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禄应了,却频频蹙额,脸色苦得很——自个儿肩上还扛着骆世臣哩,如何腾得出手来?
可是时穷势迫,哪还容得下他思量?但听那巨石正以雷霆之力碾压而来,卓禄脑中一团乱麻,动念全无,好似停滞一般。
卓禄眼角忽闯入王依缘的身影,别看王依缘平日里大大咧咧,此刻形势危殆,竟也逼得她啜泣不断,泪盈双颊——这好端端的随意居,本是琴瑟雅韵、福寿安康之地,为何突然变得血雨腥风?那隐在暗处的武林高手,究竟是谁,又为何要置大伙儿于死地?
卓禄急中生智,洪声对王依缘道:“依缘,看好世臣!”
什么?王依缘正哀哀啜泣,忽听卓禄迸出这么不明不白没头没脑的话,一时吓得傻了,愣在原地,呆若木鸡,浑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忽又见卓禄从肩头卸下了姐夫,这才明白了七八分,遂就势打了几个滚,在风云激荡间,大喇喇扛起骆世臣,这家伙浑身瘫软,重得不得了,压得王依缘皮肉欲裂,连骨头都快要断了一般,如此惨状,逼得她眼泪拼了命夺眶而出,簌簌往下掉,止都止不住,但她到底忍了,愣是没吭一声,只是铆足了劲头往后退。
退至回廊,好歹安全些了,王依缘这才松了劲,将骆世臣安顿下来。见他躺得可安稳了,脸上不见半点痛楚神色,王依缘心中畅快,满是泪水的脸上又浮现出笑意,她笑得如此甜,连泪水都能酿出蜜来。
但听一声巨响划破夜空,穿过层云,震动苍穹!卓禄与闾丘阳大骇,刚摆好架势,山林高处草木二分,中间顺势滚出一块巨石,那巨石直径两丈,森森然碾压而来,势如破竹,无可抵御。巨石身后,数道风尘漫卷,隆隆声震耳欲聋,让人凛然生恐。
“上!”闾丘阳见巨石已越来越近,知情势迫在眉睫,遂大声喝道。他扬起衣袖,双臂一震,震出双掌,力道十足。闾丘阳挥掌急攻,卓禄也不落低,双掌合十,使出金刚降魔掌,随闾丘阳出击。
二人上蹿,四掌齐出,伴着滔天大吼,狠狠击打在巨石上,打得铿然作响,巨石火星四溅,尘土飞扬。若是在平日里,依闾丘阳的掌力,一掌连碎数块巨石,皆不在话下,更别提还有卓禄的金刚降魔掌助阵,击碎眼前这家伙,简直易如反掌。可是此刻二人奋力一击,那巨石却纹丝不动,连条裂缝也没有,如同坚盾,着实刚强。
卓禄与闾丘阳皆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晓得久攻不下、必受其殃,只得齐刷刷收回掌力,掌力一收,那巨石没了阻拦,又翻滚而下,朝众人砸来。
闾丘阳急退两步,脚跟方才稳住,立即抡起双臂,大拂衣袖,眨眼间,袖间飞出九枚坤舆神针,以迅雷之势飙向那巨石,大喇喇扎了进去,巨石吃了神针,再也没了刚才那般稳健,在空中呼啦啦自转得厉害,卓禄看得出神,还没来得及出手,眼前那巨石竟猛然爆裂开,霹雳声震得人耳鸣心悸,仿佛魂魂魄魄都被炸飞到了九霄云外!
巨石既已炸开,沙土扑鼻而来,齑粉四散乱窜,团团浊气熏天,呛得众人大咳不止。咳声中,众人分明看见,一团白烟自爆裂的巨石中缥缈而出,在空中绕了一大圈,竟然绕成了一只老虎的模样,威风凛凛,赫赫生风,模样甚是可怖。
闾丘阳见状,一点也不害怕,反是哈哈大笑:“哈哈,白虎长老,你不在岭南享福,跑来杭州捣什么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莫不是还想在关羽面前耍大刀,自取其辱?”
话音未落,靠近山体的一根回廊柱子訇然崩塌,粉尘大涨,土灰弥漫,尘埃中,一人飘然而入,不起任何声响,唯有黑色衣襟随风上下,荡起一阵诡异的气息。
那人既已落定,却是不出言语,只是来回踱步,步子悠悠缓缓,似有无尽机心。
尘土散去,闾丘阳对来人看得更清楚了,遂笑逐颜开,摇头晃脑说道:“白虎长老,你闷着葫芦不开腔,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莫不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成了哑巴?”
来人吐口淤气,轻蔑地哼了声,脸上却是稳得住,并未因闾丘阳的恶语而起怒色。适才从巨石中飘出的那团白烟,幽幽地飘进了来人手持的虎头杖中,他持虎头杖的手却是握得更紧了。
王依缘与卓禄细细打量这人,但见他身形肥胖,大耳大脸,额前一绺白发,唇间层层赘肉,最特别的是,他手中拄着一根通体洁白的虎头杖,那杖首的虎头虽润白如雪,模样却是贪婪得很,时时刻刻张大虎口,仿佛是看到了什么猎物,意欲一口咽下肚里。这人抬起头来,眼睛咪成一条缝,缝中昏暗无光,他将自己的脸侧向一边,众人吃惊,吓,原来他是个瞎子!
这瞎子终于开口,幽幽说道:“闾丘阳,你年纪一大把了,却还出言不逊,咄咄逼人,真是为老不尊!你还是为自己积点口德吧,免得死后还要下地狱,遭受数不完的皮肉苦!”
闾丘阳冷笑一声,回敬道:“嘿嘿,该下地狱受皮肉苦的,是你吧!你们巫蛊神教多行不义,我们正想着惩恶扬善,你就送上门来了。啧啧,白虎小儿,既然你活的不耐烦了,那我闾丘阳就成全你,送你一路咯!”
王依缘见闾丘阳没把眼前这瞎老头儿放在眼里,心中镇定不少,面上趾高气扬:“闾丘先生啊,你说这位瞎老头就是巫蛊神教白虎长老?他什么也看不见,居然还敢在这儿兴风作浪,放肆闹腾,真是狗胆包天!今儿个,我就要你尝尝本女侠的厉害!”他话虽是如此说,却不见行动。
白虎长老被王依缘的话一激,噌地一下火气就冒出来了。他没想到一个姑娘家,居然也敢出言怒怼他,这等刁蛮之人,简直罪无可恕!这笔账,非算清楚不可!
白虎长老越想越不是滋味,腹胸处被怒火填满,他眼皮子一抬,手中虎头杖挥得赫赫生风,风落处,虎头杖已直插向王依缘的面门,看样子,白虎长老是气急败坏,意欲拿人命来销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