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唯有卓禄神光大展,他双掌合十,高举头顶,整个人神清气爽,形神皆定,言语落落:“逆九万江水,西去极乐淘尽沙;转三千红尘,东来俗世卷平崖。熊熊烈火,气吞真金;树高千丈,翻覆青山。充盈经脉,精气止四面狂风;贯通百骸,神智却八方骤雨……”
卓禄身后现出了朝霞一般的金色,璀璨夺目,他双掌倏地破开,屈臂斜上,衣袖飘动,意念翻腾,阳气奔涌,眨眼功夫,他后背生出无数虚影,在形体内外游进游出,影影相叠,虚实相生,若隐若现,缥缈无极,仿佛冯虚御风,悠游于四海八荒,又似乎遨于九天之外,超脱了朗朗乾坤。
“拜日神功!”闻千秋双眉倒竖,颤声吐出这几个字。话刚出口,她又觉着失态,遂平复了心气,佯装平静,冷哼一声道,“素闻拜日神功玄奥难懂,神功的浩然‘三境’更是诡如天书。当日在孤山客栈,慧远那老秃驴横竖跟我过不去,竟然使出拜日神功,却又活该悟不透‘三境’,结果经脉尽断而死,枉然断送了性命。卓禄这小子呆头呆脑,全无少林寺和尚的慧根,他即便得到了拜日神功的功法秘诀,又怎么可能练得成?”
“教主所言极是。再说了,即便这小子真的淬成了拜日神功,也无法与教主的大光明法抗衡!这小子班门弄斧,是自寻死路。”白虎长老上前进言道。他额前的白发在风中凌乱,说话间,他口唇处的层层赘肉在不停地抖动,好像很快就要掉下来。
龙啸渊更是双手双脚并用,“飕飕飕”麻利地爬到闻千秋的脚下,张嘴就来:“闻教主乃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威名远达四海之外!卓禄那个死愣头,嘴上无毛,江湖无号,要细细论起来,他连个屁都不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就该好好教训教训,别让他乱了咱江湖的规矩!”
龙啸渊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却没听闻千秋发一言。他匍匐在地,也不知头顶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觉着自己屁股后面金光大作,璀璨夺目,晃得他两眼直冒星火。他如乌龟一般,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竟然见巫蛊神教众人瞠目结舌,惊惧连连,一片错愕之色,闻千秋更是怒目圆瞪,面目凶煞,双袖一合,将鸠首杖往前急推,看来情况不妙!
龙啸渊翻身而起,但见平地隐隐现出三尊高耸入云的坐佛,诸佛中正,呈降魔半坐状,佛手频频闪动,佛影暧暧游走,整个通天岭金光大作,充溢祥瑞之气。
闻千秋心中起突,她瞋目扼腕,大袖再起,口中念念有词,驭使幽冥鬼将朝卓禄杀去,猝然之间,阴风从四面八方袭入通天岭,卷起尘埃数丈,沙土翻滚激荡,在岭中呜呜作响,仿佛百鬼嚎叫,横行肆掠,逼得千山渐隐,万物匿迹。幽冥鬼将的巨掌从天而降,以撼山震海之势,忽喇喇盖向卓禄,通天岭风卷云涌,杀气腾腾!
各路江湖豪杰眼见情势危急,皆是胆战心惊,惶恐惴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纷纷为卓禄捏了一把汗,只担心他一介后生,根本敌不过闻千秋!
“拜日天中天,佛光照大千。八风穿心过,一念寂万年。”喁喁细语自卓禄口中淌出,如行云流水,萦绕在通天岭的四周,诸佛突然间现出曜日神光,蓄积金刚之力,状如龙虎云雷,荡开怒号疾风,大散重重烟尘,击破万千阴霾,整个船坞山皆是为之一振!
幽冥鬼将适才还杀气腾腾,直逼卓禄而来,此刻被那曜日神光照了个通透,浑身落满金光,他浑身战栗,仰天颤吼,气喘吁吁,俄而颤吼声渐微渐止,身形摇摇晃晃,双臂无力低垂,竟在轰隆声中仰倒在地,身体化为一缕缕黑烟,散入空中,湮没了踪迹。
“太好了!”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卓少侠丰神不凡,真乃天人!”
“看她闻千秋如何猖狂!”
众豪士见幽冥鬼将轰然倒地,烟消云散,顿时精神大振,士气陡涨,拊掌对卓禄赞不绝口。
卓禄身后诸佛的曜日神光渐渐散落,翩翩撒满天地,窅窅裹挟众生。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众巫蛊教徒茫然不知所措,一时蹙惧不已,浑身打颤,战战兢兢。他们原以为,今日闻教主将秋风扫落叶,扫平江湖各路高手,不料造化弄人,半路闯出卓禄,眨眼之间,竟成败异变,功业相反!
闻千秋与幽冥鬼将命理相连,此刻幽冥鬼将被拜日神功所破,烟消云散,化为尘埃,闻千秋亦是元气大损,体内五脏停滞,七窍生烟,百骸生痛,似有万箭穿心而来,又好似受了焚烧之刑,痛得她惨哼不绝,后退数步,方才立定,目中浑浊,满脸苍白,神情恍惚。
卓禄双臂自下而上提起,二掌旋即往下压去,收住了神功。他岿然而立,风雪之中,更趋英姿勃发,潇洒万端。
“闻千秋,你的大光明法已破,你也受了重伤,如何再与我中原武林对抗?你束手就擒吧!”卓禄抗声说道,声音在崇山峻岭之间激荡来去。
刹那间形势急转,闻千秋激愤难当,苦痛不已,如遭万蚁钻心噬骨,生不如死,一时仰天大啸,双目泣下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积雪。她头上的牡丹花渐渐枯萎了下去,花瓣打着卷儿,一副将死的模样,唯有手中的鸠首杖岿然不动,在皑皑白雪间更显峥嵘。
“这野小子究竟是何方妖孽,居然悟出了拜日神功的浩然‘三境’!我……我堂堂教主,修习了那么多年的盖世神功,到头来,竟然被一个野小子击败,我……我还有何面目留在这人世间,不如……”闻千秋越说越激动,倏然间挥臂起袖,手中现了一个葫芦。
青龙长老大惊失色,他身形一晃,手中龙蛇杖疾出,忽喇喇击打在闻千秋的手臂上,闻千秋手臂窜麻,持握不住,手中的葫芦“嘭”的一声掉落在地,裂成两半,里面洒出好些药丸。
“教主,元神散可是没有解药的!”青龙长老苦苦劝道,“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又何苦要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