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胆子大的孩子大声说了刚才的游戏,苏晚晚举着手表示想加入他们的游戏。
看着苏晚晚融入孩子群中,楚封珏就插着兜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要扶一把她,免得她摔个屁墩儿院长看得出苏晚晚是真的喜欢孩子,稍稍站远了一些,让她跟孩子玩个尽兴。
在福利院待了一下午,苏晚晚是真的动了收养小孩儿的心思,若不是自己没几个月活头了,她估计会立即去办手续。
接下来的三个月,苏晚晚每隔两天就厚着脸皮去找小孩子玩,看着他们脸上单纯童真的笑容,她心情也好了不少,那一丁点的死前焦虑也消失了。
不过最后一个月,她的身体突然出了问题。
她本是坐在花园里看书,一滴血忽然滴落在书页上,那一片的字就看不到了。
她怔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望着遮阳伞。
随后她才反应过来,右手摸上鼻子,一滴血正好滴在她手指上,透过指缝又滴在书页上。
这一页没法看了,苏晚晚在心里惋惜。
楚封珏抬头,就见她一手的血。
他慌忙蹲在她身前,用凉透的红茶拍她的后脖颈。
“没事的没事的,可能是上火了。”
苏晚晚眼睑轻抬,他比她还紧张。
“我听说流鼻血的时候,用棉线扎住另一側的手指中指的根部就可以止血。”她说道。
可是她两边鼻孔都在流血,要扎两只手指了。
楚封珏抽出纸巾擦掉她鼻子下的血,又抽了十多张给她擦手。
“好,我去拿棉线,你等会儿,我送你去医院。”楚封理赶紧跑回别墅,找佣人要了棉线。苏晚晚镇定得多,任由他将自己的两只中指绑好,又开车送她去医院。
在医院经历了一系列检査,医生看不出她身体有什么大问题,只能归结干缺乏维生素C,给她开了几瓶维生素,还嘱咐她多吃蔬菜。
苏晚晚从头到尾没有说话,安静得不像话。
她知道,这是预兆,预兆着她的身体会从这一天开始,会迅速地脆弱、衰老……
回来的时候,她歪着脑袋看到了楚封珏的表情。
他大概也感应到了这次不是什么简单地流鼻血,此时手臂还在轻微颤抖着。
车子停在车库里,楚封珏攥着方向盘,指节发白。
他将头埋进胳膊里,做了几次深呼吸。
车里很安静,除了他的呼吸声,她的呼吸轻不可闻。
过了好久,他才直起腰,神情恢复了轻松,让她听医生的话。
随后,两人就没有再说起过生病的话题。
楚封珏依旧每天带着两本书来找她,从不走正门,每次都是翻栅栏。
他开玩笑说,她应该在栅栏上开一个小门,免得他以后年纪大了,翻不动。
苏晚晚没有说话,第二天真的找人拔掉了一段栅栏。
楚封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那一段草地出神。
后来,苏晚晚的身体越来越差,一天几乎有二十个小时要躺在床上,每次动弹都能听到骨头的声音,而且还很嗜睡,有时候醒来直接就是傍晚,一睁眼就看到楚封理坐在她床边,给她读诗。
他的发音是美式的,少了一些英式的腔调,听上去很平和。
这首诗苏晚晚有印象,是爱尔兰诗人叶芝的《当你老了》。
她抬手摸上自己颊边的发,发尾还是黑色的,顶端却已经成了白色。
不用看镜子,她都能知道现在这副样子有多吓人。
楚封理一遍一遍读着这首诗,其实他已经可以背出来了,只是不看着书,他感觉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舍不得让叶初受苦了,所以这次不是病,也不会痛,痛的只有楚狗狗的小心脏。
楚封理前大半生从未后悔过,可现在看到苏晚晚的样子,他后悔极了。
他恨不得揪着自己的衣领,问自己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情。
恨不得回到十年前,将那时的自己痛揍一顿,然后带走苏晚晚。可是,他回不去。
他除了看着她一日一日衰老,一日一日生机减弱,什么也做不了。
苏晚晚起身的动静惊动了他,他连忙放下诗集,扶她起身。
“你没必要陪着我。”苏晚晚推了推他的胳膊,说出的话也说无情至极。
楚封理敛下眼睑,没有答话,他再一次选择性无视了她的发言。
他为她调整好靠枕,也没有离开,低头看着手里的诗集,好像多看两眼就能长出花来。
两人这段时间时常陷入沉默,相顾无言。
过了一会儿,佣人过来敲房门,到饭点了。
楚封理起身开门,接过佣人手里的餐盘,拿了床边的小桌子,放到床上。
他事无巨细地照顾她的生活,苏晚晚却从未露一个笑脸。
她觉得自己可真惨,所以也不想楚封理好过。
他最好是心怀愧疚一辈子,记着她一辈子,最后孤独终老。
楚封S将饭菜摆好,享起勺子,苏晚晚伸手想接过,他却没有给,而是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她。
苏晚晚态度强硬,毫不退让,说道:“我还不需要你伺候到这个程度。”
楚封珏眼神暗淡,又迅速隐去。
最后,他还是将勺子递给了苏晚晚。
他原先有多骄傲,现在就有多卑微。可若是这卑微能换来她的新生,他情愿卑微到尘埃里。
苏晚晚拿着勺子的时候一直在抖,她手部的力童十分微弱,吃饭对她来说已十分艰难。
楚封理看了一眼就扭过头去”她反倒是面色如常。
生老病死本是常态,她原本估计也是死过一回,这才到了苏晚晚的身上。
如今只不过是虚弱一些,没有经历病痛,她该知足了。
她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期间楚封珏替她换了冷掉的汤,随后就坐在床边,也不看她,不知是在发呆还是想事情。吃完饭后,楚封珏替她将餐盘收拾了。
日复一日,苏晚晚算着自己所剰的日子,最后再不愿,也不得不让楚封珏喂她了。
她就像植物人,全身上下除了嘴巴眼睛和手指,其他地方都丧失了感觉。
这段时间,楚封理的头上也出现了许多白发。他整日里陷在自资中,看上去比她这个将死之人还要颓废。
一日,她忽然轻笑开口:“你猜我这样子,还能坚持多久?”
楚封珏像是别按了什么暴怒开关,站起身来,不断喘息着,听上去是在压抑什么。
“我不会让你走的。”说完这句,他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这一个月里,他不是没说过要给苏晚晚治疗。
可这是天道定下来的罪,不是病,谁也治不好的。
苏晚晚嗤笑了一声,都这样了,还要在她面前忍着吗?爱她爱到了这个地步吗?
第二日,楚封理依旧是按时过来了,他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
苏晚晚冲着那小女孩笑笑:“是琼琼吗?还认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