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长老既已出了那破庙,也没急着要回城里头,而是在榛莽丛生的荒野间缓步而行,时不时还停下来,竖起耳朵,警觉地听听后方的动静,又再使力前行。如此走了约摸三盏茶的功夫,他“呼哧呼哧”地直喘气,实在有些累了,才在密林中寻到一处荒坟,出掌破开乱石和杂土垒起来的坟包,猫着身子钻入坟里宿了一晚。
第二日刚破晓,白虎长老醒来,浑身精力充沛多了。原来,他们巫蛊教徒在野外行走,皆是留宿荒坟,只因那些地儿凶邪得很,即便是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皆是望而生畏,远远避开,如此一来,留宿荒坟反而睡得安稳踏实。
不多时,白虎长老便进了京城,他在里巷间穿梭来去,兜了一大圈,在确信无人跟踪后,他才杀了个回马枪,身形一晃,遁入了一个叫松林苑的宅子。
松林苑是一处古宅,废弃多年,荒无人烟,杂草丛生,偶尔三两棵庭树,生出旧时繁花。白虎长老快步如风,直奔苑中书房,房中空无一人,地上满是灰烬,唯有墙上的《烟江叠嶂图》,却是干净得很。
白虎长老驾轻就熟,大袖往《烟江叠嶂图》上一拂,旋即身后机关大作,绳索声铛铛作响,不多时,他身后的整面墙竟左右二分,缓缓开了。
墙内,骆世臣和闻千秋垂手而立,二人身后,青龙长老、卓禄、章楚翰,还有众巫蛊教徒翘首以待。
“我们已在此恭候多时。”骆世臣见白虎长老归来,不禁喜上眉梢,拱手说道,“不知白虎长老探到了什么消息?”
“裘文兄弟还真是不好对付,我好说歹说,又哄又骗,才取得了他们的信任。”白虎长老已顾不得自个儿饥肠辘辘,他铆足了劲儿,将自己与裘文等人周旋的事情悉数吐出,“我已经探清楚了,裘文兄弟口中的萧大侠,正是京城里的舞伎展画!”
“什么?是展画?”众人闻言,好似听到霹雳之声,惊得目瞪口呆。
“不错!裘文兄弟对她毕恭毕敬,什么事都听她的,想必他们兄弟俩犯下的事,也都是她一手策划的了。啧啧,展画这女子,真是不简单!”白虎长老连连惊叹。
骆世臣双眸死死咬住白虎长老,眸中精光大作,似要破开万千迷雾:“那李怀墨呢?从展画的口中,你可诈出了李怀墨?”
“那是当然,他们亲口承认,李怀墨跟他们是一伙。”白虎长老洋洋得意,他实在有些饿了,肚子里一阵咕咕叫,忍耐不住,忽而嗅到旁边的桌案上搁了几只鸡腿,他也不顾讲礼了,三两步蹿过去,囫囵吞枣,硬生生将那几个鸡腿给塞进了肚子里。
“瞎老虎,这次你可是立大功了。”闻千秋粲声说道。
“哪里哪里,还是骆世臣这小子机敏,故意让我泄露些秘密,又编了好多假话,还让我真话套假话,假话连真话,一环接一环,嘿嘿,展画他们几个居然信以为真,还以为骆世臣和教主您,真要造反了呢!”白虎长老此刻即便狼吞虎咽,他的嘴巴子也没闲着,一口气说个不停。
骆世臣想发笑,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环视众人道:“我已入宫,会了会李怀墨。此人清秀儒雅,谈吐多味,颇有名士风度,实在看不出什么异样。不过,我在与他对坐饮茶的时候,无意间,从他的茶荷中发现了这东西。”
“这是什么鬼东西?”众人凑近了瞧,也没瞧出一二。
骆世臣诡谲一笑,却是不答,只顾自个儿继续道:“趁李怀墨注水点茶的功夫,我偷偷拿走两粒,又请教了京城里有名的大夫,方才弄得明白,原来,这药丸叫鹿鸣砂,是魏晋玄士炼出的丹药。”
“鹿鸣砂?”众人虽都是老江湖了,却也觉着这东西稀罕,纷纷延颈企踵,意图看个明白。
见众人看稀奇,骆世臣含蓄一笑,娓娓道来:“之所以取名为鹿鸣砂,是因为用药后,常能听到呦呦鹿鸣声。据医书记载,此药长期服用,可令面色白皙,神光焕发,髭须尽落,风仪雅致,但也会让人惊悸多梦,迷魂恍惚,脉象微弱,若用药过猛,还可能七窍流血而死。”
白虎长老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鹿鸣砂虽温和,但毕竟是毒药,李怀墨拿了这东西做什么?难不成,他在偷偷服用?”
“若他心中没有鬼,为何要服用鹿鸣砂?”骆世臣一语挑明,“他这么做,是为了掩盖自己的面相,因为,他是假太监!”
众人听罢,皆是连连咋舌,一时错愕不已。
骆世臣言语铿锵有力:“诸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刻正是收网的大好时候!卓禄,你立即联络王将军,进宫擒拿李怀墨,若是你们去的及时,拿住公孙武也不在话下。青龙长老,楚翰兄,有劳二位赴学士府会会王魁义和裘文。闻教主,白虎长老,你我三人立即动身,去破庙活捉展画,白虎长老老马识途,相信一定不会带错路的。”
众人都觉着骆世臣安排得当,皆应诺而去。
骆世臣却依然揪心,双眉紧锁难开,口中喃喃自语:“这么多年来,展画,李怀墨,裘文兄弟,还有婢女巧言,这些人皆在暗地里磨牙吮血,滥造恶业,又构陷巫蛊神教,掀起大风大浪。他们这么做,究竟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