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开的姑且算作店门的两块破木板外，雪渐渐停了，一地莹白。
“你说这都快三月了，竟然扑簌簌下了场雪，搞得我有一种要过年的错觉，心里边张灯结彩的，都没有心思学习了。”孟子柠嘬着奶茶。
“嗯，快月考了，你收收心。”林奕辰轻飘飘一句话，点醒了孟子柠内心深藏的罪恶感。
“不要扫兴好不好，这叫偷得浮生半日闲。”
偷懒完毕的两个人起身回家，孟子柠自告奋勇带他另辟蹊径，从这个肮脏破旧的陌生街巷走回家。
林奕辰也随她，反正今天星期六，也不着急。她小学时候就爱这样，硬要找一些古里八怪的路线出来，名曰探险。
这么多年了一点没变，跟小孩似的。
“林奕辰你看——”孟子柠捣了下他，小声说。
垃圾堆旁，一个瘦弱的男人徘徊在紧闭的小门前，他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着，脚边有个很大的笼子，盖着布。
孟子柠拉着林奕辰神秘兮兮地退至角落，这一退，让他俩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男人缩着头等了一会，这雪后的巷子里寂寂无人，便掏出手机发语音：“老板，我新搞的野货到了，你怎么门没开啊。”
又觉得不妥，开始打字发信息。
他掀起盖着的布检查，那挤挤攘攘装满一个四方大笼子的，竟然全都是活生生的野生动物啊！羽毛鲜艳的山斑鸠，灰蒙蒙的野兔，被挤在笼柱上眼神直直望向外面的小刺猬。
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动物。
孟子柠和林奕辰惊呆了。
男人检查完毕，很快重新把布盖好，重归平静。但笼子里那惊人的一幕就像印在了两人的视网膜上似的，挥之不去。
“那是斑鸠吧？是保护动物吗？”孟子柠震惊不已。
“是山斑鸠，不是二级保护动物，但和野兔什么的都属于三有保护动物。”林奕辰瞥了眼原地徘徊的男人，附在子柠耳边轻轻说，“总之被抓到也要没收罚款的，还有可能拘留。”
孟子柠感觉那只笼子边上的小刺猬和自己对视了。它仿佛在求救，两只爪子攥紧了笼柱，圆圆的小眼睛愣愣地盯着自己，眼里说不出是想求生，还是绝望。
她被这只小刺猬的眼神刺痛了。
“这些人真是够了，饲养的家禽六畜还不够吃吗？这些野生动物在山上生活得好好的，与世无争，为什么又要去打扰它们？”孟子柠愤愤道。
“一会我陪你打电话举报……”林奕辰看出孟子柠的心思。
“那还有个屁用！等警察来了它们早被吃了。”孟子柠不屑地打断，“你看他马上就要跟老板接头了，我们又没手机，来不及了。”
“那你想怎么办，直接把笼子掀了？”
倒还真是这么想的……不过，雪地里这个男人不停地搓着手呵气取暖，头发凌乱斑白，冷风里身穿一件破棉袄，抛开脚边那个罪恶的笼子不看，其实倒像个可怜人。
孟子柠有些妇人之仁了。
“你说，他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家人有疾急需用钱？你看他身体那么瘦弱，不像是长年的猎手。”
孟子柠拉开书包，开始数钱包里被妈妈剥削过后所剩不多的压岁钱。
“你说，我能不能把买下来？”
买？你那几个钱能买几只？林奕辰眉头一皱，制止道：“本来就是要拘留的行为，你何必姑息匪人呢？”
孟子柠没说话。
林奕辰继续教育她：“认为自己是对的就要去做，别瞻前顾后的。姑息匪人，不是仁慈。”
孟子柠正在思考曾国藩老先生的那句“有一种人以姑息匪人市宽厚名，偏也”，却发现林奕辰取下围巾一圈圈地绕到了自己脖子上，接着敞开大衣，露出了他那件价格不菲的名牌毛衣。
他难得笑了，勾起嘴角，一张唇红齿白的脸凑到她耳边：“声东击西，听过没？”
男人正搓着手等待老板接应，瞧见有人来了，立刻警惕地站在笼子前。
“开个价。”林奕辰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冲着笼子一抬下巴，都不拿正眼看人。
林奕辰贵公子的派头很足，男人被震慑了一下，但毕竟看面孔还是学生样：“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打开，给我看看这批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男人不认。
林奕辰啧了一声，不耐烦地乜了男人一眼：“你怂什么！别装了，别人介绍我来的。不就卖点野味吗，有什么好掖着藏着的？”
骂完，直接踢了笼子一脚：“这些野鸡野兔的，老子天天都吃腻了，要不是我姥生病了想哄她老人家高兴，你以为我稀罕来买这些？”
俨然一副被宠坏的富二代的样子。
男人放下戒心，掀开布给他瞧：“我捉的都是很好的，不过这批有人了，小少爷你要的话，下批再预定给你。”
“哦？”林奕辰抱臂，一挑眉毛。
这条处于老城区的破巷子基本上废弃了，属于等拆迁的状态，一路上门户紧闭。孟子柠一口气跑回刚刚吃饭的小馆子，找老板借了手机报警。
报完警后，她怕林奕辰一个人吃亏，丝毫不敢耽搁，又马不停蹄跑回去。
她回去的时候，男人联络的老板已经到了。五大三粗的一个胖男人杵在那，脖子上明晃晃的金链子，手里夹着烟，一看就挺不好对付的。
不知道拖了多久，老板已经很不耐烦了，吐着烟圈，对着林奕辰一摆手：“我不管你是哪家的公子哥，都要讲个先来后到！这批货是我的，你想要，等下次！”
“还没有我抢不到的东西，今天老子就是要买。”林奕辰抱着臂寸步不让。
“毛小子，敢在我面前称老子？”老板耐心耗尽，粗鲁地推开林奕辰，掏出钥匙去仓库后门，要把这批货收进去。
孟子柠一看不妙，立刻扑向笼子，开始撒娇耍赖：“叔叔，我们真的急着要这些吃的，你就行行好让给我们吧，好不好嘛。”
老板置若罔闻。
警察怎么还不来啊？刚刚在电话里她都说这里有人性命垂危了啊！
孟子柠一边继续撒泼拖延时间，一边手在罩布下面摸索，想打开笼子。可自然的，笼子当然上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