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璀璨的天鹅堡。
长长的走廊，几个侍女并肩走着。
衣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
“真的吗？”
惊讶的语气。
“真的呀，野鸡就是野鸡。”
侍女们捂嘴，嘲笑起来。
“我刚刚去阮夕颜的衣帽间，居然什么也没有。”
“不会吧，连衣服都没有？”
“大概就只能穿制服吧？”
“太穷了吧？”
“太寒酸了。”
“她也配进盛京大学。”
“大概是爬上了什么主考官的床吧？”
“啧啧啧，那是主考官瞎了眼。”
“人家可是狐媚子脸。”
“可笑，这样的野鸡，大概在天鹅堡待不了多久吧。”
“那肯定的，她压根配不上。”
“搞不懂为什么凌大小姐还让我们叫她阮小姐。”
“阮夕颜的吃穿用度，还不如我们侍女呢。”
“就是就是，我一个侍女，都看不上她。”
“她也就配当一个侍女，还想见首席大人？”
“她说不定还妄想当第一夫人呢。”
此言一出，侍女们都讥讽地笑了。
“不知哪儿来的野鸡，呸！”
“她要是能当上第一夫人，那我们都可以上天当仙女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那么卑贱的出身。”
“恶心！”
“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
“传说中的‘公交车’……”
侍女们走到凌千夜的雕花木门前面，立刻把食指伸到嘴边。
“嘘。”
“不能让凌大小姐听到。”
房门被打开。
凌千夜坐在镜子前补妆。
作为贺氏家族的旁支，凌千夜的吃穿用度都是上乘的。
上千只口红，惊人的数量，从YSL到Chanel到MAC。
每天需要换几个颜色才能都用到。
整整一柜子的香水。第一眼注意到的是那朵白色的小花Daisy小雏菊。
数百只眼线笔和睫毛膏。
MAC的幻力星辰系列眼影，色调互补的同时如星辰般闪耀。
鼎鼎大名的Make up Forever高清无恒粉底液，会呼吸的粉底液，保湿的同时又遮瑕。重点是轻薄，特别适合清透的自然裸妆。
这些虽然不贵，但是，重在数量多。
很多化妆品，凌千夜用过一次就扔。
她的妆容，绝不能重复。
“给我挑选一款香水。”
凌千夜轻轻道。
“是，凌小姐。”
几个侍女走过来，帮凌千夜挑选香水。
“小姐，我刚刚去阮小姐房里看了。”
侍女毕恭毕敬地禀告。
“怎么样？”
凌千夜纹丝不动，任凭化妆的侍女给他上妆。
“什么也没有。”
侍女说完，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那分明是讥讽的笑容。
凌千夜惊讶地看了眼旁边的侍女。
“什么也没有？一件衣服都没有？”
侍女抿嘴笑：“可不是。”
旁边的侍女一边为凌千夜试香一边说。
“我们侍女，都有一整柜的衣服，不同场合穿呢。”
另一个侍女给凌千夜的衣服喷洒香水。
“没有首饰，没有衣服，没有鞋子，没有香水，没有……”
凌千夜打断侍女的话：“行了。”
凌千夜顿了顿，继续说：“刚才，她挑选了什么饰品？”
侍女嘲弄道：“她不识货，选了最便宜的那款‘火鹤’钛金属胸针。”
凌千夜也忍不住笑了：“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可不是。”侍女们纷纷应和。
“那阮夕颜啊，给我们凌大小姐提鞋都不配。”
“做侍女都不配。”
凌千夜突然想起，阮夕颜那样卑贱，为何表哥……
这么一想，凌千夜突然心情烦乱。
她站起身，一抬手，把化妆台上的化妆品全部弄到地上。
哐当一声，香水瓶碎裂一地。
侍女们没想到凌千夜突然动怒，吓得魂飞魄散、瑟瑟发抖。
“凌小姐息怒！凌小姐息怒！”
室内香气弥漫，侍女们脸色苍白地跪了一地。
除了香奈儿五号、兰蔻驿动香水、雅诗兰黛欢沁香水、雅顿白钻香水、克莱恩一号这些香水，还有凌千夜最喜欢的安娜苏香水。
室内弥漫着柠檬、葡萄柚、黑醋栗、双瓣茉莉、莲花、橙花、 栀子花、三角叶扬、檀香的混杂味道。
甜美的黑醋栗果香加上清新的柠檬莲花转为淡淡的茉莉橙花，隐约有一丝微苦的青绿香气，跟往常甜到发齁不罢休的风格不太相同，是一种清新的甜。
这满室的香气让凌千夜愈发嫉妒。
她胸口起伏，走到香水柜旁边，抓住一瓶香水，狠狠砸到地上。
香水瓶应声碎裂。
侍女们匍匐在地跪着，大气都不敢出。
凌千夜再抓起一瓶香水，愤怒地砸地上。
第三瓶，第四瓶，第五瓶，第六瓶，第七瓶……
混杂的浓郁香水味道，让侍女们发晕。
她们压根不知道凌大小姐为何发怒砸香水。
她们不理解，这些奢华的物质又有何用？
浮华、物质，都不如一颗心。
就算阮夕颜贫贱至此，她也有人关心，有人照顾。
无非是求一颗心罢了。
为何，这么难，这么难。
这世间最苦的，原来就是——爱而不得。
***
快到宵夜时间。
侍卫长低眉顺目：“贺少，不如先就餐？”
贺廷熙晚上吃得很少，侍卫长察言观色，如此建议道。
“也罢。”贺廷熙慵懒地放下茶杯。
他刚刚斜卧榻上，穿的是常服，是他在比利时布鲁塞尔皇家军事学院进修时的常服，眼下要吃宵夜，自然要换上宵夜服。
侍卫长转头看那几个二级侍卫。
“来人，给贺少更衣。”
四大家族是贵族中的贵族，繁文缛节，每天要换十多套衣服。
不同的场合，要穿不同的衣服。
睡袍、早餐服、阅读服、午餐服、会议西装、狩猎服、下午茶西装、工作西服、晚宴燕尾服、钢琴西装、小提琴西装、高尔夫服、骑马服……
就是突然想要拉小提琴或者弹钢琴了，也要换一套衣服。
在极其正式的场合，贺廷熙会穿黑色剑领双排扣礼服样式的西服，由于有四大家族的亲王身份，他的西服上配戴徽章及军章，作为四大家族之首，金色排扣是贺廷熙所独有的，本来是王室才能使用，平民百姓若使用是违反法律的。
“贺少……”
几个二级侍卫毕恭毕敬地走过来，双膝跪地，给贺廷熙献上宵夜服。
宵夜服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因为宵夜本来就不是正式的三餐，宵夜服的特点是宏大、绚丽、夸张、宗教感，充满生气和律动，强调装饰性、恢弘性，是缎带、花边、皮革的天下。
十个侍卫给贺廷熙换上宵夜服。
“对了，阮夕颜没有这些衣服？”
贺廷熙倏忽挑眉问道。
侍卫长愣了愣，的确如此。
阮夕颜草根出身，平时也就随随便便的两三套衣服。
甚至，连登上大雅之堂的礼服，都是贺廷熙亲自挑选送的。
阮夕颜怎么可能有睡袍、早餐服、阅读服、午餐服、会议西装、狩猎服、下午茶长裙、晚宴礼服、钢琴礼服、小提琴礼服、高尔夫服、刺绣裙和骑马服？
“是，贺少。阮夕颜阮小姐，大概是没有的。”
侍卫长低眉顺眼，毕恭毕敬地回答。
虽然阮夕颜在盛京大学的D班，最差的一个班，但是那里已经云集了全国名媛，她们上学的时候，都会带去整个更衣室的大半衣裳。
在天鹅堡的学生宿舍里，每个学生都有奢华宽敞的衣帽间。
衣帽间里有好几个旋转衣橱，里面是各式各样适合各种场合的衣服。
布置不但奢华，鞋子还要多到贴标签编码。
譬如凌千夜的衣帽间，价值2395美元的Gianvito Rossi高跟鞋，鞋面几乎镶满了水钻，贫民窟女孩看了简直会哭花妆。
除此之外，凌千夜还有Christian Louboutin 红底靴，5995美刀，又名“柜中最酷”，钻变多了大了更闪了，完全就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这还只是D班的公主的衣帽间。
如果阮夕颜升入C班、B班、A班，日渐奢华，那就完全是天堂了。
眼下，阮夕颜还只是一个衣帽间空空如也的灰姑娘。
“还愣着干嘛？”
贺廷熙转眸，幽邃的瞳眸狠狠瞪向侍卫长。
方才还病态苍白、病娇美人的贺廷熙，此刻显得很不耐烦。
他焦急。
侍卫长读懂了这一点，立刻低头，毕恭毕敬地回答。
“贺少放心，我这就安排人采买，明天一大早用直升飞机运载过去。”
贺廷熙蹙眉。
“明早？”
侍卫长从贺廷熙的语气里听出愈发的不耐烦。
“对不起，贺少，是今晚，今晚就……”
侍卫长毕恭毕敬，大汗涔涔，生怕再说错一句话。
他发现，一旦涉及到阮夕颜阮小姐的事情，贺少就非常难说话。
平日里，贺少待人谦和，很好说话。
唯独在阮夕颜阮小姐的事情上，贺少会突然变得非常刁难。
“不……”贺廷熙叹息一声。
侍卫长疑惑地抬头。
贺廷熙微微蹙眉，纤长如竹的手指凑近唇畔。
“今晚太晚了，她应该休息了吧。”
侍卫长慌忙点头附和。
“是是是。”
贺少何时变得如此纠结了？
平日里的贺少，不是斩钉截铁、行事果决吗？
“还是明天吧。”
贺廷熙伸出手腕，侍卫长上前一步，亲自给贺廷熙喷洒香水。
潘海利根的“致命温柔”。
前调是油桃、绿叶，中调是苹果、铃兰、茉莉、茶叶、紫罗兰、香草等东方调，后调是橡木苔、檀香木、麝香、琥珀。
前调是淡淡的茶香花香，中调茉莉铃兰一同出现，温柔端庄，后调木质香和麝香慢慢散发出来，让这支香香味变得平稳，悠久绵长。
这其实是一款女香。
但这款香水让贺廷熙想起阮夕颜。
想起那晚分别，在停机坪里，那飞奔而来的少女和意外的吻。
那是她的“致命温柔”。
那夜星光那夜风，将永远留在他的心底。
“对了。”
贺廷熙在迷离甜美的香气中轻轻说。
“贺少请说。”侍卫长后退一步。
“首席大人是何时莅临天鹅堡？”
“后日。”