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没长大？”花亦显一听这话，反应竟然出奇地大，猛然将她的剑放下，一脸不乐意地看向她，“我会剑法，会轻功，能爬屋顶，会卖乖能撒娇，会逗你开心，还能吓人打人杀人呢。”
扶然看他那眼神怪幽怨的，表情还委屈巴巴的，赶紧服软，语气温柔地哄道：“行行行，你长大了，最成熟了，行吗？”
花亦显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立刻眉开眼笑：“这还差不多。”说着，一转头又去玩剑了。
扶然又好气又好笑，想一巴掌拍死他，偏偏又舍不得，像养了个傻儿子一样。
……
姜折念来到厨房一看，差点以为这是废墟之地，灰尘扑鼻而来的，呛得他直咳嗽，又隐隐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像是烤焦了东西的。
他连忙捂住口鼻，扫视了一眼四周，最显眼的就是蜘蛛网了，连锅上都有，角落里有几根柴，上面的灰尘都堆积了好几层，还有蜘蛛在上面爬，姜折念差点看吐了。
这能做饭吃吗？那两兄弟平时到底都怎么过日子的？
正疑惑着，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见灶台下，生火的那个地方，好像有个黑色的什么东西，从里面垂落下来，一阵风吹过，那东西轻轻摇晃起来。
这是什么奇怪的动物在这安家了？
他微微皱起眉，眼神渐变警惕，小心翼翼地迈开步子，绕过灶台走过去，慢慢蹲下身来，那股子烤焦的味道更重了一些。
他实在忍不住咳了几声，不情不愿地凑上了些，仔细看了一下那个黑色的东西，好像是猫尾。
“等一下，猫？”
姜折念一惊，面色渐变惶恐，赶紧伸手抓住那疑似猫尾的东西，往外轻轻一拉，怎料……
一块像碳一样黑的东西突然从里面掉出来，猛然落在地上，却根本连模样都看不清，只有猫尾是能认出来的，这是被烧死的啊。
姜折念惊讶地捂住了嘴，满脸恐惧地看着那被烧死的猫，扶着脏乱的灶台，正要起身，怎料双腿一软，他差点支撑不住跪下去，还好攀住了灶台，咬着牙艰难地站起身来。
这是有多残忍，才会故意把一只猫烧死？凶手还保存了尾巴没被烧掉，这不就是故意要让花亦显知道，那是他的猫吗？
而且，灶台没有柴，甚至没有灰烬，所以这猫不是在这里被烧死的，是凶手在别处烧死了，又丢回来的。
这桩桩件件，全都是针对花亦显啊……
“姜折念，阿然让我来问你，饭做好了没？”身后忽然传来花亦显的声音，吓得姜折念浑身一抖。
他赶紧转身，用自己的身子挡住花亦显的视线，努力表现得镇定：“你先出去，饭马上就好了。”他说着，便立刻抓着花亦显的手臂，硬是将花亦显拉回身，拽着拉出厨房。
“你别拉我。”花亦显猛地甩开手，嫌弃地推了他一把。
他脚底下打了个踉跄，连连退了几步，差点就要摔下去，还好靠住了柱子，待他回过神来，却见花亦显的目光已经落到灶台那边了。
“那是什么？”花亦显微微皱起眉头，表情尽显好奇。
他起步正要走，姜折念慌忙拉住他的手臂，神情严肃地盯着他：“阿显，听话，别过去。”
怎料他根本不听，猛地甩开手，非要往那边走过去，姜折念拦不住，情急之下，他忽然想起扶然，便赶紧跑回屋子里。
“阿念，你怎么过来了？”
“将军，出事了。”他冲上前去，一把抢过扶然手里的水杯，随手一放，便抓着她的手腕，赶紧往厨房那边跑。
可当姜折念拉着扶然跑到厨房，却看见花亦显像根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是双眼瞪得大大的，满脸惊恐地盯着地上的猫，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姜折念慌乱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知道来不及了。
“阿显……”扶然也瞧见了，只是微微皱起眉，不忍地匆匆移开了目光，缓缓别过脸，反应没他那么大。
也许是她在战场上见了太多的白骨，又或许是她现在更在意花亦显的感受。
“阿显，别看了。”扶然走到花亦显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叹了一声，“走吧。”她没有多说安慰的话，只是牵起他的手腕，转过身想带他走。
可花亦显却像被钉在那儿了，任由手腕被扶然拽着，也不肯移一下脚，连目光都不曾动一下。
那种样子，平静得吓人，姜折念忽然想起那句：“哀莫大于心死”，也不知是否就是花亦显如今的样子，只是这心里头酸酸的。
“姜折念，你过来。”扶然忽然松开花亦显的手，转过来喊了他一声。
姜折念恍惚了一下，一抬眼，看见扶然的眼眶红了一圈，可却仍然表现出一副面若冰霜的样子。
他慌忙应了一声：“我在。”
“过来看着他。”扶然的语气异常地严肃，“我去把猫埋了。”
“什么？”姜折念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花亦显一眼，嘴唇上下轻碰了一下，好半天都没能把到嘴边的那声应答说出口。
“去啊！”
她突然怒吼一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姜折念慌忙低下头，还是哽咽着答了一句：“是。”
说着，姜折念才缓缓迈开了沉重的步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绕过花亦显身边的时候，他努力低着头，不去看花亦显眸子里透出的那几分绝望。
仅仅几分，便让人心疼不已了。
姜折念蹲下身子，伸手刚要碰那猫，怎料花亦显却忽然俯下身，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别带它走……”
他的声音都沙哑了。
姜折念浑身一颤，素手就停在半空中了，进退两难。
“阿显，你别这样，那不过是一只猫，你别伤着自己的身体了。”扶然应当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花亦显的手臂，也不管会不会弄疼他，就硬是想将他拽开。
可花亦显却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怎么都不肯放，就像摔下悬崖的孩子，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即使姜折念感受到了手腕处传来的痛感，痛得他眉头紧锁，他也不敢挣脱花亦显。
“你滚开！”
花亦显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断肠般的嘶吼，好像把喉咙都喊破了，喊出血来了，说着，他又猛地甩开了扶然的手。
这还是姜折念第一次看见，他待扶然如此。
看客的这心口，都一揪一揪地疼了起来。
“玄儿……”花亦显死死地盯着那只猫，红透的眼眶里落下泪来，此刻才将内心那种绝望的情绪都爆发出来，“那是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孩子啊。”
他痛哭流涕，声声悲凉，话语间，那膝盖骨好像渐渐撑不住他，他整个人慢慢跪了下来，也不扶一下灶台，手就这么无力地垂落下来。
姜折念刚想扶他，却感觉他好像渐渐松开了五指，放开了自己的手腕，他不由得一怔，缓缓站起身来，抬起手腕一看，红了一大片，还有几道不太明显的指甲刮痕，上面沾着血丝。
姜折念不忍地移开了目光，放下了手，可也不知要怎么安慰阿显，连扶然也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空气如死寂一般持续了良久，他才听见阿显轻声说了一句：“阿然，我饿了。”
不等姜折念疑惑，扶然便惊诧地走上前来：“你说什么？”她在阿显身边蹲下来，凑上前去，面色尽显担忧，“你别吓我，阿显？”
扶然想抚去花亦显脸上的泪水，怎料刚一伸手，他便轻轻抓住了扶然的手腕，将她的手推开了：“我想吃东西，你给我买好不好？”他的语气平静得太过异常。
“好，我马上去。”扶然说着，瞬间站起身来，转身就往外跑，可刚走出厨房，又忽然停下脚步来，转过头来，面色担忧地看着姜折念，“记得看好他。”
“嗯。”姜折念应了一声，缓缓俯身，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也只能做到一句安慰，“我听将军说过，你待动物如命，但是……”
话音未落，花亦显却猛地抓住了姜折念放在他肩头上的那只手，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姜折念！”花亦显冷冷地说着，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他。
他懵了一下，疑惑的话张口就要脱出，怎料花亦显的嘴角却莫名勾起一丝神秘的弧度，而他落下的眼泪，也融入了浅浅梨涡里，几分鬼魅。
“你是狐妖，对吧？”
“不是！”他瞬间慌了神，一把抽回了手，直起身子，迅速别过脸去，一口否认，“我只是个外乡人，不是妖。”
“你不用骗我，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了。”花亦显伸手搀扶着灶台，缓缓站起身来，刻意绕到他面前，“你知道你身上的那股子味道，有多熟悉吗？”
“什么？”姜折念瞬间回过目光，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什么味道？”
“就是那只狐狸的味道啊。”花亦显低眉嘲笑了一声，一抹脸上的泪水，抬眼盯着他，“长思啊，我的师父啊。”
“长思是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