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冯康一瞧见宋哲，便不由地心生阴狠，待又瞧见旁边的唐宁，便挖苦道。“想不到，只不过短短数日的功夫，一个卑贱下人竟也堂而皇之的成了‘唐公子’？”
宋哲回击着，“我更想不到，看来有些人被赶出了国子监竟也还有脸皮出来！？”
两拨人一见面，正如那些人所期待的，便是剑拨弩张。
唐宁察觉冯康身侧的陈缪在看他，便也回看了过去，和气一笑，不卑不亢的问了声好，“陈公子？”
陈缪不言，也只是眼睛微合审视了眼唐宁，便顿了顿头，然后将冯康拉了回来，说道，“冯康兄，今日不过陈某听闻‘水调歌头’之名，特来听听。关于座位，又何须较真？”
陈缪三两言便将冯康平息，然后指着另一端的位置说道，“那位置我瞧着便好，便坐那如何？”
冯康蔑眼瞧罢唐宁二人，轻哼一声，然后便领着陈缪去了另一端。
恰好，那陈缪相聚的甚远，与唐宁分坐左右。
“唐宁你何须与他如此客气？”宋哲有些不满的抱怨着。
“陈缪看上去还算个正人君子，我与他只不过见面打声招呼。”唐宁说罢，旁边的那姑娘也凑了过来脆生生言道，“唐公子？红绫姑娘特意为公子留了这座位，而且红绫姐姐交代待她唱罢，姐姐会下来陪公子的。”
“陪我？”唐宁一愣，反问着。
那小姑娘笑着，“是的，红绫姐姐说了，既然公子身为唐尚书远侄，你与她自然不必遮遮掩掩的。”
“遮遮掩掩？”宋哲瞧唐宁的眼神都不对了。
“好了，你先下去吧。”唐宁有些无语，这‘妖女’净说些惹人非议的话。
远处的宋哲着杯仰面一饮而尽。
陈缪瞥了一眼远处的唐宁，向宋哲问道“冯康兄之前可对唐宁那人有所了解？”
“他？”宋哲放下酒杯，不屑道，“原本不过宋哲身边一书童而已，不知为何突然成了‘唐卓之侄’。”
“不过，”冯康补充着，“好像那宋哲倒是挺在乎他的。你且瞧，他身边那个便是马松，原本是康亲王的亲侍，现在倒像是在保护他的。”
陈缪听其一说，倒也瞧了一眼，一张圆桌，却是唐宁正座期间，而那小王爷和马松却是左右而坐。
陈缪想了想，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调了话头，“那首作水调歌头的老者可曾找到？”
“不曾。”冯康摇摇头，“独钓江头白首翁，现如今京师之内谁不想找到他？不过，康亲王府或许有些消息。。”
“哦？为何这么讲？”陈缪来了兴趣。
“咳，”冯康略一尴尬，“陈兄已知晓我先前一时糊涂‘盗印’一事，而我盗印的原书便是那老者交由康亲王刊印的。”
“这般么？”陈缪念叨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若是家父听得，也要拍手称好。”
正说着，红绫面上带着薄纱来到了台上。
红绫一至，花满楼众人倒是一时有了默契，纷纷静了下来。
环琴拨弦，琴音琳琅，歌声后起直上。
稍时，乐声婉转停留片刻，隐隐而息。
声绝，四周一片叫好。
“好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唱的也是极好！”听罢，陈缪忍不住称赞着。
“各位公子~”红绫轻轻一福身，却道，“妾身红绫，多谢各位公子，还请各位欣赏戏曲‘西厢记’。”
说罢，红绫在人瞩目下，直勾勾的冲到了唐宁那里去。
“唐公子？”
唐宁与宋哲同坐，开口不问小王爷，却是直问唐宁，这岂不是想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万箭穿心’？好一个‘妖女’。
唐宁使了个眼色，但红绫却是不管，亲手为他斟了杯茶，
“你又要干什么？”唐宁用仅二人可闻的声音说道。
“你猜猜人家要干什么？”红绫字字勾人心魄。“人家啊~要把你名声给搞坏，谁让你在外拈花惹草的。”二人如今几乎脸面贴着脸面，鼻子对着鼻子，可谓是暧昧至极。
冯康脸色有些难堪，杯酒入喉。
“荒唐！”陈缪见状暗呼一声，眉头皱着，说道，“有读书人之名，无读书人之徳。”
正巧，戏台上，铜锣梆子、二胡琵琶。
冯康一听来了心思，挑道，“陈缪兄莫要再理，你且瞧瞧这戏剧，此戏剧在京师可谓是无人不知。”
陈缪深呼一声，只认是唐宁那厮坏了心情，却也硬撑着瞧向台去。
台上戏曲正演到第四本第一折‘张君瑞梦莺莺’。
孰料，戏台上那戏子一开口，便使得陈缪如惊雷贯身。
红娘将鸳鸯枕转给了张生，这便退出了房间，正所谓鸳鸯枕上鸳鸯眠，是以有此一唱。
‘绣鞋儿刚半拆，柳腰儿够一搦，羞答答不肯把头抬，只将鸳枕捱。云鬟仿佛坠金钗，偏宜鬏髻儿歪。’
‘我将这钮扣儿松，把缕带儿解；兰麝散幽斋。不良会把人禁害，咍，怎不肯回过脸儿来？我这里软玉温香抱满怀。呀，阮肇到天台，春至人间花弄色。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
陈缪忍着怒气，直至末罢，戏中所唱道，
‘来拜你娘！张生，你喜也。姐姐，咱家去来。’
‘春意透酥胸，春色横眉黛，贱却人间玉帛。杏脸桃腮，乘着月色，娇滴滴琥显得红白。下香阶，懒步苍苔，动人处弓鞋凤头窄。叹鲰生不才，谢多娇错爱。若小姐不弃小生，此情一心者，你是必破工夫明夜早些来。’
这一场便算了结，戏子们拜礼一谢，这便退出台上。
“荒唐！简直不堪入目！”
陈缪已经不知云云，脑子里全然一片怒气。
冯康佯装惊讶，对陈缪说道，“怎么，陈兄觉得不妥？”
“难道冯康兄觉得妥当吗！”陈缪大怒道。
这已经不是反问而是斥责了！
“这是何人所写的？”陈缪接着问道。
冯康只得言道，“陈缪兄或是气糊涂了，刚刚还说这西厢记乃是‘独钓江头白首翁’所写。”
陈缪一愣，却仍是怒气不减。
“但，”冯康见状语气一拐，言道，“这戏剧我听说却是康亲王府和这娼妓编排的。”
“康亲王府？身为亲王，怎可如此？”
冯康委屈道，“陈兄或许不止，家父曾上书制止过，却被那些人告到了太后那去，反倒将家父斥责了一顿。”
“那些人？”陈缪眉头一挑，“竟还有此事？”
冯康挪挪头，眼神示意着远处。
“离经叛道！”
陈缪一看，便怒火中烧，愤而离席！
陈缪势急，起身时面目上明显带着怒气，又是陈傅鸿之子的身份，是以瞬间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
冯康见状，亦跟随着起身，却大呼道，“陈兄息怒！”
这一喊，更是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