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助火势,火借风力,熊熊燃烧,烈焰冲天,转眼间裹住了整棵老梧桐,滚烫了大地。伴着炽烈猛火,老梧桐下竟淌出大滩大滩的鲜血,不停翻滚涌动,冒起无数水泡,吓得众人面色发青。
陡然之间,地面微微震动,条条缝隙訇然中开,缝隙间深邃无比,似乎将成万丈深渊!王依缘一个不注意,左脚踏空,不偏不倚,正好陷入缝隙之间,她发出撕裂般的尖叫,右脚不停地蹬踢,拼命挣扎,却是无可奈何,情急之下,只得发力使掌,死死撑住地面,才稳住了身子。
王依缘心中慌得厉害,可是她越挣扎,地上缝隙越大,她发出了绝望的呼喊声,声声悲嘶,又继以凄然嚎哭,令人泣血揪心。骆世臣与王尘锦从旁见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心急如焚之下,赤手猛扑上去,齐刷刷扣住王依缘的肩脖。
可事情偏偏怪了。凭二人之力,本可从容将王依缘从地缝间拉起,可不知为何,王依缘突然有了千钧之重,不论如何发力,她也丝毫不挪一寸!似乎有妖魔鬼怪抓住了她的双腿双脚,欲将她拽入万丈深渊。
卓禄见王依缘生变,情势有急,急忙快奔数步,飞身抢上,一把揽住王依缘的玉背,放口长啸一声,雄劲之力贯穿四肢百骸,手上青筋登时暴起,卓禄毕竟习武已久,发力大如移山,他这一揽,王依缘终于扑腾几下,从地缝开裂处凌空而起,众人抬头一看,见王依缘没了着力,在空中乱舞乱抓,好似猫狗刨沙,让人心中抓痒,急得想笑,波澜未定,王依缘已扑落在地,砸出团团尘土,众人惊魂甫定,再瞧王依缘时,她脸上青一片紫一片的,整个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依缘,你没伤着吧?”王尘锦心口发疼,一脸焦急,匆忙将王依缘扶了,又拍去她身上灰土,左瞧瞧,右看看,见她只是手臂处磨破些皮,其余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正欲转身,陡然间眼前寒光一晃,王尘锦本能避开,只觉耳边劲风大作,风刚休住,王尘锦猝然惊诧,整个人吓傻了眼——这夜色深深,怎么会有匕首飞过?
是谁施的匕首?
王尘锦心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得好好防备才是,这么一想,她瞪大眼睛,环视四周,借着梧桐燃烧的火光,兀地看到,一枚飞镖硬生生地插进了王依缘的腰部!
让人不解的是,一向弄性尚气、随性而为的依缘妹妹,活活挨了一飞镖,却没发出任何痛楚之声,还不时的扭过头去瞧瞧自己的腰杆,边瞧边纳闷地说道:“我这腰杆上到底挂了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重呢?”
她话音刚落,便被卓禄喝止道:“依缘妹妹,你千万别动!”
王尘锦听得惊惧不已,大骇之下,她仔细一觑,竟见王依缘的腰杆上受镖之处,横竖挂着一条红花水蛇,那蛇还在荡着尾巴扭动身躯,约摸是疼得受不了,又大概是想逃走,可它身子插进了明晃晃的飞镖,逃走怕只能是奢望了。
陆寻晖眼尖,从旁见了始末,不惊反笑道:“卓禄兄,你这一飞镖,不偏不倚,正中蛇蛊,又不伤及旁人,真是好功夫!”
卓禄应道:“卓某见蛇蛊缠上了依缘妹妹,又无计可施,不得已之下,才兵行险招,以飞镖制蛇蛊,幸好力道恰如其分,若是少一分,则伤不了蛇,若是增一分,依缘妹妹怕是要受皮肉之苦了。”
王依缘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有蛇蛊缠上了自己!多亏老天开眼,卓禄相救,活该让自己捡了一条命!
王依缘心中稍稍平静,转念又想,那蛇蛊还被飞镖钉在自己腰间哩!虽说它中了利器,缠来绕去,挣扎不断,估计已是半死不活的了,但一想到那鬼东西毕竟还贴在自个儿身上,她就浑身发痒燥热,心尖儿发酸肿痛,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更不敢伸手去捉它,只得剧烈地晃荡自己的腰杆,心里恨得牙痒痒,嘴上愤愤说道:“你快下来,快下来啊!”
王尘锦手快,剑起剑落,血光一洒,那红花水蛇就滚落在地,断成数截。
那红花水蛇一死,蛊毒之气转弱,狂风也减了一些,但沙石尘土依然猖獗不已,伴着寒气,阵阵袭人。
陆寻晖精神为之一振,咧嘴朗笑,拍掌叫绝:“嫂子快刀斩乱麻,三下五除二,就灭了这蛇蛊的威风!真是令人快意!如今这蛇蛊一死,看那施蛊贼人还如何逞强!”
骆世臣的眼睛死死咬住地上被分了尸的红花水蛇,眉头久久不开。卓禄也是沉默不语,只是竖起耳朵,聚精会神于周遭的风吹草动,担心漏了万一。
陆寻晖见众人如此警觉,陡然想起此处乃是蛇蛊的洞穴,既是蛇穴,定然会有一窝蛇。杀掉其中一只,根本伤不了施蛊者的元气。
陆寻晖心里又道:能养这么多蛇蛊,说明施蛊之人的巫蛊妖术十分了得,难道施蛊者就是闻千秋?
念头转此,陆寻晖心中不觉一惊,脑子里一片空白——如果真是那女魔头,那按她的性格,又岂会善罢甘休?她定会为死去的蛇蛊报仇,来寻大伙儿的晦气,闻千秋武功高强,又睚眦必报,大家如何斗得过她?陆寻晖越想越觉着惶恐惴栗,满脸蹿遍不安之色。
骆世臣忖度须臾,终究没想明白,他耐不住性子,自言自语道:“真是怪了,其他的蛇蛊,为何久久不出来呢?”
陆寻晖果敢道:“骆二哥,既然那些蛇蛊当缩头乌龟,不敢出来一战,那我再鸣琴祛蛊,逼它们出来!”
骆世臣欣然点头。
陆寻晖盘腿而坐,他将七弦琴横架到左右膝盖上,琴还未放稳,陆寻晖的手上已扫过一些软绵绵、滑溜溜的东西,弄得手心手背皆是湿漉漉的。他心生好奇,侧头一瞧,立时魂飞魄散!
好端端的琴身,竟然爬上了好几只红花水蛇,它们吐着杏子,将自己妖艳奇诡的身躯绕在琴弦上,密密盘卷,屈曲纠缠,用让人惊惧的神色向四周挑衅,似乎在向众人宣布,这张七弦琴已是它们的地盘了,谁敢找茬,就是找死!
陆寻晖浑身一个激灵,皮肉肌肤忍不住狠狠抽搐几下,因为猝然惊恐,他头皮兀自发麻,耳朵里回荡着钝响声,双手竟已无力,乖乖悄然垂下,七弦琴就此活活挣脱了他的手,在空中翻滚转体,无可奈何地跌落在地,身板断成残物。
“我的琴……我的琴……”陆寻晖被七弦琴碎裂的巨响所惊醒,眼见自己的心爱之物灰飞烟灭,他欲哭无泪,只是喃喃自语,缓缓蹲下,摩挲断琴,愁容满面,哀婉叹息,仿佛丢了魂一般。
众人见状,皆是忧伤,悲恸不绝,感之如同身受。
骆世臣更是气得直跺脚:“这群蛊物,真是太狡猾了!藏在暗处搞偷袭,如果让我捉住它们,一定将它们碎尸万段!”
深邃窅冥的夜空中忽然飘来鬼魅一般的声音,那声音虽说低沉,却是所向披靡,劲草皆伏:“碎尸万段?哼,你们也不看看自己脚下,遍地都是我的蛇蛊!该被碎尸万段的,怕是你们这群废物吧!”
那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听到过,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众人一低眼,果然见地上窸窸窣窣,红影缥缈,若隐若现,而在地面的裂缝中,红花水蛇还在源源不断爬出,四处游走,欲夺众人性命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