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师不利02
夏迁2020-07-26 19:313,436

  被迫解了腰带,摘去护腕的修银,此刻是真正的手无寸铁,被沈南风轻而易举地反绑住双臂。又被后面跟来的沈家堡的家丁们严密地押送回了古堡之中。

  后半夜的沈家堡难得灯火通明,修银被带进大堂,绑定在木桩上面,沈南风走过他旁边,坐去了左边的椅子。

  沈家堡的少堡主沈南野,则捧着一张牛皮纸信,踱步去了台阶上的石桌前面。

  修银被人当成珍稀动物一样摆在大堂正中,却没一个人过来和他说话,于是他这才有空去打量看看,他怎么也跑不嬴的沈三小姐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

  他在这古堡混了半个来月,只知道这位三小姐是差不多十天前回来的。他扮作后厨打杂的小厮,自然没机会也没必要近距离接触到这位沈三小姐,只远远看到过她的身影。

  修银曾听人说起,沈南风自幼拜师于枯凤山云巅寺,是渡红大师唯一的弟子,一年也就回来那么一两次。近几年女扮男装在外历练,凭着一身功夫做过不少锄强扶弱的善事,擅长的步法又让她神龙见首不见尾,再加上“承影”这把奇刀,渐渐便得了个“影公子”的名号。

  沈南风也确实有着一般的女孩子没有的英气。

  她身材高瘦,头面干净,不做修饰,眉峰略扬,眼睛尤其好看,两只眼睛不算很大,但眼角尖尖,眼尾斜飞,瞳色在灯火下浅棕通透,很像一只善于捕猎的猞猁。

  而作为倒霉的猎物,修银必须承认,这位三小姐的江湖经历绝对不是闲人吹嘘。

  若非经验丰富,她不至于想到要卸掉自己身上可能藏匿的,能解开绳索的刀刃。要不然仅仅是双臂被一根绳子反绑,也不可能真的困住修银。

  他认命地轻叹一声,听到站在桌前的沈南野收起信件,转身朝自己走来。

  嫡亲的兄妹在眉骨结构上颇有些类似,只是沈南风像只独行的猞猁,而沈南野更像一只护城的凶虎。

  比如他朝自己走来,平平静静地说一声“都退下去”,那些围观在周围的防备的家丁和武夫便迅速有序的,非常听话地退出了房间。

  于是屋子里只剩下沈家的老二老三,还有修银自己。

  偌大的厅堂空荡下来,沈南野站定在修银面前,沉声问道:“你是来偷东西的小贼?”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修银审时度势地坦白道:“是……我是来偷东西的贼。”

  “想偷何物?”

  “……想偷的自然是值钱的东西,”修银胆小地看了看一远一近的这两兄妹,“小人需要值钱的东西救人性命,早知道沈家堡内满是珍奇,也是病急投医,鬼迷心窍,这才铤而走险,还请少堡主和三小姐饶命。”

  修银说着就露出后悔来,沈南风却突然开口问:“你需要值钱的东西救命?”

  “……啊。”

  “救何人性命?”

  “我妹。”修银面不改色。

  “你妹妹做了何事?”

  “重病。”

  “所需钱财多少?”

  “千两。”修银流畅地应道,心说你再要问我妹在什么地方,我也早就有了想好的答案来对付你。

  修银端着如意算盘打好了下一问的答案,沈南风却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劳烦二哥让让。”说着,拔出了自己随身的佩刀。

  沈南风的佩刀承影,剑鞘通体乌黑,全无反光,个头不大,毫不起眼,在昏暗的夜里很难被人注意。而承影刀出鞘之后材质更是稀奇,刀刃在光影之下只有隐约的一点儿轮廓,还不如映在地上的影子更清楚一些。

  修银吞了吞口水,看沈南野后退几步,沈南风举起刀来,紧张地闭起眼睛,声音都拔高了许多的问:“三、三小姐你干什么!草菅人命犯法啊——女侠饶命啊——”

  修银还没嚎完,沈南风迅雷不及掩耳地反手握住刀柄,手腕翻动,朝着他的胸膛挽了两个凉飕飕的刀花。

  刀不见刃,只现刀影,刀过无痕,只留刀风。修银在这嗖嗖的两下风声之中,仿佛看到了自己从小到大的人生。

  刹那间,修银只想对天长叹一句流年不利。钱还没赚够,酒肉也没吃够,更没有讨到一个温婉又甜美的媳妇儿,居然就被开胸破肚,交代出了自己的性命。

  然而刀风过后,不是疼痛,只是清凉,更没有肚肠血液跌到地面的粘腻声响,反倒是哗啦啦和乒乒乓乓的清脆声音弹了一地。

  修银等了几秒,越听,越觉得那像是几串儿断了的珍珠项链,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金币金珠。

  修银屏着呼吸,悄咪咪掀开了一点儿眼缝,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没有见血,只是外套被劈裂了,又一并剖开了中衣的夹层,于是那些他顺手牵羊来的零碎宝贝儿就漏了出来,洋洋洒洒地滚了一地。

  沈南风站在一地金金白白里,脚尖踢了一颗圆润的珍珠送到修银前面,淡淡地问:“这些,不够千金?”

  修银:“呃……”

  沈南风语气很淡地咄咄逼人:“你这偷儿,说是妹妹病重,却不找简单的地方偷盗,反来这里潜伏。可见,你妹妹生的应该不是急症。”

  修银抽抽嘴角:“三小姐慧眼如炬。”

  沈南风无视他的马屁,冷冷地看他一眼又道:“沈家堡除了藏宝库,外面多得是古董摆设,金玉珠翠,随便偷出几件,也能抵押千金,可你偏偏弃简从难,舍近求远。千金之财,恐怕是入不得你这个小偷儿的眼吧?”

  修银苦哈哈地笑笑,沈南风却忽然显露杀气,看不见刀刃的承影突然横挥过来,修银求生本能,双臂被反套在木桩上,仍往另一边侧过了身子!

  固定他的木桩并不是集会的大堂里的固定设施,除了底下的石座非常沉重,上面树立的木头就是普通的木头。沈南风这一刀砍来,修银的脖颈后面,那段木头竟断裂了几乎一半的深度!

  充满杀气的承影刀挨着修银的皮肤,要是沈南风用了哪怕多一毫的力气,他都会被切断血管,必死无疑。

  修银爱财,更惜性命。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沈三小姐心狠手辣,耳聪目明,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所以当沈南风代替沈南野,再次问他“想盗何物”的时候,修银满背的冷汗,谨慎而诚恳地答:“想盗的是、是藏宝库里才有的宝贝。”

  沈南风眼带嘲讽地问:“你来偷焚生石吗?”

  沈南野原本只是在一旁听妹妹的盘问,听她提及此物,这才皱眉打断道:“南风……你和他提这个做什么?”

  沈南风打量着修银,冷静地对沈南野道:“二哥,你觉得天下会有那么巧的事?我们才收到一封小心焚生石被盗的密信,这人就直直地闯进藏宝库里,若不是与我碰了个照面,只怕焚生石此刻已经不在库中了。”

  说着,沈南风又冷冷地询问面露不解的修银:“如何,你承不承认你是来盗取焚生石?又或者你闭口不言,那么对沈家堡来说,杀一个小小的盗贼,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修银喘着粗气,谨慎地问:“你们这样生气,是因为焚生石可能被盗吗?”否则他一个出师不利的小偷,原不至于被他们纠缠到这种地步才对。

  沈南风不答,只又问道:“你这小贼,见没见过沈家堡的沈平山,沈老堡主?”

  修银连忙摇头:“我从来没有见过沈老堡主,二位……二位主子可千万不能把老堡主的失踪怪到我头上来啊……这个我可真的冤枉,我发誓我从来没见过他!”

  三个月前,沈老堡主带领着人马在途经荒垒平原的时候,整支队伍二十七人离奇失踪,全无音讯,毫无踪迹。

  沈氏一族的族老发动了许多人脉进行搜寻,最后都空手而归,所以沈南野才挑起大梁,作为代理的少堡主处理沈家堡的大小事务,而沈南风也在这个不年不节的时候突然回来了家里。

  修银自然听说了这件事,也是因为这件事造成堡内的戒严,才不得不悄悄潜藏半月之久。否则以他的本事,三五天的工夫就足够摸清藏宝库的位置和进入的办法了。

  就他这几天的观察来看,沈家堡加固了许多的工程,巡逻和看守的力度也大大加强,似乎是认为沈平山的失踪是有人在暗地搞鬼,唯恐沈家堡也随之遭受劫难。

  但是修银从来没有猜到,沈平山的失踪和焚生石会有关系。

  所谓的偷盗买卖,在确定交易之前,修银自然也做过相应的调查,盗取财物他别无二话,但是如果为此惹来杀身之祸,做了冤大头替死鬼,那可是相当的不值。

  而在修银之前的调查里,沈平山的失踪固然蹊跷,但和他这宗买卖并没有任何的联系。

  那么,为什么会有人给沈家堡送来密信,告知他们焚生石可能被盗?这告诉他们的人是谁?这人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这人送来密信,到底是好心还是另有目的呢?

  修银一边急忙撇清自己的关系,一面默默地思考着这些问题。大概是他的回答太过诚恳,当他抬起眼看向沈南风的时候,发现这位沈三小姐也露出了和他类似的神情,似乎是想到了和他一样的问题。

  只不过,她作为沈家堡的相关人士,疑惑考虑之外,眉心还透出了几丝亲者的担心。

  这可是好机会。

  修银吞了吞口水,两道眉毛深深地皱着,畏畏缩缩道:“沈家堡在碧雪山一带,是我们这些落魄小民的庇护之所,沈老堡主从前对附近的村镇山民也一向友好,小人虽然行为不端,做了偷盗的罪事,但绝不可能伤害老堡主的!三小姐明鉴啊……”

  被他点了名的沈南风晃了晃睫毛,回过神来,神色冰冷地打量着绑在柱子上的修银。

  然后,她忽然弯起嘴角笑笑,在修银汗毛竖起的同时转回身去,向沈南野叫了一声“二哥”。

  修银预感不详地紧盯着沈南风的侧影,果然,这女人叫了一声二哥,又偏头看自己一眼,拿承影放肆地点了点自己,道:“这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偷儿,不如由我来处理,如何?”

  修银欲哭无泪:……饶了孩子吧。

继续阅读:出师不利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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