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闾丘阳嗅到了巫蛊的气味!
凶险步步逼近,可其他人却对此一无所知。即便是识遍天下武学的卓禄,也只当有人借来罡风故弄玄虚,略施小计装神弄鬼罢了。
“看来我这随意居真是热闹,闾丘阳刚到,不速之客沓来,莫不是都在给我涨面子?”骆世臣豪眉一挑,趾高气扬,冲着丛林高处大声喝道,“来人是谁,报上名号!再不出来,我可要动手啦!”
四周遽然间沉寂下去,那隐匿在丛林中的人似乎被骆世臣的疾言厉色给镇住了,收敛了横行霸道。
倏然间,但听得南屏山高处訇然巨响,震得山体一阵剧烈颤抖,众人站立不稳,偏偏倒倒,几欲跌落在地。刚勉强站稳,一股摇摇晃晃的劲儿又由远及近传来,众人脚下几个趔趄,局面转瞬失控。骆世臣被狠狠摔倒在地,额头碰上一块尖锐的石头,他痛哼一声,鲜血从伤口处汨汨流出。他忙用双手捂住伤口,鲜血却在手掌中氤氲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卓禄也跌落在地,但他毕竟敏捷,就势打了个滚,从地上俯卧撑起,双眼警觉地探看周围的动静,眸中两道精光死死地咬住黑夜,唯恐落下一丝可疑之处。此刻,他也渐渐明白,来者不善,且有金刚一般的神力,想来形势急迫,大有累卵之危!
闾丘阳临危不惧,定力坚强,卓然使出巫山派的九鼎镇身术,以半蹲半瞑的招式,缓缓吐气纳息,将内力齐聚前胸,萦绕头脚,整个人仿佛入地生根,抵挡住了山体的震颤,任凭地动山摇,硬是纹丝不动。
可王依缘就没闾丘阳那么大的本事了。适才山体陡然震颤,她一下子没了重心失了定力,整个人在瞬间被生生掀起,猛地撞上了回廊的圆柱,撞得她五脏翻滚六神出窍皮囊欲裂,她活了这么大,哪里经受过如此惨烈的事?巨大的痛楚袭上心头,连脑门子上也是没来由地金星大冒,更别提她自己的一副身子骨了,只觉着快要散了架!
好在王依缘性子刚烈,骨头里满是倔强,经此一遭,她也丝毫不服软,反而激起了性子里的豪纵刚强,她倏然间从地上奋力站起,却又感到天旋地转,乾坤颠倒,黑白不分,一时又失了力气,全身酥软酸痛,身形歪歪扭扭,一如蚯蚓毛虫。她一咬牙,从怀中掏出匕首,想也没想,眨眼间划破左手食指,鲜血刹那间喷涌而出,她整个人登时气振胸膛,力贯四肢,精气大济,容光焕发。
这是民间赫赫有名的换血疗法。王依缘急中生智而想出,竟然派上了大用场,眨眼功夫就提振了精神。
王依缘既已神清气爽,双眸大开,左右一扫,见众人左扑右倒,困顿不堪,心中一时难受,喉口更是发甜,竟忍不住呕出大口血水。她用袖口擦拭嘴角,心底已是呼天抢地,悲情慷慨了。面对这危情时刻,她心尖儿上挂着的唯有姐姐姐夫,姐夫骆世臣虽磕破了头,不停地呻吟,但整个人毕竟清醒,看样子尚且没有大碍,可是姐姐呢?
王依缘左右找寻,却是怎么也找不着人。
“姐姐!姐姐!”王依缘大声呼喊,脸上焦急难熬,涔涔冷汗发背沾衣。
众人惊觉,王尘锦莫名失踪了,就在刚才那半盏茶的时间里。
可是,大伙儿元气大伤,束手无策,自顾不暇,哪儿还有功夫去寻她呢?
“锦儿,锦儿你在哪儿呀?”骆世臣口中喃喃,声声呼唤,凄然四望,苦情迷离,恍惚间听到有人终于应了一声,骆世臣四下找寻,伴着朦胧夜色,无端看见王尘锦正倚在回廊尽处,朝自己回眸一笑,用情至深。
原来锦儿没有失踪,她在回廊尽处看着自己呢!骆世臣松了口气,散去心中惴栗,平复波荡情绪,浑身振作,双手拢成环状,冲王尘锦洪声喊道:
“锦儿,你在那里做什么呢?你可要小心,那回廊的尽处没有路了,那可是悬崖啊!”
可骆世臣旋即陷入更大的惊惧当中,她分明看到王尘锦的脸上,笑容倏然凋落下去,苦涩如同决了堤的江水,汹涌着漫过了她的眉目,她整个人仿佛凄风苦雨里的残花,无论如何也寻不着根了,只能无助地随风飘荡,零落成泥,红消香断,她眼角打着转却终究无法滚下的清泪送走了风中最后一缕暗香,陡然间,她义无反顾地转向悬崖处,向前纵身一跃……
“锦儿,锦儿,等等我……”骆世臣迸出撕心裂肺的呼声,回荡在山谷之间,却又很快被南屏山的晚籁撕咬得支离破碎,终究遁入漆黑的夜色。骆世臣欲哭无泪,只顾向前飞奔,一面跑一面颤颤巍巍自言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锦儿怎么会跳下去呢?难道我在做噩梦?这一定是梦,是一场噩梦……”
“小心,前方是悬崖!”卓禄声如惊涛,他脑子里悬起一个大大的问号,他实在想不明白,王尘锦本就失踪无寻,压根儿就没出现在那回廊尽处,骆世臣这是怎么了?为何发疯似地对着空荡荡的回廊大唤王尘锦的名字?
莫非他中了邪?
卓禄脑子里混沌不堪,他见骆世臣没命地往回廊尽处抢去,整个人已是神魂颠倒,猛然明白,世臣兄定是中了什么巫术,被弄得颠三倒四,误以为王尘锦已经跳下悬崖,伤心欲绝,要跟着一起去寻短见!
是谁在暗中施巫术作祟?
难道,是巫蛊神教的人?
卓禄也顾不上细思了,他运足力气,飞身抢上,三两下便欺入骆世臣跟前,逮住他的左臂:“世臣兄,你站住!你看到的是幻觉,是幻觉啊!”语声气凌山岳,盖压怒涛。
可是骆世臣正在劲头上,哪里肯买卓禄的账?他双目通红,呲牙咧嘴,瞋目切齿,恶狠狠地瞪向卓禄,整个人不停哆嗦着,面上的狂热模样,已到沸腾地步!卓禄从未见过骆世臣这般容貌,惊骇之下,竟愣在那里,呆若木鸡,浑然不知所措!
在卓禄眼里,骆世臣彬彬有礼,有尺有度,有制有节,虚心自持,纵然有些书生意气,随春秋见长,也逐渐褪去,断不会横生冲天怒气,失了君子之道!然而此刻,他中了巫术,着实换了模样,真个令人心惊胆战、毛骨悚然,这局面,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