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那些小家伙还挺乖的嘛。”纪听收拾好桌上的教案，看了眼时间，他记得昭华下午没课，只需要布置一个家作就可以了。
“出去散散步吗？”他站起身邀请道。
昭华捂着脸，把目光从桌上的几颗糖身上移开，“嗯？现在？”
纪听点头，站在她身边歪了下头，示意她走。
昭华还有些疑惑呢，这现在出去散步，那有学生来问问题怎么办？
他似是看出了昭华在想什么，揪住她的后衣领把她拎起来：“不用担心，放学前的自习课去班里转两圈就行了，一般有问题当场问掉了。”
也是啊，昭华点点头，顺着纪听的力道走，半路想起来自己还被纪听拎着，瞪了他一眼揪回自己的衣服，小心的整理起来。
“新买的衣服呢，给我揪坏了要打你的！”她奶凶奶凶地整理衣服，嘀嘀咕咕的又瞪了他一眼，看起来对这件衣服很是爱惜。
纪听摸摸鼻子，无奈地笑笑，帮她把后面看不见的衣服理好。温热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她细嫩的脖子，带起酥酥麻麻的感觉。
昭华怕痒，立马缩起脖子不动，耳廓粉嫩嫩的：“你别弄，痒。”
“行了，天天待在办公室里你也不嫌闷，学校有处地方还挺隐蔽的，最适合聊天休息。”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地方？”昭华一脸狐疑的看着他，让他觉得自己被当成了一个人贩子。
“依你除了备课就是待在办公室追剧的性子，能发现才是见鬼了。”
男人长腿一迈，把还没反应过来的昭华落下，几步之后果然听到她生气的喊他，还迈着小短腿来追他。
此时正是上课的时候，除了他们两人路上少见有其他人出现。男人温柔地伸长手臂抵住她的头，任她再怎么挥舞手臂都碰不到他。
真矮。
他的唇角上扬，无情地把这个事实说出来，气得昭华牙齿又在隐隐作疼，疼得都有些不想理他。
没想到这男人相处熟了之后，之前的矜贵气质半点不见，偶尔冒出几句话都能让她气得想爆炸。
纪听口中所说的好地方原来是校园里一处小凉亭，这里人来得不多，但也只是上课的时候。
“哦……”她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绕着他转了好几圈，“原来是这里呀。”
“你知道？”纪听又揪住了她的衣领，只是小心地没弄乱它，轻轻地拽住。
昭华从他手上解救自己的衣领，嘟起嘴巴：“你怎么揪我还揪上瘾了。这里是学校里互相有好感的学生约会的地方。”
“约会？”纪听有些惊讶，现在的中学最大不过初三，这……
“你懂什么，这叫青春期的悸动，虽然不太好，但是加以正确引导还是可以解决早恋问题的。”
纪听眸色加深，目光落在她白皙的小脸上：“你很清楚？”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啊。”昭华瞪了他一眼，像是看老古董一样，啧啧称奇。
“你是从山里来的吧？”她认真地询问道，又想到纪听身上的贵气，觉得不太像，于是像看稀有动物一样瞅他。
纪听觉得好笑，伸手轻敲她的小脑瓜，“都想什么呢，我只是不关心这些罢了。”
她控诉地瞪纪听，心疼地揉了揉自己，“说话就说话，打我干嘛，你要是再动手，我就把你变成猪头！”
明明没怎么用力的纪听有些无奈，把昭华捂在额头的手拿下，居然有一小块红印。
他伸手轻柔昭华的额头，轻声道：“娇气。”
“娇气也不是给你看的！”昭华气得瞪他，感觉牙又开始疼了。
本还在生气的，却被他温柔呼气的举动暖到了，心里的气一下就消了。
“干嘛，这种举动很容易让人误会的。”昭华扭捏的垂下眸子，小手搅在一起，难得的不自在。
纪听微笑的弹了一下她的脑袋，一时之间暧昧的气氛全无。昭华气得牙痒痒又拿他没办法，所幸直接转身大步离开。
一看她是真的生气了，纪听轻咳一声追上。只短短几步就与她并肩：“生气啦？”
“哼。”昭华扭头不看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态度怎么转变的这么快。
明明之前还是冷淡疏离的，现在就像是幼儿园欺负喜欢女生的男孩一样。
幼稚！
她越想越气，走的就更加快速。纪听看见追不上她，长臂一伸把她的衣领拉住。
“别生气啦，晚上给你做果冻吃。”
又拽她衣领！就连果冻也不能治好她生气的心情！
“要好多才行。”她生气地瞪他。
“好。”
纪听笑的宠溺，温柔的抬手揉揉她的脑袋。
她的发型呜呜呜……
但是看在果冻的份上还是原谅他吧，不和小孩一般计较。
往回走的时候，碰上了一个精神恍惚的女生，看起来心神不宁的，像是遇到了什么大事，脸色惨白。
对方目不斜视的从昭华和纪听身边走过，在空档的校园里显得很显眼 。
现在还未下课，就算是有老师派她帮忙做事，也不应该是这个表情呀。
昭华拽住纪听，晃晃他的衣摆有些担心，用眼神询问他要不要跟上去。
左右两人现在也没什么事，又十分担心这个女生的精神状态，就跟在她身后走。
她做的事倒是挺正常的，只是脸色有些不好。正当昭华和纪听松了口气的时候，那女孩在回班级和去实验楼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实验楼。
实验楼是学校建成没几年的新大楼，一共有六楼，设备全新，有操作课和开大会的时候都在这上。不过平常除了要上课的班级外，很少有人来这。
昭华心里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又不敢真的去往那方面深想。转头一看纪听，他也面色凝重，显然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这个女孩我教过，是六班一个比较内向文静的女生，人挺乖巧，学也很热爱学习。”她攥紧纪听的手，面色不太好。
但现在冲上去也不好解释，万一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只是来拿实验器材呢。
可女孩恍惚的神情又实在让人放心不下，于是两人缀在后面紧盯着她的动作。
女生好像好像和这个世界隔绝了一般，没注意到跟在身后的他们，只是有目的的往楼上走，一连爬到了六楼。
等到女孩停下之后，他们才发现有一扇小窗没有装防盗窗。窗口不大，却刚好能让一个身材瘦小的女生通过。
昭华一下就急了，看到女孩攀上窗沿的手，她大喊一声：“你在干嘛？”
因为着急，声量没控制住，一声娇喝在空荡的走廊里响起，还带着回音，直接吓醒了那个女孩。
女孩抖了一下，回过神来，面前是学校最年轻的两位老师，出于对老师的尊敬，她懦懦的叫了一声老师好。
“你刚刚想做什么？”纪听安抚的轻拍着急的昭华！温柔的询问道。
“没……没什么。”那女孩目光闪烁，心虚的搅着手指不敢看他们，脸色惨白没有血色。
“你想做傻事。”昭华肯定地叙事道。
女孩一僵，像是被静止了一般，半响才艰难地反驳道：“没有，我没有。”
虚弱的声音毫无信服力，看到她不安的模样，昭华温声地招手：“你来老师这儿，别怕。”
换了好几声，女孩才轻轻地挪步移开那窗口，犹豫的样子牵动着昭华的心，生怕一个不留神女孩就消失了。
等到女孩靠近了昭华，她也不待还有几步距离，直接上前抱住了女孩：“别怕别怕，老师在这呢。”
同时她用眼神示意纪听，他立马明白昭华往窗口那瞟的眼神意思。拿出手机给校领导发了条消息，对昭华轻轻点了点头。
之前紧张没感觉到牙齿的疼痛，现在缓过劲来了，腮帮和牙床的疼痛差点让她掉眼泪。
手上还在轻拍女生，温柔的安慰她。怀中颤抖的身体和女孩呜咽的声音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彷徨害怕。
纪听怕女孩倒是觉得尴尬，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墙壁，无声的跟昭华说他在那等着有事叫他。
昭华点点头，轻声安慰着女孩，下课铃响了之后，又上课了。
等到女孩终于止住了哭，昭华才柔声询问她遇到了什么事。
女孩打着哭嗝断断续续的把闷在她心里半个月的事说了出来。
她才上初三，正是课业压力大的时候，某天学习到深夜，去客厅倒水的时候听到了父母在房中压抑的争吵。
她曾经以为恩爱和睦的父母原来真实的样子是这样的，吵架毫不留情面，面红耳赤的骂出她这辈子听过最难听的脏话。
从留有一条小缝的房门那，她清晰地听到了出轨、小三、小白脸的字眼。
还有那句刺耳的，拖油瓶。
父亲在外面有了小三，对方还给他生了个儿子，满足了父亲一直以来的心愿。母亲不甘示弱，在外面包养了情人，还把家里的五十万拿去给人买车。
多么狗血的剧情啊，大概连她偷看的小说都不敢这么写，而如今，却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最伤她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们两人口中吐出的那三个字：拖油瓶。
“如果不是为了小朵，你以为我还愿意跟你过日子？！”
“你可就别放屁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跟那个小贱/人说了多少次小朵是个拖油瓶，你现在不离婚哪里是为了她？！不过是怕分割财产罢了！”
“是又怎么样？你难道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吗？如果没有小朵，你怕是早就和那个小白脸私奔了吧！”
明明都是她认识的字眼，组合在一起却让她感觉到如此陌生，如坠冰窖，冷的她牙齿打颤。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有没有睡着。好像梦境和现实接轨，让她完全分不清这些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犹豫再三，她还是趁着父母不在的时候翻遍了全家的每一个角落，看着桌上的照片和购买车辆的合同，她脑子嗡鸣，仿佛不在人世。
接下来的几天，她浑浑噩噩的生活着，学不下东西也吃不进饭。人生好像没了意义，她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和对生活的热情。
当她看到父亲抱着一个小男孩亲吻情人的时候，一切不敢相信的事实都摆在了她的眼前。
心中慈父高大的形象崩塌，留下了一个被光烫得满身是洞的怪物。
今天读到了一篇关于父爱的文章，她恍惚的记起以前的幸福，甚至在怀疑，以前的所有回忆，是不是全是假象。
恍惚中，她就来到了这儿……
昭华听着心疼，她紧紧抱住这个脆弱的女孩儿。在同龄人都欢乐玩耍的时候，女孩却经历了这些。
“你还有老师、同学、朋友。”昭华认真的看着她，坚定的目光直直射进了女孩的心里，“你还有你自己。当全世界都不希望你好的时候，你就要靠着自己把全世界打败。骄傲的告诉它，你过得很好，你很幸福。”
女孩被她坚定的目光烫了一下，双眼控制不住的溢出泪水，她重重点头，勉强的露出一个笑。
“谢谢老师！”
昭华不期望这几句话就能把女孩劝服，一个人如果产生了万念俱灰的念头，是很难打消的。
不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好好的疏导她，这件事将永远是心上留下的疤，一旦揭开，就是毁灭。
昭华牵着她走，一路絮絮叨叨的跟她讲着温暖的话，有意无意的开导她。纪听在他们身后跟着，虽然沉默无声，却能让人感到心安。
昭华和纪听跟领导请了假，带着女孩去医院咨询心理医生。考虑到女孩并不想见到父母，昭华没有通知他们。
一系列的测试下来，心理医生把结果拿给昭华他们看，诊断单上白纸黑字的写着：中度抑郁症。
看着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瞳，昭华揉揉她的脑袋，“没事，就是生病了，吃点药心情舒畅很快就会好了。”
虽是这么说，但是女孩却没有多少乐观，她揪着衣服，“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又不是什么绝症，瞎说什么呢。”
昭华揉揉她的头，温柔的拉她起来去拿药付钱，仔细的叮嘱她服药用量。
“昭华老师，这些钱算是我借的，我赚了钱就还你好不好？”
昭华低头看着比她矮一些的女孩，温柔道：“可以呀，不过老师不要钱。你每次考试都进步一些，然后拿这些成绩来还我好不好？”
女孩眼眶一热，面前温柔笑着的老师好像是一道光，劈开了她前路灰暗的未来，为她铺了一条通往光明的路。
她重重的点头，认真承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