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未对案情做进一步分析,只听远处一声高呵,“大理寺少卿到——”
呼呼啦啦,一群执刀卫士迅速将围观的百姓隔离开来,灯笼将这一片照得格外明亮。
大理寺少卿程月萧“橐橐橐”走了过来,冷酷的脸上带着肃杀之气。
“从现在开始,这里由大理寺接管,狄瑾修,本官命你即刻离开!”程月萧直勾勾地看着狄瑾修。
“程少卿……”狄谨修还要说话。
“带走!”程月萧一挥手,侍卫将女尸带走,他又看了狄谨修和苏荷一眼,扭头离去。
夜色更浓,围观者三三两两地散去。
“此案倒真是疑点重重,现在尸体被带走了,我们也没办法得到更多细节。不知苏姑娘有何想法?”狄谨修依然挂着淡淡的笑,不疾不徐地问道。
苏荷蹙着眉头,右手轻轻点着眉心,突然眼睛一亮,看着狄谨修:“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个目击证人。”
“谁?”狄谨修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兴奋。
“确切的说,应该是目击证狗,大黄。”
老驼子家距离这边不远,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尽头,很容易打听到。
他这一生都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听说以前是一名边军,在战场上瘸了一条腿,几十年来,孤苦伶仃,只有一条凶悍的大黄狗陪着。
“笃笃笃,”狄谨修敲门,“有人吗?”
院子里“霹雳哐啷”一阵乱响,乍一听,倒像是瘸腿老头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竹筐。
同一时刻,苏荷和狄谨修双双对视了一眼。
“不好,杀人灭口!”
狄谨修大急,一脚踹开木门,冲入院中,映入眼帘的便是大黄狗的尸体,尸首分离,血溅的满院都是。
窗户纸上一道人影迅速闪过,刀光似芒,割裂了纸糊的窗。
“老驼子前辈!”狄谨修惊呼。
可是已经晚了。
整间屋子乱七八糟,东西被打翻在地。凶手早已从后窗逃走。
一个佝偻的老人倒在血泊中。
“老驼子前辈,前辈!”狄谨修扶起他,苏荷急忙从随身携带的药囊中取出白药,洒在他的伤口上,用手堵住正在流血的伤口。
“我……我……”老驼子嘴里流着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右手颤颤巍巍地举起来,还没看清楚指的是什么,便落了下去。
“前辈,前辈?”
苏荷把手放在老人鼻子下边,半晌,摇了摇头,以医者身份宣布结果,“死了。”
老驼子仿佛触及到了狄谨修的某触神经。他面无表情地起身,脸上一派肃然,苏荷却分明看见,他眼中杀机毕现。
她拍拍裙上的尘土,起身向刚刚老驼子手指的位置找去。
屋子实在太乱了,老驼子手指的这个位置是一个灶台,炉膛里火灭着,旁边堆着几根手臂粗细的干柴,旁边是一个小小厨案,上面挂着几块腊肉、一把蔬菜。
“有什么发现吗?”狄谨修走过来。
苏荷蹙着眉,一点点地搜寻着。
狄谨修在厨案上随便翻了一下,并没有任何发现,无意中踢到了一根干柴。
“走吧,看来这条线索断了,咱们需要另辟蹊径。”他摇了摇头,神情难掩失落。
“等等。”苏荷走上前,捡起刚才被狄谨修踢到过的干柴。
这根干柴是一根手臂粗的原木,被一刀劈成两片,截面上有一些歪歪扭扭的黑色线条。
“什么东西?”狄谨修凑过来。“好像是,一副……画?”苏荷微微蹙眉,眼中情绪不明,仿佛陷入某种沉思。
线条是用木炭画的,黑色轮廓交叠,仿佛两个模糊的人影,不仔细看,似是信手涂鸦,根本不知道是什么,被人忽视倒也正常。
借着小屋昏黄的灯光,苏荷观察了许久,纤细的手指顺着线条上下丈量了一会儿,才在一个地方圈了个圈,道:“你看,这画的像不像一条狗,在咬人?”
“画成这样,还真是看不出来,不过,确实有几分相似……”狄谨修顺着她指的地方,忽而眼睛一亮,“你看,旁边还有几条黑线,像不像一个人拿着刀,杀了一个人?”
“曾经我只知道破案需要专业性,如今看来,还需要一些想象力啊。”苏荷轻笑一声,“不过,你记得吗,之前有人提过老坨子前辈的那条大黄狗在附近溜达,莫非前辈当时就在现场,目睹了行凶经过,所以才被杀人灭口?”
她放下干柴,抬头,恰好对上狄谨修的熠熠星眸。
四目相对,两人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虑。
心中的疑团越演越烈。狄谨修的双瞳似深渊,让她思绪愈发混乱。
不,不!
她猛地摇摇头,心中暗暗责备自己今天的状态。半晌,顿了顿心神,她再度转头,目光直视狄谨修:“应该不会。我到的时候那具尸体尚且还热着,杀人者应该是刚离开不久。而老驼子已过花甲,又有一条跛腿,步伐肯定比较慢,况且样貌特征这么明显,只要出现在周围,肯定会被人认出来。但是,围观者没有看到人,只是看到了大黄狗。”她的眼珠缓慢转了转,“咦,你说奇怪不奇怪,狗又不会说话,竟然被率先灭了口!”
“等等。”狄谨修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捡起苏荷刚刚放下的干柴,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又回想起刚才窗户纸上映出的人影,若有所思。
片刻,他忽然放下干柴,淡淡道,“看来今天是查不出什么了,走吧。”
他拂袖向外走去,却听身后的苏荷突然开口:“狄公子,小女有一请求。”
狄谨修回头,“请讲。”
“我想再去看看那具女尸。家父曾经说过,死人有时候比活人说的话更多,更有用。”青衫男子勾了勾唇角,“大理寺戒备森然,可不好进啊。”
“江湖传言,狄公子交友甚广,又聪明绝顶,一座小小的大理寺,还不是如入无人之境?”
面对美人突如其来的夸赞,一向宠辱不惊的狄谨修也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他轻声道, “好,我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