶手是叶幼薇。”她在上头写，“但，她真正的主子，恐怕不是左无忌，而是另有其人……”
且此人给叶幼薇的任务，只怕也不是勾引风满袖。
“我不知道叶幼薇手里到底有什么任务，我只能确定一点。”楚秀心将写好的信绑在信鸽腿上，慢慢走到窗户边，“……这个任务，一定是冲着我来的。”
抬手一放，信鸽飞向天空，飞向沈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