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流云就那样站在原地，手臂始终抬起，白茉莉没有淋到一丝雨水，而他上衣的颜色逐渐变深，头发已经湿透了。他隔着雨幕看着白茉莉，表情莫测，像是在等待审判。
而白茉莉也被眼前的情况弄得晕头转向。
楚流云说，他对她图谋不轨。但是白茉莉自问在三年的相处之中，已经把楚流云的脾性摸清大半，他会这么说，多半是对自己的感情理解出现了误解。
在此之前，楚流云对冯辛展现出毫不吝啬的厌弃，一度和白茉莉坦白直言，想让她离冯辛远一点。但是现在，他竟然主动说自己和冯辛一样。白茉莉不由得想，他这是做了多大的心里建设，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和冯辛一样。冯辛。
白茉莉心头滚过几个词，有道灵光闪过，她感到背脊都酥麻了一下，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浮现在了她的心头。
楚流云会这么说，是不是因为自己意识到了他和冯辛对白茉莉抱有同样的心思。也就是说……
“你的意思是，冯辛之前和我走近，前段时间又和我提亲，这些事情，你也想做？”话问出口之后，白茉莉又觉得耳根发烫。毕竟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直接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并且猜测的中心还是她自己。
“嗯。”更出乎意料的是，楚流云没怎么思考，就笃定地点了点头。
“你……”
白茉莉脸上的热度从耳根烧到脸颊，她看着楚流云的眼睛，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谁知楚流云为了给她遮雨，竟往前走了一步，两人还是保持着接近一臂的距离，可是白茉莉仍被完好地保护在伞下。
比起刚才，楚流云现在的表情倒是平和不少，或许是因为终于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
他倒是通体舒泰了，可苦了白茉莉，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面对这样的场景，她抱着布包，紧紧盯着楚流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在你眼里，我和冯辛一样了？”楚流云很轻地说道，连逐渐变小的雨声都能盖过他的声音。但是白茉莉看着他嘴唇慢慢张合，竟然很轻易地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白茉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楚流云的眼睛已经睁大了一些，一双灰色的眼睛也仿佛能够放出光来。
那种眼神很熟悉，原来白青云还没有去学堂、成天待在家里闲着时，如果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他就会这么盯着白茉莉或者林氏，也不哭不闹，就这么盯着，能把人看得心软，如果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自然而然也就答应他了。
此时此刻，楚流云就用与这如出一辙的目光看着白茉莉，等待一个答复，祈求一个回应。
连闹得众人皆知的聘礼，白茉莉都能面不改色地退回去，可是现在面对楚流云真诚而炙热的目光时，白茉莉却心生退意。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现在她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迅速离开！
离开这里，离开楚流云的目光范围，让他不能再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搅乱她所有的心神。
所以，白茉莉又退了两步。
楚流云见她淋雨，皱眉想要上前，用伞遮住她，白茉莉却出声道：“别过来。”
轻轻的三个字，如有万钧之力让楚流云猛地停住，目光中的热度也慢慢退下去。
“这太突然了，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说？”白茉莉也不知道她是在对楚流云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她接着道：“我要好好冷静一下，让我想一下。”她说完，原本就飘忽的目光收起来，只低下去望着地面，没有看楚流云一眼就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那里举着伞，但是伞下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白茉莉抱着布包，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走。地上是泥泞的，有时候还会不注意踩到一大滩积水，如果是平时，白茉莉会心疼自己的裙角，但是就在刚才，她好像暂时失去了所有感知外界的能力，只能凭着直觉行动。
就这样凭着本能走，她回过神来时，竟然站在了王家门口。
这是王大朗带着玉莲离开白水镇之前居住的地方，王大朗总说这里简陋，但是和当时村中的屋舍比起来，已经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住处了。
玉莲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裙角出来，看见淋着雨的白茉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放下裙摆，把门打开，将人给请进屋子里。
“茉莉，你怎么不带把伞就出门了啊，这天气都凉了，淋一场雨很可能染上风寒的。”白茉莉静静听着玉莲说话，她好像能听懂，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心思细腻敏感的玉莲察觉到了白茉莉的不对劲，于是把她带来的东西放下，然后坐在她的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不开心了，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
“不是。”这次白茉莉倒是很快回答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在听见玉莲的问题时，白茉莉满脑子都是楚流云站在雨中的画面，以及那张因严肃而看起来有点凶的脸。
“那你怎么心不在焉的？”玉莲感到奇怪。她索性让白茉莉自己休息一会儿，然后去翻那几瓶香膏。一一试过之后，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用，玉莲很满意，再去看白茉莉的时候，她竟然还在发呆！
“我说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这可不像你啊。”玉莲坐在白茉莉的身边，看着她的侧脸，突然福至心灵，拍了拍手说道：“难道是遇到什么心仪的人了，但是又不敢去说，所以才露出这种……患得患失的表情？”
白茉莉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她哪里露出那样的表情了？
而自认为已经看透一切的玉莲，颇有些得意地坐在了白茉莉的旁边，大方说道：“我这可都是过来人的经验，你别不相信，我看人很准的。”
别人说这话，白茉莉或许还会迟疑一下，但是这话从玉莲口中说出来，可以说是完全失去了可信力。
“你就跟我说说吧，那人是谁啊？”玉莲已经笃定了自己的猜测，缠着白茉莉讲她自己的事情。
白茉莉顿了顿，没有直接说，而先是问道：“如果一个人，他主动跟你说，他对你是图谋不轨，分明不是那样的人，却把自己说得很不堪，那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还有这种事情？”光是听完，玉莲就露出了笑容：“那这人可就太有趣了，不像是寻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